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再跟你算账。”非寂咬牙丢下一句,一边朝流景冲去,一边从怀中掏出互舍壶注灵力。
流景方才对付第十七道天谴时已经失去一半修为,如今灵骨上满是裂痕,又独自对付第十八道天谴,早已经是强弩之末,正站在雷阵中间摇摇欲坠时,非寂的声音突然传来——
“流景,接法器!”
流景虽然心中讶异,但还是下意识回手去接,但在指尖即将碰触的刹那,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她刹那间明白他的用意,下意识地想收回手,可还是晚了,手指还是碰到了壶身。
又一雷阵起,一心将互舍壶传给流景的非寂毫无防备,又一次被天谴威压撞飞,径直飞进了起初的深坑里。
周身骨头被摔得仿佛都错了位,痛意翻江倒海而来,非寂呼吸微弱,闭上眼睛迎接最后一道天谴。
然而天谴却迟迟没来,反而在上空再次炸开。
他倏然睁开眼睛,看到流景的身影继续穿梭在雷阵中,才发现他们换身体失败了。
“互舍壶到底不过是个模仿饮脉功法的假货,怎敌得过天谴的重重威压,你若不用它还好,一旦开始注入灵力,它便会因为承受不了雷阵余波变成一把废壶,根本无法帮你们互换身体。”舟明的声音慢悠悠传来。
非寂心绪翻涌,猛然呕出一滩血来。
舟明抬手给他施了一个疗伤术法,便听到他呼吸起伏激烈地问:“你早知道……早知道这样,为何还说什么要我替她去死的废话?!”
“我若不这么说,你只怕在前几道天谴里,便因为不顾一切护着仙尊身殒了吧,”舟明叹息一声,“我想让你为仙尊护法到第十七道,却不想你死在这里,所以只能撒谎……”
“舟明!”
“帝君别急,我说了,仙尊不会有事。”舟明说着,抬眸看向半空中的流景。
第十八道天谴真应了不死不休的名号,接连那么多阵法之后,竟又酝出一个更大的雷阵,正朝着流景而去。
“这几千年里,我也曾看过不少关于天谴的书,其中有不少人妄图用他人顶替自己骗过天道,但大多数都失败了,仅有两个成功的,一个是自己被第十八道劈得魂即将陨灭之际,才被他人替换,所以天道并未起疑,另一个是上上个天界之主,亦是流景之前唯一一个天道宠儿,扛到第十八道时天道心生怜悯,便将他的魂留下了。”
舟明扬唇:“眼下的仙尊,似乎两种情况都挺符合。”
非寂蹙了蹙眉,怀疑地看向他。
“这雷阵虽然来势汹汹,却始终没要仙尊性命,可见天道对她还是心软,说不定再捱几道,天道便不计较了,”舟明侧目与他对视,“但我们仙尊伤得太重,只怕等不到那时了。”
“你想做什么?”非寂虽然开口问了,却隐约已经猜到了。
舟明清浅一笑,下一瞬手执折扇直冲雷阵。
流景已经累到极致,正要倒下时,一只手突然托住了她的腰。她茫然回头,恰好对上一双带笑的眼睛。
“仙尊,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击杀南府时吗?”舟明勾唇,“我便是这样及时出现,替你挡下了致命一击。”
“……突然提这事儿,是打算让我现在报恩吗?”流景有气无力。
舟明笑了一声,抬眸看向巨大的雷阵:“仙尊。”
“干什么?”流景皱眉。
“对不起。”
流景眼皮一抬:“看我今日惨状,心疼了?后悔了?还是小月亮为救我而死,让你几千年谋划成一场空,你突然良心发现了?”
舟明失笑:“都不是。”即便重来一次,哪怕知道是错的,他仍不会后悔这段时间的种种行为。
若能重来一次……他定要看好阿齐,绝不让她一缕魂,受天谴之过。
“就是……对不起。”
轰隆隆——
天地有一瞬被白光覆盖,巨大的声响之后,便泛起无数祥云。
那是大能殒身之后的异象。
一个凝聚着修为和灵力的光团从祥云中生出,摇摇晃晃经过天界,被困在平安扣中的魂魄们突然恢复自由,争先恐后涌入忘川。光团继续飘,飘进凡间,飘到某个偏僻的小镇里,一个孕妇正坐在湖边赏景,光团在她圆滚的肚子上停顿片刻,便悄无声息没入其中。
孕妇轻呼一声,蹙眉抚上肚子。
“怎么了?”她身边的男人忙问,“可是风语闹你了?”
“什么风语不风语的,还未正式告给长辈,别乱叫。”孕妇抱怨地看他一眼。
男人笑呵呵:“怎么是乱叫呢,这就是仙人给咱们孩子取的名字嘛,爹娘他们难不成还会看不上?”
孕妇想起诊出喜脉那日,供奉的像下突然出现的‘风语’二字,无声笑了笑。
九天之上,非寂不知昏迷了多久,再醒来时,身上的血已经凝固。
流景……
他艰难地动了一下手指,红着一双眼睛便要爬起来,可双手刚一碰到地面,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疼得他呼吸一窒,又一次倒下。
第十八道天谴带走一条性命,天与地都恢复了宁静。非寂一遍又一遍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最后整个人都脱力颤抖,却不敢放出识看一眼深坑外的景象。
许久,一双脚突然出现在他眼前,非寂愣了愣,抬眸便对上一双带笑的眼睛。
他沉默许久,突然笑了一声,然后便将脸埋进袖子大笑,连袖子被洇湿了都不知道。
“笑什么,怪吓人的。”流景斜了他一眼,蹲下后把所有治伤的灵药一股脑喂给他。
这是舟明提前准备好的药,聚齐了天底下最难寻的药材,其效果可见一斑。非寂尽数吃完后,只觉身体已经恢复三成,虽然还是疼得厉害,却不至于连起身都做不到了。
“我们回家吧。”他朝她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