祂的鼻翼间飘荡的是浓郁到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祂的身体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血肉, 每一根骨头,都被剧烈的疼痛填满,
这些苦难, 这些祂曾经见过无数次,对于这些画面, 所有族人都不会产生怜悯或是同情这种多余的情绪, 在国的价值体系中,弱者和强者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正如人类不会正视臭水沟里的老鼠, 族人也不会在意那些小世界中各个种族的痛苦。
而现在,祂将其视之为“劣等品生来的结局”的折磨, 在这一刻,猝不及防的降临了。
祂终于体会到了。
身为族人的骄傲,让使无法和那些劣等品一样狼狈逃窜或是痛哭流涕地求救,祂死死咬着牙,盯着魔兽浪潮后方那道身影。
“你居然会选择这样的方法来折磨我,难道你以为我们之间的联系会断掉吗?”
“别想了!除非是死,不然我们两个命运将一直绑定在一起!”
“你这样耗下去,只会死得比我更快!”
黎离就站在魔兽群后方,眸光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因为双生暗影的存在,她的身上逐渐出现了无数血痕,那种被野兽粗鲁啃噬的痛苦,被迷雾一点点侵蚀掉血肉的折磨,伴随着使越来越急促的声音,逐渐清晰地出现在她身体的每一处。
黎离却浑然不动,只是冷漠注视着那道几乎被魔兽浪潮淹没的身影。
使似乎竭力想要反抗,但是祂此刻力量已然耗尽,而黎离那道强大的灵力束缚着祂,像是锁在祂脖颈上的铁链,每当使攒起力气想要逃离这片困境的时候,黎离就毫不留情地用灵力把祂拉扯回魔兽堆中,姿势利落而果断,就像是在拖曳某只待宰的肥猪。
一次又一次,同样被使身上的伤反噬的黎离像个感觉不到疼痛的死人,冷酷且决绝地重复着折磨使的动作。
更让使感到恐怖的是,祂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这具躯体都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了,按照祂的预想,这时的黎离早就该死了。
可是那道至近没有半点减弱的可怕灵力束缚,还有始终稳稳悬在祂正前方的那柄剑在提醒祂,这回的对手,似乎没有要死的样子。
黎离微微偏过头,在疯狂攒动的魔兽影子中,她的视线一如既往的冷漠,睫毛上沾染的猩红血珠凝在一起,让她原本淡漠的气质变得越发森冷。
她动了动嘴唇,声音被淹没在魔兽狰狞的嘶吼声中。
“雷霆法则都没劈死我,你以为你算什么”
事实上,一开始黎离发觉自己被双生暗影绑定的时候,也曾觉得棘手,但是和使说的发疯相比,战斗时的黎离,其实是最理智冷静的。
她从未想过和使同归于尽,后面的第五塔城也好,外面的天剑城也罢,还有很多人在等着自己回去呢。
再者说,昔日师父这个第一剑修都杀了那么多个使,自己身为他的弟子,若只斩下这么个使就死了,那么她这个现任第一剑修未免混得太难看了,哪有后浪不如前浪的?
所以,无论是一开始看似鲁莽的出手,还是后面自伤反噬给使,又或是现在对使的慢性折磨,都是黎离的无数次试探。
她在试探死线。
黎离想要摸清楚,她和使的□□与灵魂,到底差了多远。
和专注精力的魔法师们不同,剑修从踏入修行道路的第一天开始,就选择了最艰难的那条道路,他们将生死都系在那柄剑上,身体也好灵魂也罢,不是在战斗就是在备战之中,时时刻刻,都在被战斗淬炼着。
灵力淬炼身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每一寸血肉都要被翻来覆去被灵力淬炼出杂质,就像是将人放在油锅里煎熬一般,即便是修真界,选择炼体的人也少之又少,就连天剑宗隔壁的大刀门,到了近百年来也有不少刀修不堪炼体的痛苦,转入了各种花里胡哨的刀术流派中。
唯独天剑宗,无论你是走花哨路线的剑术路线,还是走古朴必杀的基础招式路线,又或是单纯跑路快的御剑流,甚至是不务正业只会吹唢呐的黄默音——
统统给我炼体!
师门祖传的道理,你剑练得好能让你多斩对方两剑,你体炼得好能让你多挨对方两刀。
四舍五入,这就是多给对方四剑!
开局领先四剑,那不是必赢的局?
越是纷乱的年代,对修士们的要求越高,而对于总是杀在最前方的剑修而言,修行不再是为了变强或是为了名望,而是为了活下去。
他们想要赢下与魔修的死战,就必须要力量,要速度,要耐力,要身体的每一丝血肉都被灵力浸染淬炼到极致。
而黎离,是那个生在最混乱的时代,长在修真界最危险的环境中,永远在战斗的,真正卷王。
卷到最后,黎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经过多少次的灵力淬炼了。
更阴差阳错的还在后面。
黎离挨了雷霆法则的洗礼,雷霆本就是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之一,堪称净化器,再者这道雷霆法则还是冲着要抹灭整个天剑宗的目的劈下来的。
于是,硬生生扛了这道雷霆法则的黎离,在某种意义上,熬过了一次天底下最顶级的炼体。
她的身体已经强悍如斯了,至于灵魂崩溃,对于无时无刻不在作死的黎离而言更是无稽之谈,战斗中的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崩溃。
“怪物……”
眼看着黎离明明已经成了个彻头彻尾的血人,却始终静立在不远处,使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声音颤抖着喃喃出这个词。
祂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已经开始疯狂流逝了,但是那个怪物却比巨龙还狠,那些伤害对她而言就像是浑然无伤般!
黎离动了动嘴唇。
“花几天时间从别人那里掠夺来的资源,凭什么就想赢过我用命淬炼了上百年的身体?”
这句话,终于让使紧绷到极致的理智到了断裂的边缘。
祂知道,自己这一次任务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