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长启传音问道:“大师是谁?”
“老衲是京师大兴隆寺的住持,大兴隆寺被陶仲文烧了后,寄住皇觉寺。”
“哦,原来是佛陀僧。家师对僧好生钦佩。前辈既今晚辈装睡,晚辈就无法为礼了。”
“我辈中人,何必拘泥俗礼?敬便是至礼。少侠,老衲本想约你一谈,只是不想让霸主宫的人知道。咱们如此交谈,倒也不留痕迹。少侠已经知陶仲文藏私仙游功,但他最厉害的功夫,却是用火。”
“用火?”
“陶仲文练造了一种火药粉末,只消用仙游指力弹射出沾物便燃。哪怕些微粉末,可以烧毁一幢民房,或一棵生湿的大树,可见了其药之烈。他如用此火药攻人,那是要将人的骨头也烧成灰的。”
古长启惊骇道:“竟有如此厉害?”
“比你想象的还厉害!你记住,沾物就燃,烧化一个人,只需喝一盏茶的时间,而且,他用无影无踪的仙游指力弹射,看不见,跃不着,防不胜防,人只有身上着火了,还不知火从何来。”
“可是,前辈为何要将这么大的秘密告诉晚辈?这岂不是等于已经救了晚辈一命。”
“这倒也是真的。不过,你不必记这个情。天下为公,你是大好人,当在首救之例。其次,陶仲文出四十万两银子雇四煞魔来杀你,可见你与他是至敌。陶仲文的至敌,就是老衲的至友,老衲自然要回护你了。”
“多谢大师。不过,大师以陶仲文为至敌,那是因为道佛二家争宠皇权的缘故?”
“是。武林中谁不知这一点?老衲不带私欲,从不以此为耻。少侠莫非因此倒瞧不起者衲了么?”
“没有没有。大师万莫误会。晚辈听说陶仲文那么厉害,有一事想不通。”
“什么事?”
“昔日在广西,陶仲文与霸主宫争夺珠,陶仲文既然那么厉害,抢珠又那么重要,他却为何不使出全力抢珠?”
“问得好!但你可知道,当日环视在侧的都有哪些人?”
“有哪些入?”
“有贫增,还有一请师太和言央老儿。”
“啊!他们都在附近?”
“如非我等在侧,陶仲文又哪会有半点犹豫?如非我等相互间互相提防,提防得谁也不敢出手抢珠,又哪会有你的便宜占?你当时那点功夫,劫劫镖,酒宴上耍耍以博一笑,倒还附会牵强,夺珠和保珠,根本就不值一提。哎,天意!真是天意!谁叫天下高手齐齐在场?当日之际,谁若出手枪珠,谁便成了众矢之的。抢珠之人只怕夺珠到手立时就会命归黄泉。偏你一人福大,言央看好你,一清师太看好你,两柄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飞剑为你断后,老衲无奈,干脆珠也不夺了。回去睡大觉,参大禅,也算卖个人情哎,天意!真正是天意!”
直到此时,古长启才知道自己当日实是在是得福于一清师太和玉凤门掌门人言央的阴护。那轰轰烈烈而又古里古怪的夺珠之战,不过是表面现象,内中还有如此复杂的背景和秘密争斗。如非言央和一倩师太在侧。陶仲文要动手大抢,这佛陀高僧,只怕也会毫不留情。
“那么,那日在荒岛上,陶仲文如用火攻,晚辈同样会毫无防备而丢命,他照样可以抢走珠,又哪会容晚辈从容毁珠?”
“那日么?局势大同小异。同者,言央还在火山洞中未走。贫增藏在玄极门的船上,陶仲文也知道。”
“大师与玄极门的船同来同去的么?”古长启大吃一惊,比听说言央未走还吃惊。
“何况你将珠子毁了,上苍就不会重造与他争霸的人,对他大有益处。他还可乘机再撒点烟雾,迷惑一下霸主宫人,以为他连你的一声真力吼也对付不了。其实,他那摇晃是装的,那口鲜血也是这内力逼出来的。他即使内力不如你,只伯也不会落后那么多。何况他的武技另比你高而不弱。”
听到这里,古长启才彻底理会到言央在岛上告诫他的“你不是人”的话的含义。从“心机”这个角度讲,他仍然是从虎跳峡出来时的那个古长启。不然,又哪会失陷于霸主宫母女俩的春药美人计?如果那颗珠是“珠”,他既蒙“授”,为何对别人的算计毫不知觉?
他开始相信,那颗珠不是什么“珠”。只不过它的来历扑朔迷离,人还不能制造,所以人们便崇拜为“珠”。
没想到陶仲文安排如此多的角色来对付古长启,都让他给一一打发了,很多到后来都成了古长启的朋友,不知陶仲文是不是该气得吐血啊!
新修新建的霸主宫!霸主宫到处张灯结彩,斗大的大红灯笼,大书双喜金字,直挂到红雪山外,挂到霸主宫外的十里长亭。离正式办喜事的日子还有三天,各地的宾客已经到了千数百人。其中霸主官的属堂属坛尽皆来人送礼庆贺或轮值宫务,送的礼千百怪,尽皆珍稀贵重。
可是他的师弟梅九牧来了,气洋洋的大红灯笼,明亮依旧,但那个烫金“喜”字,都已经被人用浓墨改写成了“丧”字!
古长启与水达带人查来,见此情景,无不心惊胆颤。古长启怒极,对着芒野大喝道:
“海九牧,滚出来!”
古长启上在道中,运起天视地听功,查出一二十里方圆,仍然查不到梅九牧半点踪迹。
霸主宫,此时人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一时间,人人都感到自危,开始后悔前来凑这热闹了。一般武林人,如无灵药,如无好功法,如无遇,苦练过四五十年,能飞檐走壁已经是一方豪杰了。但若遇上梅九牧这等身具二百多年的功力者,只怕连一声“吼”也禁不住。但此时霸主宫已经封闭。就算不封闭,谁又愿意出去撞上魔煞?反倒是大家挤在宫中安全一些。
时交三更,水达手提长剑,匆匆找到许小薇,低声道:“娘娘!不好了!梅九牧显然已经混进宫中,在四处墙上,已经发现了十数条不堪入目的骂人脏话!”
“都写些什么?”
“孩儿不敢重复。孩儿一经发现,便令人除掉。只是不久又发现了才写的。只怕他还正在偷偷写哩!”
许小薇身形一晃,已经飘开,进宫巡查去了。
进宫不远,只见一条粗鄙下流的脏话大书在墙上:“古长启,你为何要娶娼妇的女儿?”
许小薇气得脸色铁青,浑身乱抖,拚命咬紧牙关,才没有怒骂出声。她实在怕惊醒客人,让已经入睡的宾客看见这些话实在是太失颜面了。
同时另一件事情也来了,玄极门总管梁仲琪来了,带来了父亲梁建成的书信,坚决反对这场婚事。梁仲琪实言相告,告诉了古长启,梁建成接受皇帝封赐,又宣布玄极门加入道教,成为道教外北堂一事细讲了一遍。
古长启惊道:“这……这怎么可能?”
“公子,老奴当日觉得不对,刚开口反对,就被陶仲文亲自出手击伤。事后各堂主求情,老爷才又启用老奴。老奴细察老爷,老爷向来对道教警而远之,但宣布并入道教后,对陶仲文是百依百顺,好象换了一个人似的。老奴情疑老爷是不是已经受制于陶仲文?但老奴又找不到证据。请公子回京查个究竟。”
“老叔且先住下。婚礼一毕,我带水梦薇同你一起回京。玄极门哪能落入陶仲文手中?”
“公子,这婚事……?”
“婚事已经到不能悔改的地步,老叔就不必多言了。我今晚甚忙,只怕不能陪你叼话了。”
梁仲琪倒也知趣,没有缠问。许小薇见他们谈毕,便令水达带梁仲琪进去歇息。二人的谈话,她已经运功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对陶仲文的计谋已经了然于胸。她又多了一层心事,她只盼早早办完婚事。要办的事情是太多了。
这一晚,古长启同样又多担了一层心事。他只盼找到梅九牧,将他制穴后,等婚礼完毕再放他。但这天晚上却是再也见不到梅九牧有半点活动。
天亮了,终于要举行仪式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突然,大厅外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古长启,你为何要娶娼妇的女儿为妻?”骂声骂得很快。
霸主宫娘娘道。“启儿,别管梅九牧,你快与薇儿拜堂成亲。他如再捣乱,由我来对付他。你不要乱动了。”
三拜总算拜完,他二人结为夫妻。已用先人礼仪肯定下来。这才是真正的火藜不雷打不散。
突然新娘轻轻推开了丫环,她的遮头喜帕在轻轻颤抖,轻声说:“仪官!我和古长启结成夫妻了吗?”
这一问。顿时供动了大厅内外的一二千人。谁也不知她为何会有此问。拜完堂不是夫妻还是什么?这还用问吗?性情浅薄些的,早已经失声笑了起来。
而古长启,一听这个声音,他的头突然不痛了。他的麻木发僵的头脑一下子就全部活转过来。
仪官惊吓地回答:“你们在众目睽睽之下,三拜礼毕。从此天地为证,华堂为证,夫妻互相为证,天经地义的,你们当然是夫妻!”仪官大约为自己的精彩论证感动了,又补充道:“谁能不承认你们是夫妻?”
这几句话落地有声,犹如铁锤击钉,一字一声雷鸣,顿时便将千余观礼者的哄笑声压了下去。大厅中又是一片寂静。
“多谢仪官!”新娘一边说多谢,一边抬手揭下了罩在头上的遮头帕。顿时便露出一张千古绝色的丽容来!
大厅中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女子的美,不是凡人的美。这是女的美、仙女的美。美得令人心碎;她那大大的双目含着淡淡的哀愁;她那绝美的睑上含着凄清的笑容;她那柔弱的娇躯是那么惹人怜爱;揭并遮头帕那瞬间,她的情有些落寂而冷漠但忽然变了;那是她看见了古长启的时候,她的脸颊上一下子飞起了两朵朝霞,她一笑,太阳就出来了!一切的阴云都散开了!
她轻声呼唤:“夫君!”
这一声轻唤,终于惊醒了水达。霸主宫的总管大怒大喝:“翠薇仙子,怎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