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咋磕碜?”
我说:“到呐岁数,人瘪皮皱,咂儿耷拉着,口袋似的;满脸车道沟,浑身褶子巴拉,还能瞅么?不能。”
他摸我脸说:“咋不能瞅?你老也俊。我稀罕你到老。”
我心里挺暖和的。
我说:“哥,咱得下炕了。屯里丑话传贼快。”
他老不情愿撤出鸡巴。我刚要起来,他拿一鸡蛋杵我屄里。
那鸡蛋热乎乎,是煮熟的。我问:“你这是干啥呀?”
他说:“你是不是想揣上?想揣就得堵上,知道不?”
“怀个娃还有这老多讲儿?”
“那是。”
“哥你懂得可真多。我咋没嫁你呢?我要早生几年该多好?”
话赶话说秃噜了嘴。说完发觉大伯哥直勾勾瞅着我。
言多必失。我违反了我自己定的规矩,赶紧说:“就当我没说。”
〖5〗
我下头拿那鸡蛋当暖壶塞儿堵了半拉时辰,大伯哥说工夫差不离了。
我下头左使劲右使劲,想给那鸡蛋整出来。不是我想的那么容易。鸡蛋死活不出来。
他说:“坏醋啦!赶紧上医院!”
我一听,脑瓜子立马懵了。这可咋整?上医院咋跟大夫说?
他乐了,说:“逗你呐。瞅你慌惶的,汗都下来啦。”
我说:“哥你作践我,拿我逗闷子。”
他说:“不能。”
我说:“那快抻把手儿啊。”
他明知故问:“抻把手儿干哈?”
我红个脸跟他说:“手伸进来,给弄出去。”
我掀开被子、分开大腿。
他说:“弄出来干哈?”
我说:“弄出来我好回去啊。”
他说:“你就夹它回去呗。”
我真急了,说:“不成!你快点儿!”
大伯哥趴我下头,歪头端详他刚肏过的屄,说:“真好看。”
我说:“哥你别耍人。快点儿抠。”
他手指头钻进来,搁我里头可劲儿抠,左三下右三下。
我说:“哥你戏我是吧?”
他说:“没。”
过好半天,鸡蛋还是没出来。
我催他:“哥我出来这么久,钢蛋儿该着急了。我真得回去了。”
他说:“我这不正帮你呢么?可它贼了滑溜。不蒙你。要不你自己试试?”
他一脸严肃,不像耍我。他把手指头抽出去。我把自己手指头伸进来,果然到处滑溜溜,鸡蛋更滑,我根本勾不住。
我越着急,那鸡蛋越往里去。它越往里去,我越起急往里杵。结果鸡蛋越来越深。我实在够不着了,眼巴巴望着大伯哥。
大伯哥问:“咋咧?”
我说:“出不来。”
他说:“我没蒙你吧?”
我说:“拜托,快点儿给弄出来吧。万一钢蛋儿找我找到你这儿,咱可就完了。”
他手指头再进来,很快抠出那鸡蛋。我怀疑他一直就是耍我玩儿呢。
无论如何,总算给鸡蛋抠出来了。我刚出一口气,忽然感觉下头一胀。那鸡蛋又进来了。
我不高兴了,沉下脸说:“哥,你想要我死是吧?”
他说:“不不。不能。”
他手指头再伸进来,很快给那圆家伙抠出去。
我怕他再杵进来,赶紧说:“给我!”
他把那鸡蛋拿上来放我手里。我拿到眼前瞅。
这蛋上头裹着厚厚一层黏液,浑的,黏极了,可滑溜了,一股子骚味儿。
我正端详着,忽然拿鸡蛋的手被他猛一推。鸡蛋撞我嘴上。我本能一“啊”,嘴一松,鸡蛋进了我的嘴。
我噷着那恶了吧心的鸡蛋,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说:“想揣上就吃喽。这大补。”
我信了,开始拿牙嚼那鸡蛋。正嚼着,他抽冷子闷头下去叼住我的屄。
我好悬没叫鸡蛋噎死。他咋能干出这等事儿?
我赶紧咽了鸡蛋,往上揪他说:“埋汰!别!”
他不理我,自顾自“吱儿吱儿”啯我那埋汰地方儿。
他嘴唇、舌头稀里哗啦舔我嘬我。我屁股一下一下往上耸,脚趾头都绷硬啦。
下头一股一股骚情往上涌,拦都拦不住。
我想推开他脑袋,可我的手却死死按住他脑袋。说不出话、坐不出来。眼前一片白。
我又抽啦。这回抽跟早先抽不一样。是那么股子劲儿,好像特尖锐,我说不上来。
下了炕,穿好衣裳。
我说:“钢蛋儿这两天有点儿木木磕磕的,你发现没?”
大伯哥说:“他不老那样儿么?他那人就那样儿。”
我说:“咱家二老得罪过谁吗?”
大伯哥横竖瞅瞅我,说:“好端端的,咋想起问这?”
我不敢直接说祖坟那事儿,只好拐个弯说:“没啥,就是昨天做了个梦,梦见俩老人可劲儿跟我哭,我不知啥意思。”
大伯哥沉下脸,说:“不早了。你回吧。”
〖6〗
从大伯哥家出来往回走,为抄近道儿,我穿一片荒地。
走到中间,抽冷子一小孩儿蹿我身上。再瞅吓一跳,这东西不是小孩儿,是穿着小孩儿衣裳的黄鼠狼。
那黄鼠狼爪子钩住我前胸,跟我脸对脸,歪头瞅着我,张嘴问:“你瞅我像人吗?”
这我打小就听老人说过,快成人形的黄鼠狼会问路人自己像不像人。假设你说它像人,它就投胎转世了。
我心慌慌,想说话可发不出声儿来。最后我卯足了劲儿,朝那玩意儿吐口唾沫说:“呸!你个哨子!滚犊子!再跟着我,我削死你!”
那东西“吱儿”一声儿掉地上,打俩滚儿没了。
我赶紧撒丫子出了那片荒地,一边跑一边回头。进了家,心还跳呢,越想越怕。
家里空的。钢蛋儿没在。
〖7〗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怪声儿,像压着嗓子哭,像怪瘆人的。
啥玩意儿?我搁窗户往外瞅,是狗。这狗从来没发过这种声儿啊。
狗站当院,瞅院门外,浑身毛都立起来了,耳朵耷拉着,可劲儿哆嗦,哗哗滋尿,活像见鬼。
平常老来买东西的。狗瞅多了,懒得叫。今儿个瞅见啥玩意儿了这是?
钢蛋儿进院门了,我总算吃了定心丸。再细瞅,他怀里抱一东西,白白的,毛绒绒。
我认出来了,这是林子里那条狐狸。
那狐狸在钢蛋儿怀里,朝钢蛋儿扬着个脑袋,脸往钢蛋儿脸上蹭。钢蛋儿赶紧低头哈腰拿嘴亲那狐狸嘴。
家里狗趴地上,哆嗦着。
我迎出屋门招呼:“蛋儿,这啥情况儿这?”
钢蛋儿说:“开门进屋赶紧的!”
我打开屋门。钢蛋儿气喘吁吁抱那狐狸进屋。
错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发现那狐狸眼睛一亮,闪过一道比我聪明的光。加上狐狸的嘴线比较长,我瞅老是往上翘,就像咧嘴乐,感觉对我挺友善。
进了屋,钢蛋儿把那狐狸轻轻放炕上,跟放一超薄玻璃瓶似的,生怕磕喽。
我问:“蛋儿啊,你下的狐狸夹子够棒的呀,终于啃住一条。”
他说:“胡吣啥?我下的那都狼夹子。瞅清楚!这是貂。”
他那次打猎回来,说的分明是狐狸夹子咬了他靴子。再说了,我能分不出狐狸跟貂?这摆明是狐狸啊。我男人咋瞪眼编瞎话儿呢?
他理都不理我,眼睛、心思全在那狐狸身上,吩咐我说:“去整俩好菜。赶紧的。”
我刚跟大伯哥有见不得人的事儿,这会儿正心虚,可不他说啥是啥。
尽心尽意整俩好菜、端上桌。
钢蛋儿抱着那狐狸、扫一眼我炒的菜、立马跟我火了:“肉星都没有啊?这是贵客头一顿饭知道不?咱至于活这么惨吗?去整俩硬菜!”
〖8〗
买回肠头儿、肝尖、五花肉,归置完炒好上桌。钢蛋儿立马抱那狐狸给喂吃。
那狐狸一边吃一边拿眼睛瞟我,还是笑不叽那样儿。
钢蛋儿跟我说:“这是咱家一份子,知道不?往后好吃好喝伺候着。”
我觉得对这玩意儿别得罪,也别忒近乎,最好敬而远之。
我低眉顺眼跟他说:“这东西搁家养,不大好吧?”
他说:“貂能带来好运,知道不?”
我说:“蛋儿啊,这是狐狸。”
他说:“这是貂。别惹我啊。”
现在我跟他没法说理。那狐狸打进门,就一直不离怀。
到天黑,他抱狐狸一被窝睡。我自己一被窝睡。
妥了。两条宠物,一屋里,一屋外。
〖9〗
第二天早起,我出去倒尿盆,瞅狗趴院当中,闭着眼,耳朵耷拉着,听见我出来,耳朵也不立起来。
我走过去,闻见一股腥气。不对劲。我绕到后头,瞅狗屁股后头有一大窟窿,里头空了,地上一滩血。
想起昨天钢蛋儿带回家那东西,我放下尿盆,转身进屋,到处找。白狐狸不见了。钢蛋儿还窝炕上。
我说:“我就说那玩意儿不干净。你非不听。”
他说:“咋啦?炸呼啥?”
我说:“咱家狗被掏了。”
他说:“跟那貂有啥关系?”
我说:“准是它干的。错不了。能是人干的么?”
他说:“咋不能?是我干的。”
我呆了。我男人咋变这样儿了?我气啊。
我说:“你彪啦?狗惹你啦?”
他说:“哎呀大早起瞎吵吵,你个娘们儿真烦人。”
他翻身起来。我瞅他嘴角有血嘎呗儿。我跟这样一个男的躺一条炕上?
我说:“你麻利儿起来,把‘貂’给我请走。”
他满脸烦躁地说:“困死了困死啦!我要睡觉。”
说完倒炕上,不言语了。
我出屋,绕过那死狗,走出院子。
〖10〗
上了街,到死奶奶家,跟她说了钢蛋儿的事儿。她说:“叫脏东西给上身了。”
死奶奶这姓少见吧?她通广大,阴阳两边儿通,名气老大了,别的屯的都来请她。
我把死奶奶接到家里。一进院,死奶奶就瞅见地上那狗。狗都硬挺了。
死奶奶转圈瞅瞅,说:“天灵灵地灵灵,王母娘娘来显灵。埋汰玩意儿赶快走,不走我叫你露原形。”
我问她:“真有啊?哪儿呢?”
死奶奶说:“就屋里呢。”
我真怕了,蹑手蹑脚引死奶奶进了屋。钢蛋儿还搁炕上睡。
死奶奶跟我说:“你出去搁外头等我。别进来。”
我走出屋子。
等啊等,等啊等,越等越怕。
熬过半晌,屋门开,死奶奶走出来。
我赶紧迎上去,问:“咋样啊?”
死奶奶说:“屋里脏东西我给请走了。”
“是那狐狸?”
“嗯呐。”
“它是啥玩意儿变的?”
“这我不能说。天机不可泄露。”
“它再来可咋整?”
“你们都小心点儿,别干缺德事儿呗。”
“这屋里死过人么?”
“你可真逗。哪间屋子没死过人?好了,我走了。”
还有老多问题我想问,又怕问多了让她猜出来我跟大伯哥的事儿。对半仙,我一向敬畏。
给了辛苦费,送走死奶奶,我三步两步进屋。
〖11〗
钢蛋儿已经坐起来。
我瞅他脸,有点儿人色了,说话也正常了,跟我道歉。
我问:“你咋惹上那玩意儿的啊?”
他说:“头节,去架皮沟那回。走山道,那道上可哪都是雪,雪底下是冰,老滑了。小心小心,还是摔了。我瞅见一道白光。铁驴子躺道边儿上,轱辘还那儿转呢。我特舒坦,浑身热烘烘,瞅一棵树后头有一女的,穿一花裙子,长挺好看的,朝我招手。我站起来,中了邪似的,朝她就过去了,没咋迈步,像是给吸过去的。”
我问:“你过去干啥了?”
他说:“我说了你不兴生气啊。”
“快说。”
“我过去,她就抱着我,摸我,还让我搞她。我从来没那么舒坦过。完事儿我就睡着了。后来觉得冷,醒过来,觉得裤裆冰凉,全是庺,贼啦多。一瞅,我躺林子里,旁边有个大土包,顶上压块石头。骑铁驴的过来,说你咋跑一坟边睡觉?他说他摔懵啦,醒过来到处找,才找着我。我遇见的事儿,没跟他说。回来以后,瞅见苍蝇耗子就馋,馋得忍不住。
我瞅那‘貂’是一女的,特好看,我就领回家,跟你说那是‘貂’。夜里那狗老唧歪,我就出去了。弄的时候,没觉得那是狗,就记得馋,馋得钻心。你别这么瞅着我。我现在好了。不会再犯病了。”
莫非是因为我跟大伯哥那啥,报应到钢蛋儿身上了?可我找男人是钢蛋儿提出来的啊。我不生养,搁这屯里活不下去啊。
我说:“蛋儿啊,我不出去找了。咱呀,咱这么地,咱离开这儿,走远远的,啊。”
他不言语。
我说:“我跟死人说话呐?”
他说:“走?你说得容易。咱走能走哪儿去?能走出如来手心儿么?你当背景离乡那滋味好受啊?我已经没了大、没了娘。现在你叫我离开我哥?”
我说:“那咋整?”
他说:“该咋整咋整呗。搁哪过生活都不容易。慢慢整呗。别一个人瞎寻思,知道不?”
钢蛋儿下炕,洗把脸,出去拿铁锹把狗铲起来、到外头找地儿埋了。
〖12〗
第二天,钢蛋儿跟我说:“这么些天了,大嫂还没回来?”
我说:“嗯呐。”
钢蛋儿说:“这事儿越拖越抹不开面子。要不这么地,你去整个台阶,把人接回来。”
“喔。”
“跟人娘家说点儿软话。”
“知道。”我出了院子。
小风嗖嗖,刮脸生疼,可我心里热乎。终于又能见大伯哥了。太好了。
先拐进院后林子,找着那棵“大伯树”,刻完道、仔细数。日子正好。
掐完日子、走出林子,直奔大伯哥家。
肚子里头好像有啥玩意儿憋着,涨涨的,像尿又不是尿,怪难受的。
一会儿狠狠做上十回八回。一会儿让他好好给我通通。
想起他那一大团、想起他揪我头发搁后头撞我、想起他跟我在炕上说的那些个话,我里头一颤,裤裆湿了。
〖13〗
到了大伯哥家,片腿儿进院,他正搁院里打拳,脸通红,光脑袋呼呼冒热气。
瞅见我来,收住招儿,喘粗气,不言语。
我说:“哥,我嫂回来没?”
他瞅瞅我身后,瞅瞅院子外头,问我:“一人来的?”
我点头。
他掩上院门,盯着我,火辣辣喘粗气,眼睛好像剜我肉。
外头说话不方便。我走进屋。他跟进来,一把抱住我,紧紧、紧紧。
我在他怀里。他身上的味怪好闻的。
他粗胳膊快把我勒背过气去了。
他压低嗓门说:“想死你了。”
我裤裆更湿了,可他不拉我上炕。我起急啊,不顾脸面了,说:“哥帮把手。
好事做到底。帮人帮到家。”
他说:“脱。”
我说:“你帮我脱嘛。”
他一边喘一边开始扒我衣裳。
我说:“我一直掐日子。今儿应该能成。”
他扯开我衣裳、大口吃我咂。
我哆哆嗦嗦问:“人回来咋整?”
他一边脱裤子一边喘粗气:“是啊,咋整?”
我哆了哆嗦钻进被窝、催他说:“快想啊。”
他钻进被窝,开始摸我。
随时可能被撞见。紧张死了。忽然下头一热一紧。我挺了。
他说:“你抽了?”
我点点头。
“这老快?”
“嗯呐,来的路上,我这下头就湿了。”
“摸着了。其实这些天我也想你。”
“我也想你。我知道我不该想你。”
“对,我也不该。”
“这回我能有么?”
“能。指定能。”
“那啥。煮鸡蛋还有么?”
〖14〗
煮鸡蛋游戏玩儿完了,已经晌午。我说:“哥,起来穿衣裳。”
他懒洋洋问:“干哈?”
我说:“跟我去我嫂她们家。”
他说:“我不去。”
我问:“为啥?”
他说:“她真有病我跟你说。她有经病,大脑不好使,动不动就歇斯底里。”
我说:“我嫂挺讲理一人啊。”
他说:“你不知道。七月十五那天,你嫂摔了,摔挺烈害,脑袋磕坏了,说过啥转脸就忘,没有的事儿张嘴就来。现在满嘴跑火车,说的话不能信。”
“成。我得回了。”
大伯哥拉着我的手,恋恋不舍。我坚决出了院门。
其实我也不想去我嫂家。搁我,我巴不得我嫂永远别回来。
可钢蛋儿给我派了任务啊。大嫂老不回家,长了不是个事儿。
〖15〗
我一人儿来到嫂子娘家。
先跟大嫂和她们娘家人说了一堆软话,最后说:“嫂,我哥认错儿啦,惦记你,一直说来接你回去,前两天不小心脚摔了,所以叫我来。
”
大嫂说:“他咋没摔死?”
我劝她:“瞧,我嫂还说气话呢。”
大嫂说:“他指定没憋好屁。我还不知道他?满嘴跑火车,一句实话没有。
你回去给捎个话,就说我是死也不回去。”
我说:“嫂,行了啊。搁我瞅,差不离就得了,跟我回吧。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还得过生活儿呗。”
大嫂说:“我不。他家埋汰事儿海了去了。他家没一个好玩意儿。我劝你也赶紧想辙吧。”
“想啥辙?”
“退路呗。”
出来往回走,路上我想,大伯哥说的没错,我嫂还真是摔坏了,彻底经了。
人没接回来,可起码我去了,回家跟钢蛋儿能有交待了。最重要的是,大嫂没回来,我就还能跟大伯哥那啥。
回来跟钢蛋儿描了大嫂的意思,然后我说:“唉,大嫂也怪可怜的。”
钢蛋儿闷声儿说:“喔。”
那之后,日子稀松二五眼地过。
到了女人那埋汰事儿该来的日子口,我身上居然没来!我背地里高兴。
这么说,这回我有啦?
往后的日子,我怕呀,怕来身上,怕死了。早先该来的,现在成了不该来的。
又过几天,还是没来。
再过些天,还没动静。
再过些日子,我变得爱犯懒,早上不爱起,白天不爱动,成天睁不开眼,没事儿就趴着,逮哪儿都能迷瞪一觉。
我这些变化,钢蛋儿好像都没注意到,照常应付来买东西的。
我挺起胸,摸着肚子上街转了一圈,像个小人得志的家贼。
屯里没啥人。
〖16〗
这天,我忍不住,发现我的脚又往大伯哥家走。
大伯哥家快到了,忽然瞅院门口停一“木兰”小轻骑,眼熟,是大嫂的。嫂她回来啦?
还没进院门,忽然瞅我嫂拎着大包小包走出来。
我打招呼:“嫂你这是干啥啊?”
大嫂说:“把我东西拉走。”
我说:“我哥答应了?”
大嫂说:“他进山了,不知道我来。”
我说:“听人劝吃饱饭。嫂你就听我一句话。你别拉走。你这一拉走,再想回头、找台阶就难了。”
大嫂说:“我可不回头。我跟你说,我真不跟他过了。他到处给我造谣,说他妈是我气死的。其实是他妈跟他有丑事儿。”
我一惊,赶紧问:“啊?不能吧?”
大嫂说:“千真万确,多少回,睡到半夜手一摸,我男人没在炕上。”
我说:“那在哪儿?”
大嫂说:“在他妈那炕上呗。我亲眼瞅见的。你说这叫啥玩意儿?结了婚也不收敛。就没见过那么欺负人的。”
我还是不太敢相信:“嫂,那你都忍了?”
大嫂说:“是啊,我好脾气,我好捏呗。本来我都寻思这辈子就这么着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了,可他妈老支使我,拿我当丫环使,还动不动老丢东西,完了拐着弯说我手脚不干净,没事儿就鸡蛋里挑骨头,反正你干啥都不对,你永远没对的时候。他们娘俩是存心想把我撵走。我就跟他们翻车了,气头上骂脏话的时候,我说畜生都不肏亲妈。老太太没脸活了,自己喝农药了。民不举、官不究,悄默声埋了。再往后我就听见谣言,说我有经病,成天胡咧咧。你说这是谁给我造的谣?还能是谁?”
我浑身一激灵。到底谁说的是真话?
我问:“那你当初为啥嫁给他?”
大嫂:“嫁他之前哪知道他这样?你嫁钢蛋儿之前对钢蛋儿了解多少?对了,知道他大咋死的么?”
我说:“钢蛋儿跟我提过,是伐树拍死的。”
大嫂说:“是没错,可伐树有讲儿,撂倒朝南,撂之前都扯脖子喊。他大能听不见?能忘了规矩?咋那么寸呢?那树咋不拍别人呢?老东西做过孽呗。现世报。活该。我后来才知道,当年屯里老葛家三儿媳妇不生养,被害死了,七个人里头就有他大。反正我不打算回来,今儿个不怕告诉你。”
我说:“嫂你咋不早告儿我?”
大嫂说:“有些事儿是我最近才知道的。不过话说回来,说有啥用?你信过我么?你上我妈家那回我就已经点你了。你信我么?行了我得走了。你呀,要我说,趁没孩儿,想辙离他们家吧,赶紧的。”
说完坐上“木兰”,一拧油,一冒烟,走了。
我戳那儿,想转身回家,可迈不动腿,脑袋瓜子嗡嗡的。
大伯哥和大嫂各执一词,我到底该听谁的?
过门以来,我跟大嫂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从没掏过心窝子。她一下说出这老多事儿,我消化不了。
她脑袋到底坏没坏?
假使她脑袋坏了,我大伯哥说的就是真的。
假使大嫂说的是真的,老天,那我找大伯哥借种,我不是彪了么?
〖17〗
脑袋生疼,快裂开了。啥啥都综我太阳穴。不管咋着,我得先离开,静静心。
回了家,跟钢蛋儿说:“蛋儿啊,我寻思着回趟我们家。”
钢蛋儿说:“我没亏待你,你闹啥回娘家?”
我说:“想他们了呗。老长时间没回去了。”
他说:“先吃饭。”
饭上桌,和钢蛋儿刚吃一口,我冷不丁一阵干哕。 [干哕/干哕=干呕,想吐但吐不出来]
赶紧跑院子里,难受得我呀,都站不住。
蹲那儿半晌,啥也没吐出来。我满头汗珠子,里头衣裳都湿了。
我真有了?还是大伯哥的种?这可咋整?
越想越怕,越想越怕。眼前金星乱冒,俩脚发虚,脸发青。
勉强站直了一转身,瞅见钢蛋儿正盯着我,眼睛里头一兜子话,可嘴闭着。
啥叫骑虎难下?啥叫引火烧身?说的就是我呀。
蒺藜屯纪事之大伯哥第三部
〖1〗
我一脑门虚汗。钢蛋儿扶我进了屋。
我坐炕沿儿上,抬手擦汗。
正这会儿,有人走进院了。没瞅见人先听见骂:“趁我不在、给东西搬走了!
妈啦巴子我削死她!”
哎妈呀怕啥来啥。是大伯哥。我这汗又出来了,赶紧再擦。
大伯哥气鼓鼓进了屋,瞅我这难受样儿,脚一下钉那儿。
钢蛋儿问:“我嫂又咋咧?”
大伯哥说:“没……不是,你俩咋了?小脸煞白。掐呐?”
我怕死了,说:“哥,我有情况儿啦。”声跟哭似的。
大伯哥一屁股坐炕上说:“这喜事儿啊。”
我心揪嗓子眼儿,生怕这哥儿俩唠嗑儿。
钢蛋儿颤声说:“是啊,我高兴啊。我高兴。对了,我嫂那会儿都吃啥?”
大伯哥说:“萝卜汤呗。”
钢蛋儿问:“咋整?”
大伯哥说:“就大棒骨头砸碎,小火熬,完了给白萝卜lēng[扔]里咕嘟。她老爱喝了。”
钢蛋儿抬脚就往外走。
大伯哥说:“我去买吧。”
钢蛋儿说:“不用。”
我对钢蛋儿说:“不急。你先吃完饭。”
钢蛋儿已经出去了。
〖2〗
瞅钢蛋儿出了院子,大伯哥一把抱住我。我使劲挣,挣不开。大伯哥像黑瞎子死死圈住我。
我卯足劲说:“不行。”
大伯哥说:“我想你。”
我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力,都被这仨字卸掉。
我软软说:“哥你别这样。也别再来找我。”
他亲我脸说:“你不想我?”
我躲他嘴说:“我先头就说,只要我有了,咱就断。你答应过的。”
他急慌慌解我裤子说:“我是答应过,可我想你想得火烧屁股啥都干不下去。
快,趁这会儿来得及。咱赶紧的。”
我夹紧腿:“不成。你别这样儿。”
他抽冷子一把掐住我脖子、瞪眼珠子说:“咋翻脸不认人?过了河就拆桥?”
他咋这样儿?激头白脸,眼老吓了。想起大嫂说的话,我又急又怕,尿裤子了。
他裤子扒一半、把我按弯腰,一声不吭就杵进来了。
钢蛋儿随时能进来。我全慌了,又不敢叫。
他搁后头揪我头发,一边狠狠肏我、一边恶声恶气问:“骚东西,想我没?”
我说想。一方面,好久没这事儿了,我还真想。另一方面,我盼着他赶紧完事儿。
他得寸进尺问:“哪儿想我?”
我说:“心里想。”
他说:“还哪儿?”
我说:“肉里想。”
他说:“你蒙我。”
我说:“不蒙你。”
他说:“贱玩意儿,骚东西,我今天肏死你。”
他搁我后头撞钟,一下是一下,不急不慌。
我说:“你快、快、快。”
他啪啪揍我屁股蛋儿说:“好容易吃回肉,着啥急?”
我一边挨肏一边竖着耳朵听院里动静。
我说:“嗯好舒坦。快点、别停。”
他说:“把心搁好。他回不来。瞅瞅你下头这水了吧喳的,真是个欠肏的货。”
我说:“对、我欠肏。 快出吧。出啊。求你了。”
他说:“骚玩意儿。叫大。”
我说:“大,你快出吧,啊?”
他说:“大出不来,想整你屁眼儿。”
我说:“大整吧。”
他抽出鸡巴,杵进我屁眼儿。
活这么大,我没这么怕过。这么下去,等钢蛋儿回来,非出人命不可。
屁眼儿被鸡巴杵,感觉老怪了。可能我真骚吧,加上怕,愣被他整彪了。
[彪=狂乱,疯掉,傻了,高潮]
冷不丁脑袋一麻一热,我啥都瞅不见了,光记得下头一下下抽。
等活过来觉得他压我后背上,揪我头发拱我屁股。这回揪得凶,薅下一大把。
他刚射完,我赶紧说:“快起来。”
他不动,嘴贴我耳朵喘,那气儿捯得,跟要死似的。
大伯哥缠上我啦。这往后咋整?怪谁也没用啊。当初是我死乞白咧自找的。
现在马后炮也不赶趟啦。我一着急,抽嗒起来。
他瞅我哭,这才起来。我俩一边提裤子一边瞅院里,整个一偷奸。
他拿手擦我脸。我一巴掌打开。他愣那儿。
我说:“哥,咱不能这样儿了。”
他说:“我知道。可我管不住自己。”
我说:“你帮我揣上了,我谢谢你。可你再也不能这样儿了。”
他说:“我明白,可一瞅见你,我就变牲口了。方才你又彪了。你也舒坦,对不?嘿嘿,我知道。”
我说:“我跟你这是最后一回。咱必须断。”
他说:“我不介。再说了,就算我断,你断得了吗?你骚起来就不难受?”
我说:“我难受我忍着。”
他乐了,说:“别装屄、装屄遭雷劈。告儿我下回钢蛋儿啥时候再出去送货?”
我说:“哥,你别想了。”
他说:“我就不!”
我说:“成。那你跟我唠会儿嗑。我问你,孩儿他爷爷咋出的事儿?”
他一愣:“咋想起问这?”
我说:“咋出的事儿?”
他说:“听他们说,那天真邪了,那棵树偏偏朝我大砸过去。我大横着跑。
那树撵着砸。结果,唉。到今天我都想不通,那树咋还能转着弯瞄人?”
我问:“那孩儿他奶奶临走前,跟你最后说的啥?”
他说:“你今儿是咋啦?叨叨的。”
我说:“我怀了你的种,想多了解你呗。告诉我。”
他想了想说:“跟我最后说的是,‘提防你媳妇儿、她没安好心’。”
我说:“我嫂那会儿还没摔呢,就没安好心?”
他说:“嗯呐,她把我妈活活气死的。刚我回家一瞅,家里空一半你知道不?
她就这么一人。我没冤枉她吧?我正想甩了她呢。这下好下嘴啦。”
我有点儿吃惊。大伯哥对自己媳妇都这么狼,对我只会更狠。我心有点儿凉。
我说:“我嫂给你生了娃,你真忍心丢了她?”
他说:“那当然。甩了那疯子、幸福咱俩蚁儿。”
我说:“哥你别再惦记那事儿了。我可说真的。我现在有了。咱必须得断!”
正这会儿,钢蛋儿走进来,手里拎俩袋子,鼓鼓囊囊。
我接过袋子说:“快歇会儿吧。让你跑一趟,难为你了。我给热菜去。”
大伯哥拿眼睛一剜一剜瞟钢蛋儿。
钢蛋儿坐凳子上木木磕磕说:“甭热。哥咱整两盅。”
大伯哥说:“别。”
钢蛋儿问:“咋?这喜事啊。”
大伯哥说:“这种事儿有讲儿。得闷着点儿。煽呼大了许就掉了。”
钢蛋儿说:“哟。还啥讲儿?”
大伯哥说:“女的一揣上,你就甭惦记跟她讲道理。女的这会儿不讲理。你得哄着。啥啥都得顺着,别让[她]生气。”
钢蛋儿说:“啊?我这还不够顺着她?”
大伯哥说:“嘿。你这才到哪站呀?”
正这会儿,我屁眼儿冷不丁流出一股庺,热乎乎,贴卡吧裆上。我魂都吓飞了,觉得谁都能瞅出来。贼似的偷偷瞥那哥儿俩。那俩面无表情唠嗑。
我是这哥儿俩的女人,下头俩眼儿都湿乎乎、刚被肏过。
〖3〗
好容易等大伯哥走了,我赶紧上茅房,脱裤子一瞅,裤衩上一大滩,黏糊糊,黄黄的。
擦半天擦干净,回来归置屋子。钢蛋儿啥也没问。屋里静下来,静得要人命。
我不舒坦。屋里不对头,像有一大木橛子横屋里头,一会儿对着我、一会儿瞄着他。
天黑,上炕。他躺那儿挺尸。我也不动。他一直不言语。我也没言语。僵持半晌。
我知他没睡着,可他就是不吭声。我最恨他这蔫脾气。
深吸一大口气,我说:“你有后了。”
他还不吭声儿。
我说:“我又跟死人说话呐?”
他闷声儿说:“睡吧。”
我摸他肉条骚蛋。都软了呼拉的,没法跟他哥比。
他给我手拿开,还是没声儿。
我说:“抱抱我呗。”
他不动。怪没劲的。
我不再言语,可睡不着。大伯哥到底啥人?跟我婆婆有那事儿没?
我嫂到底脑袋坏没坏?林子里那俩坟是谁刨的?
屋里的沉闷快把人憋屈死了。
想起大伯哥抽我屁股、薅我头发整我,我下头呼悠一热。
掏一把。水淋淋。
肉里头痒啊,痒得钻心。
我偷偷把右手塞俩腿中间,像饭碗似的扣屄上。
手指头悄悄顶住洞口。本来想杀痒,结果洞口太滑溜,一下滑进去了。
钢蛋儿躺我旁边。我咬着被子,不敢大动。
〖4〗
半夜,喘不上气,感觉有一长毛怪压我身上,还掐我脖子。我想喊,可出不来声儿。我想动,可动不了。
猛睁开眼,一瞅还黑,钢蛋儿趴我身上瞅着我,手正抠我下头。
他瞅我醒了,朝我一呲牙,说:“你找的谁?”
我说:“你说过的你不问。”
他说:“废话。你是我媳妇。我稀罕你我才问你。你找的谁?说!”
我死死咬牙闭着嘴。
他摇晃我,还问:“到底谁干的?啊?”
我说:“困着呢。让我睡觉。”
他说:“你找的谁?啊?整过几回?说话。”
我烦死了,轮出手跟他挣,可巧,手抽他脸巴子上。他松开我,没声儿了。
想想,他也怪倒霉的。我背着他找了旁的人、叫人杵了屄;他出去给买萝卜,我还抽他。我太狠了吧。可这事儿不像旁的。我死也不能松口。
我说:“先前可你提的,让我上外头找、和内男的好也成。这都你说的。吣出来咋还往回吸溜啊?”
他说:“我心里不得劲儿。”
我问:“你说好你不问的。玩儿人呐?让我出去找、现在又反悔。还有好人走的道儿吗?”
〖5〗
第二天晌午,钢蛋儿拿上家伙出门。
我问:“干哈去?”
他说:“进山打野兔子,黑了回来。”
他走出院子。我归置屋子。
没过多会儿,他冷不丁回来,搁屋里到处踅摸。
我说:“忘带啥啦?”
他说:“没啥。改主意了。不去了。”
我这才明白,他是给我下套,抽冷子回来捉奸。这还算是大老爷们儿啊?这往后日子还咋过?
我再次提出回娘家。他还是不答应。
〖6〗
夜里,睡着睡着,冷不丁一股风扫我脸上。
我还寻思,窗户漏啦?不能啊。
一会儿“呼”!又一股风扫我脸上,这回风更硬了。
我睁开眼睛瞅,妈呀天都亮啦。钢蛋儿没在炕上。他啥时起的?我咋不知道?
瞅瞅屋门,半敞着。这钢蛋儿咋回事儿?出去也不带上门?我起来下炕过去掩上门,回来叠好被伙。
“呼!”又一股风。我扭头,瞅屋门又敞开了,风往屋里直灌。
啥情况儿啊?我过去推开屋门,瞅瞅院子,院里没人呐。
院门开半拉。冷不丁瞅见大伯哥在院门外一闪,不见了。
我高兴坏了。他找我?我想都没想,出了院门。
大伯哥在头里走,一下进林子了。我赶紧撵上去。他要干啥?咋不跟我说话呢?
正寻思,大伯哥忽然站下不动了,后背朝我。我冲过去抱住他,嘴里说:
“我想你大鸡巴了。麻利儿肏我。”
抱着他、摸着他身子,老粗糙,树皮似的。一瞅,怀里没人,抱的是一棵树。
再瞅,树干上头有好些“正”字,最后头多了一个字,不是我刻的。
记得有个“乂”,像“凶”不是凶。
写的啥玩意儿?忽然瞅不清了。我急、我气、我揉眼睛,睁开眼,瞅钢蛋儿歪炕上,正拿眼睛盯着我。
钢蛋儿说:“你上医院查查去吧。你彪啦。”
我说:“不兴埋汰人啊。谁彪啦?”
他说:“你呗。大半夜虎个脸起来叠被,完还出门。”
我说:“我大半夜出院子?你扯呐?”
他说:“错不了。你直挺挺就出院子了,眼都没睁开。我没敢言语,光瞅着你。”
我说:“我上哪啦?”
他说:“我正要问你呐。你大半夜上哪啦?”
我说:“我哪记得?你没跟着我?”
他说:“正鬼呲牙,我才不出去。” [鬼呲牙:黎明前最冷时刻]我说:“我出去多久?”
他说:“没多长。回来又闷头睡,一边睡一边还念叨肏我肏我。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中邪了?”
我吓坏了。一直怕说梦话说出大伯哥。怕啥来啥。我在纸里玩儿火。现在眼瞅要露馅了。
〖7〗
钢蛋儿出去送货。
我瞅瞅院门外,没人。院门开半拉。和梦里一模一样。
梦里瞅的那到底啥字?我想进那林子弄清楚。不进去瞅一眼,心里老不踏实。
我掖好小刀,一人出了院门。来到林子里,四周静悄悄。冷不丁撞了一团蜘蛛网。呸呸!这晦气!
找到“大伯树”,我心揪起来。瞅见那串字,我的心抽了。
最后的“正”字后头多了一个字:“杀”。
〖8〗
我提了点心,又来到死奶奶家。
死奶奶问:“钢蛋儿好啦?”
我说:“嗯呐,好了。上回真谢谢您。”
死奶奶问:“嗨,咱娘儿俩客气啥?”
我说:“奶奶,如果一个事儿,俩人说得满拧,您说该听谁的?”
死奶奶说:“可能俩人说的全不对。鸡一嘴鸭一嘴,你还都信?”
我说:“我嫂子有病没病?”
死奶奶反问我:“这世上谁没病?”
我说:“奶奶,您是咱屯老人,您还记得我公婆咋死的吧?”
死奶奶说:“天灵灵地灵灵,我这儿说生不说死。咱都看好眼前,好好活吧。”
我说:“可这事儿我不整明白,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活得闹心。”
死奶奶说:“得了鸡就准丢鸭,得了芝麻就拿不了瓜。你不为鸡闹心你就为鸭闹心。只要活着就闹心。想不闹心只有一条道儿。”
我觉得有道理,又好像瞅见一团冷雾朝我飘过来。
我说:“可我家邪门事儿太多了。我怕呀。我公婆埋哪儿我都不知道。从来没人带我去拜。”
死奶奶说:“好吧,我告诉你。你公婆都是好人,咱屯里没坏人。”
我问:“那,老葛家三儿媳妇也是好人了?”
死奶奶说:“当然。只可惜,好人不长命。她挑水不小心、掉河里淹死了。”
我说:“我听说是被人推进水里的。”
死奶奶说:“你关心得倒挺周全的。闺女,听我两句劝好么?”
我说:“您说。”
死奶奶说:“甭管遇见啥事儿,自己得有主心骨。祸从口出,少说多听。这听也有讲儿,好些个话是假话,不能信。万事留个心眼儿。”
没错,我的缺点就是没主心骨。可真话假话咋区分?“好些个话是假话。”
那死奶奶说的话就都能信么?我脑子里问题越来越多,死奶奶还在往下说,越说越快,泼不进水去。
死奶奶说:“甭信你的眼睛。你瞅见的不一定是真的。甭信人脑子。脑子里的不一定是对的。别太好。有的事儿不必想。有的事儿不能问。问了对你不好。有朝一日等你知道答案,会觉得还不如不知道。别到处刨。这世上,啥东西搁哪儿都有讲儿。你刨开等于坏了规矩。”
我说:“可那天我瞅见我公婆的坟叫人给刨了。”
死奶奶说:“你都没上过坟,你咋知道那是你公婆的坟?”
把我给问愣了。也是啊。没人跟我说过那俩坟是我公婆的坟啊。
死奶奶压低嗓音说:“离地三尺有灵,刨人祖坟必短命。还有,你干的那些事儿,也有人瞅着呢。”
我后背一皱、头皮麻了。谁瞅见的?咋瞅见的?灵?我慌了儿。
我一边往门口挪一边说:“我该走了。”
死奶奶说:“甭怕。我知道,你也是好人。可有时候,好人也干点儿脏事儿。
都这么过来的。没啥大不了的。”
〖9〗
路上,脑子里想起钢蛋儿的话:“警醒点儿,别让人瞅见。”我还是叫人给瞅见了?
我不该来找死奶奶。今儿这趟我真不该来。
回去跟那个吃耗子的过生活?不。我不乐意。
去找大伯哥?我不敢。
我当初不该找大伯哥。我根本就不该嫁到蒺藜屯。现在咋整?
冷不丁一想,脚长我自己腿上啊。我跑!
一拐弯,我撒丫子朝西跑下去。快跑、快跑!我对自己说。我要离开这。我要回娘家。
跑啊跑,跑得腿软、要吐,捯不上气、肺要炸了。
刚慢下来想喘口气,冷不丁一个影子斜着朝我撞过来。
蒺藜屯这地方荒,四周有麂子、狍子、兔子、狐狸,有野猪、豹子、老虎、黑瞎子。
我一下被撂倒,心说完了!
〖10〗
“往哪跑?”听见声音。是钢蛋儿。
我睁眼一瞅,真是我男人。还不如叫野猪撞上呢。
我说:“我没跑。我要回娘家。”
他说:“早知道你没憋好主意。你们娘儿们就会使这招。我哥丢了女人,我还能让你再跑了?娶你花我多少钱呢!给我起来。跟我回。”
被揪回屯里。
被锁进院子。
从此钢蛋儿不许我离开他半步。
接下去的日子,我越来越懒。每天根本就睁不开眼、下不了炕。睡不够的觉、吐不完的酸水儿。
那天我抽冷子特馋鱼,就跟钢蛋儿说我想吃鱼。等钢蛋儿把鱼买回来、刮鳞开膛收拾着,我闻那腥味儿,就跟掏我嗓子眼儿似的,一下就吐了,喷哪哪都是。
又过两天我忽然就想吃西瓜,想得哟,不吃不行,走来走去闹心。等钢蛋儿把西瓜抱回来切开,我一闻,就跟屎一个味儿,当时就吐了一桌子。
我变得我自己都不太认得了。
〖11〗
这天,忽然有人进院。是大伯哥。我赶紧低下头。
听见钢蛋儿说:“哥,看紧她。她那天想跑来着。”
大伯哥冷笑着说:“你放心。”
钢蛋儿出院给人送货去了。
大伯哥锁好院门,转身来瞅着我,搓搓手,嘴一咧,龇出牙,乐了。
我往后退。
他一步步逼过来:“往哪跑?你以为你是吴琼花么?”
我说:“哥你别胡来。你干的事儿有人瞅见了。”
他过来就抱住我,一边解我衣裳扣子一边说:“嗯?谁瞅见了?”
我推开他的手说:“反正有人瞅见了。死奶奶说的。”
他说:“你没事儿找她干啥?”
我说:“咱真不能这么下去了。咱先头说好了的,只要我怀上咱就断。”
他说:“让我再整一回,咱就断。”
我说:“为咱的孩儿,你也不能再动我。”
他说:“没事儿。怀孩儿的屄都特臊。我知道。来,让我闻闻。”
他一把抱住我,连啃带咬,扒我衣裳。我给整得心思乱了,里头也痒痒了,就由着他了。
我被扒光。大伯哥用光脚弄我的屄。
我的屄湿乎乎、黏糊糊。大伯哥把大脚趾杵进来,其它脚趾头在门口儿使劲拧。我感觉好舒坦,要飞了。
我说:“哥你先带我去拜拜高堂。”
他停下手,耷拉下脸,说:“你整啥玩意儿?咱家没那些破规矩。”
我说:“我瞅见咱妈了。”
他说:“胡扯。你喝啦?” [你喝啦? 你喝高啦?]我说:“我没喝。我真瞅见了。”
他说:“搁哪儿?她啥样儿?”
我指他身后,说:“就那儿呢,穿挺干净,正打窗户往这屋里爬。”
我是想吓唬他,寻思着趁他回身我给他一脚、然后我就跑。
他果然回身瞅那窗户。我也瞅见了,却没劲儿抬腿踢人,因为——窗台上真有一女的正往屋里爬,一点声都没有。
那女的上半身已经爬进来,挂窗台上,浑身软软的,头发长长的,遮住脸。
我想叫,可死活叫不出声儿来。
我哆嗦。我害怕,全身动不不了,像被谁牢牢按着。
我醒来,浑身虚汗。瞅瞅屋里,桌子、柜子还是老样子。窗户关着,没有女的往里爬。
钢蛋儿在院里忙活,正准备去送货。
有人进院。是大伯哥。
钢蛋儿说:“哥,看紧她。她那天想跑来着。”
大伯哥冷笑着说:“你放心吧。”
钢蛋儿出院给人送货去了。
大伯哥锁好院门,转身来瞅着我,搓搓手,嘴一咧,龇出牙,乐了。
这也太了。我才梦见啊。一模一样的。
我说:“哥,你帮我一个忙。”
他乐着说:“好啊。我最乐意帮你忙了。”
我说:“我要回我家。”
他说:“咱这儿咋不好?我们哥儿俩对你多实在啊?”
我说:“你们对我的好,我永远记得。我就是寻思回家瞅瞅。老多日子没回去了,怪想的。”
他说:“你忘了你家里多盼你走出来啦?别老惦记往回缩。缩回娘家有出路么?没有。走出来了,就别回头。”
我说:“哥我跟你说实话,我快疯了。你们这儿忒埋汰。谁都不说实话。谁都藏着掖着,背后玩儿阴的。”
他说:“哪儿不这样儿?你赶上这世道,你就得适应。这世道能适应你么?
不能。你也玩儿阴的啊。你能玩儿得比谁都棒。”
我说:“不。我不想。”
他摸着我脸说:“你能。有时候,为了活下去,你得干点儿你不想干的事儿。”
〖12〗
掐日子,该生了。没动静。又过了十多天,还没动静。
实在揪心了,叫钢蛋儿约了个“春牛”带我上县医院。 [春牛,一款手扶拖拉机]
县医院那大夫长俩死羊眼。让我照了个闭超儿,完了皱个眉审我:“咋这会儿才来?”
我说:“我知道晚了点儿。我寻思着,孩儿能在我肚里多待几天,营养就多,滋润滋润也好,晚点儿晚点儿呗。”
死羊眼翻翻着说:“现在瞅,胎儿发育水平停在三十周儿,就是说,进八个半月以后就没长个儿。”
我说:“个儿小点儿不碍事。我孩儿都好吧?啊?”
大夫拿着化验单开始念:“这上头数据说,DasTk= 1404、正常值是56- 176;MpL= 5607、正常值是988- 1202;PhyQz= 4414、正常值是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