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那,油腔滑调!等你到了我这岁数,你师父我老早就进铁板新村了!”马厂长哈哈大笑。
在厂子办公室聊了一个多小时,午饭后宋援朝准备告辞。马厂长知道宋援朝刚回来,还坐了一晚上的火车肯定是很累了,所以也没挽留,约好了等过几天再聚,宋援朝告别马厂长离开了校办工厂。
李大琪送宋援朝出去,到了厂门外李大琪摸出烟来递给宋援朝一支,自己点上后抽了口。
“援朝,师父今天说的这事我想了想觉得还是……”
“兄弟,师父既然这么安排了,你就听师父的!”似乎看出李大琪要说什么,宋援朝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认真道。
李大琪抬起头看着宋援朝,色中有些不解。
“你呀,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无非是觉得这样有些对不起师父,是不是?”宋援朝问道。
见李大琪点点头,宋援朝叹了口气道:“其实师父的用意你应该明白,他这么做是你为你好,也是为厂子好。师父干了一辈子革命,说句不好听的话吃的盐比我们吃的饭还多,有些事也比你看得明白。”
宋援朝向后一指,手指的是校办工厂方向:“你觉得厂子现在这样火红情况还会有多久?”
李大琪一愣,有些不明白宋援朝的话。
宋援朝看了眼厂子,仿佛穿越时空看到了前世时自己见过的厂子衰败的模样。
如果没有宋援朝,也许这家厂子现在已经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了,挣扎一年后最终关门歇业,再过几年连厂房地皮都卖掉了,而不会像是现在一片热闹的情景。
“我刚来的时候,厂子的效益很是不错,车间忙忙碌碌的,大家的脸上都挂着笑。可我们这家厂子不是国营大厂,只是一家街道小厂,职工的情况想来你也清楚。”
见李大琪若有所思,宋援朝继续道:“大厂子家底雄厚,级别高,就算经营不善暂时也有国家托底,可是我们这家厂子呢?谁来托底?二中还是教育局?都不可能。”
“我们这样的厂办集体工厂地位尴尬,放在以前或许没什么问题,可现在政策的变化情况已经两样了,市场开放,竞争激烈,现在仅仅只是开始,以后这种情况更严重。所以想要把厂子搞起来必须靠自己。一旦厂子垮了,这些职工怎么办?你想过这个问题么?师父这样安排就是考虑到这点,他的年龄没几年就到点了,早一些把你扶起来,也能早一些带一带你,等到时候把安安稳稳厂子交给你,他也彻底放心了。”
宋援朝没说什么太大的道理,却是实实在在的东西。相比宋援朝在燕京读大学,李大琪一直在厂里工作,对于厂子的情况自然是很了解的。
宋援朝说的没错,校办工厂刚经历了一场危急,现在虽然缓过来了,可危急依旧存在。正是看明白了这点,马厂长才醒悟到以自己的老思想继续带领这条船不行了,这才起了退位让贤的想法,他选择了李大琪,趁现在还能说得上话做得了主,把他扶上马再送一程,这样等他彻底退下去也就放心了。
“好了,多的话我也不说了,这事你也别想太多,师父让你接你就接,有时候当仁不让不是什么坏事,这反而是好事!”
拍拍李大琪的肩膀,宋援朝笑道:“等过几天正国他们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几个好好聚一聚,有些事正要和你们交代一下。这事不仅关系到这家厂子,也关系到我们哥几个,兄弟!八十年代来了,记住!这个是一个前所未有的黄金时代,我们大展身手的时候终于到了!”
挥手道别,宋援朝离开了厂办工厂去了二中,拜访了二中的周校长。
见到宋援朝来,周校长尤其高兴,乐呵呵地收下宋援朝带来的礼物。
在学校宋援朝没呆太久,和周校长聊了大概一小时,由于周校长下午要去教育局开会,宋援朝起身告辞。
离开的时候,宋援朝把和马厂长约好一起吃饭的事告诉了周校长,并且邀请他一起。对此周校长也没推托,爽快地答应下来。
“对了,瞧我这脑子,差一点忘了这事。”正要送宋援朝出门,周校长猛然想起一件事拍拍额头让宋援朝等会。
在宋援朝疑惑的表情中周校长快步走到他的办公桌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右手最上锁着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
拿着信封,周校长的表情似乎有些感慨,他叹了气走到宋援朝身边,把信封递给他。
“这是你父亲的补发工资,前天刚刚下来,收着吧。”
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拿在手中沉甸甸的,这是父亲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件东西,看着它宋援朝双眼顿时模糊了。
“孩子,你父亲如果知道你现在有这样的出息一定会很高兴的,找个时间去看看他,告诉他当年的一切都过去了,组织上也给了他一个定论,让他在下面安心……”
周校长的双眼同样微红,他和宋援朝的父亲是多年的同事和好友,在宋光增这件事上周校长感到无比惭愧,许多时候他都在想如果当年自己再多点勇气的话,也许宋光增夫妻就不会这么早离开人世。
前世的时候,周校长亲自把这个信封送到自己家里,而当年的宋援朝对周校长却是不冷不淡,对于父母的逝去宋援朝一直对二中没丝毫好感,也正是这样连带这埋怨上了周校长。
而如今已不同了,当年的恩怨早就随风而逝,周校长是一个可敬的长辈,自己父母的离去是历史的错误,这错误不应该由其他人来承担,相反如今对于周校长宋援朝再也没怨恨,只有感激和尊重。
第2章 姐妹
回到沪海后的几天里,宋援朝处理了在沪海的一些事,和朋友们吃了几顿饭。
忙活完手上的一些事后,宋援朝抽时间就去了一趟姑苏,到了父母的墓地。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宋援朝去燕京之前,那时候正是夏天,墓园树木成荫,到处盛开着不知名的各种花草。而现在却是严冬,墓园萧条的很,来的人也很少,几乎和去年宋援朝刚回来的时候一个样子。
到了墓前,宋援朝打扫了散落在墓前的枯枝残叶,摆上贡品点起香烛,再给父母各倒了一杯酒。
在墓地坐下,宋援朝和长眠在这里的父母说着话,说着自己在燕京读书的许多事,当然也包括林燕的情况。
当说到林燕的时候,宋援朝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他告诉父母等自己毕业后就会和林燕结婚,今年夏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先带林燕过来,让父母看看自己为他们选的儿媳妇。
叨叨絮絮地说完这些事,宋援朝从口袋里取出一份东西,这份东西是周校长连同宋光增的补发工资一起给他的,这是为宋光增当年的情况做一个盖棺定论的最终结果,它纠正了当年时代对宋光增的不公正待遇,并且高度评价了宋光增为教育事业的贡献。
这份东西宋光增在世的时候没有等到,而现在终于到来了,宋援朝展开这张纸缓缓给父母读着上面的内容,短短的上百个字他边读边流泪,等读完之后,宋援朝已经泪流满面,情也有些情不自禁。
“爸爸,妈妈,你们可以瞑目了,你们听到了么?爸爸的问题已经有定论了……”宋援朝抹着眼泪说道,说完后划着火柴把这张纸在墓前点燃,看着它被火舌吞噬,燃烧起来。
片刻后,纸片成了灰烬,一阵风吹来,黑灰色的纸灰打着旋飞向天空,仿佛是宋光增夫妻用这种方式告诉宋援朝,他们听到了,也收到了。
在墓园呆了整整半天时间,直到傍晚时分宋援朝这才离去。
和上次一样,今天赶回沪海已经来不及了,宋援朝想了想后直接去了当初第一次来姑苏住过的那家旅馆,开了个单人房住上一晚。
这一次宋援朝没碰上江东亮和魏学军,这个世界这么大,有这么多人,虽然宋援朝今天住了同一家旅馆,可哪里有这样的巧合?
想起当初和他们两同住一个房间的往事,宋援朝有些哑然失笑,说起江东亮,虽然之后宋援朝退出衣架买卖后就再也没联系过,而且说句实话江东亮的为人有些不讲究,如果不是他当初私下瞒着宋援朝把套管卖给别人的话,也许宋援朝衣架的买卖还能做的更长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