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人一动不动。
“帝君?”流景又唤一声,确定他昏过去后才将人推开,结果下一瞬便看到他脸上隐约出现的合欢花纹路,她脸色顿时一变,“非寂!”
无妄阁顶层寝房的房门关了开开了关,不知多少人进进出出,最后只余断羽一人在屋里。
狸奴急切地在门口走来走去,终于忍不住问流景:“帝君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流景眉头紧锁。
狸奴更急了:“你怎么会不知道,方才只有你一人在屋里,是不是你气着他了?我都跟你说了要诚心认错,你是不是又狡辩……”
“帝君又不是纸糊的,哪这么容易被气着,”断羽从屋里出来,“他是彻底毒发了。”
“什么意思?”狸奴忙问。
断羽难得收了玩世不恭的样子,情十分严肃:“先前抵挡尘忧尊者那一下,到底是太过勉强,毒发的时间比我想的要提前许多,没时间了,我们现在就准备解毒。”
“可、可你不是说单凭你自己只有三成把握吗?”狸奴眉头紧锁。
断羽扫了他一眼:“没时间等人了,要么现在解毒,要么直接等死。”
狸奴脸色刷的白了,一时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片沉默之中,流景冷静开口:“那便开始吧。”
几人同时看向她。
“都这样了,只能赌一把。”流景摊手。
断羽点了点头,扫了眼角落里的悲老翁,悲老翁立刻开始着手准备。
解毒需要合欢花叶和阵法一起配合,每一个细节都要精准,稍有不慎便会降低药效,而非寂如今的身体状态,只能勉强承受十片叶子,多于十片解药也会变成毒药。在有限的承受范围内,一旦药效降低,便等于再无转圜余地,所以必须要万分小心。
为免有心人利用,解毒一事秘密进行,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为了以防万一,狸奴把舍迦也叫了过来,让他同自己一起给非寂护法。
“一旦有不良居心的人闯入,你就带帝君走,”狸奴再三叮嘱,“虽然这种概率极小,但也必须考虑到。”
“放心吧,定不负所托。”舍迦认真点头。
众人忙忙碌碌,每个人都有无数事要做,流景作为唯一一个完全帮不上忙的人,默默坐在床边守着非寂。
他脸上的合欢花纹愈发深了,犹如冰山上开了一朵花,透着诡异的妖冶和美丽,这样极致而热烈的盛放,意味着下一瞬便是枯竭。
流景上一次见他这样生死不知地躺着,还是三千年前的某一天,只是相比那时,身上的衣料要干净些,脸上也没这么多讨厌的纹路。
“姐姐,”舍迦突然唤她,“我们要开始了。”
流景回过,微微颔首后便要离开,却被断羽突然叫住:“你留下。”
流景蹙眉。
“花叶碰撞痛无比,许多人都因意志不坚定死在解毒的途中,你在他身边,他或许能坚持得久一些。”断羽解释。
流景失笑:“我对帝君可没那么大的效果。”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老老实实坐下。
断羽看了一眼屋内,确定每个人都在自己该在的位置,便凝静气催动了阵法。
如她所说,花叶碰撞痛无比,先前只是从尘忧那里拿来丁点剂量,便让非寂痛得仿佛死线上走一遭,如今是十片叶子齐发,痛意翻倍叠加,原本昏迷不醒的非寂猛然惊醒,额角青筋几乎要炸开。
“帝君,是我,”流景握住他的手,“断羽现在给你解毒,要痛上一会儿,你忍一下。”
非寂视线模糊,勉强看出她的身影后又一阵剧痛袭来,他下意识反握住她的手,流景吃痛地皱了皱眉,却没有阻止他。
阵法依然在高速运转,非寂痛得浑身颤抖,唇角也渐渐溢出血来。流景怕他咬到舌头,索性将枕头一角塞进他口中,非寂死死咬着枕头角,鲜血很快将布料染红。
非寂几次痛得昏死过去,又几次在痛意中被迫醒来,终于不再挣扎,只是双眸紧闭默默忍着。他不挣扎了该是好事,但所有人都心下一紧,只因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弱。
十片叶子才消耗一半,再这样下去,他只怕撑不到结束。流景垂眸看向自己被他攥得发紫的手,沉思片刻后刚要调转灵力,便感觉有什么东西撞进体内,将她的灵力束缚。
她下意识抬头,对上了断羽不悦的眼。
“你那点灵力,于他是杯水车薪,于你自己却是保命的东西。”断羽冷声道。
舍迦意识到她要做什么,脸色也变了:“你别胡闹啊!”
流景看一眼疼得面白如纸的非寂,无奈:“是我糊涂了。”
断羽见她还算拎得清,便没有再管她,沉下心加快了阵法的运转,其余人也沉下心,一同往阵法输入灵力。非寂眼睫轻颤,仿佛陷在一场噩梦里醒不来,只有与流景交握的手还在不断用力。
窗外光影变幻,窗内的时光仿佛凝滞了一般,每一刻都变得漫长。不知过了多久,非寂勉强睁开眼,视线混混沌沌中重新聚焦,看清了面前的人。
流景扬唇:“帝君,你醒了?”
非寂盯着她看了片刻,又一次昏死过去,一直与她相握的手也无力松开。流景猛地抓住逐渐滑落的手,蹙着眉头看向断羽。
断羽脸色凝重,刚要说不能再继续了,便看到一条金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闪过,待她再要去看,却已经消失不见。
“断羽?”流景见她双眼放空,不由得提醒一声。
断羽猛地回,对上她的视线后嘴唇动了动,脑子里竟然一片空白。
“断羽,你怎么不说话?帝君的呼吸越来越弱了,还要继续解毒吗?”狸奴抢在流景开口前问出来。
断羽盯着流景看了半天,最后缓缓开口:“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