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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龙凤宝扇(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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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白衣少女眼露惊急,连连向他招手。卫天麟丝毫未加考虑,伏在瓦面上的身形,原势不动,竟然飘身平飞了过去。白衣少女见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穿着发亮长衫的少年,竟真的飞了过来,芳心又吓得噗噗跳个不停。

卫天麟禀性仁厚,心地憨直,飘至白衣少女跟前,原势伏在她的身边。自衣少女见卫天麟靠得如此之近,一阵男孩子特有的气息,薰得她沉沉欲醉,粉面如火,皓腕也欲举无力了。卫天麟转首一看,身边的白衣少女,粉面上不知何时已罩上一层薄纱。

薄纱挂在耳上,黛眉、凤目、白如凝脂的前额尽露纱外,琼鼻、樱口,美如桃花的粉颊,俱都覆在纱内。但由于距离过近,白衣少女清丽绝尘的粉面轮廓,仍隐约可见,显得更美,更富秘感,较之半年前,尤觉惹人爱怜。

卫天麟玉人在侧,近在咫尺,竟然看呆了。虽然,丝丝似兰的处女幽香,扑进他英挺的鼻中,但他这时已兀自不觉了。白衣少女意乱迷,芳心狂跳,细看身边少年,竟是一个剑眉星目,薄唇挺鼻,面如冠玉的俊美公子。

一身乳黄长衫,头束粉蓝儒巾,手拿描金折扇,如非自己亲眼看见,谁会相信他是一个身怀卓绝武功的人?细看眉宇间,英气过人,憨直仁厚中,却又带着凌威。白衣少女见对方一双朗眸,直望着自己的粉脸,顿觉眼帘沉重,一对凤目,再也睁不开了。

憨直的卫天麟,见白衣少女态有异,立时慌了,不禁急声问:“姊姊,你怎么了?”白衣少女听得一震,她确没想到这个看来年甫二十的俊美少年,竟喊自己一十刚刚十九岁的少女为“姊姊”。她虽然觉得好笑,但她的心里,却是甜甜的。当然,她不会知道,天麟实际的年龄比她还小了两岁。

卫天麟见白衣少女不理,又亲切地急问一声,说:“姊姊,你叫我来有事吗?”

白衣少女顿时想起那“嘘嘘”的声音,立即睁开凤目,有些紧张地问:“他们会不会放蛇出来咬我们?”

卫天麟不觉暗暗好笑,继而一想,他真的笑了,因为,他想到了“十个女人,九个怕蛇”的谚语。白衣少女见卫天麟笑而不答,又问:“你不怕蛇?”

卫天麟微微一笑说道:“武林儿女,身怀绝技,岂畏蛇蝎。”白衣少女粉脸一红,两眼一直望着卫天麟,看来,对卫天麟的不怕蛇,似乎显得钦佩至极。于是,樱唇一阵启动,似乎要说什么,似又不好开口。

卫天麟一出口,自知说错了,心中非常后悔。此刻见白衣少女粉面羞红,两眼一直望着自己,樱唇微动,误认白衣少女已在生气。于是,轻轻向前靠近了一些,柔声不安地问:“姊姊,你生气了?”

白衣少女眨着一双凤目,轻摇螓首,笑着说:“没有,我在想,你叫什么名字?”

卫天麟一笑,说:“我叫卫天麟。”

白衣少女的眼睛一亮,急声问:“你就是卫天麟?”卫天麟心头一震,看来白衣少女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名字,于是,一双朗朗星目一直盯在白衣少女的粉脸上。白衣少女冰雪聪明,看了卫天麟的愕然色,不由掩口娇笑,说:“你还是我们顽皮小玉的朋友吧?它是不是时常到北峰喊你的名字?”

卫天麟顿时想起那只雪白可爱的鹦鹉,因而也想起白鹦鹉的主人——那个慈祥的老尼姑。于是,低声问:“姊姊,那位慈祥的老师太是谁?”

“是我的师父。”

“我知道,我是问她老人家的法号。”

白衣少女一阵犹豫,说:“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卫天麟略感失望,星目一转,又问:“你师父的名字不告诉我,你自己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吧?”

白衣少女似乎极怕天麟不高兴似的,立即轻点螓首,笑着说:“我叫林丽蓉。”卫天麟听了微微一笑,立即亲切地喊了声“蓉姊姊”。

正在这时,一阵哈哈狂笑,由前面林立的阁楼间响起,声震山野,入耳铮然,在低沉的夜空里,历久不散。天麟、丽蓉,循声望去,两条幽灵似的人影,由西北方一座侧院中,衣袂轻拂,缓缓飘来。两人心头同时一震,蓉姑娘不禁脱口喊了声麟弟弟,说:“麟弟弟,这两人内功深厚,轻功卓绝,动手时千万小心。”

卫天麟急声问:“蓉姊姊,你认识他们?”

林丽蓉摇摇头,说:“不认识,我是依据他们的笑声和轻功,断定他们是这庄院中的高手。”

卫天麟不解地问:“蓉姊姊,你看发笑的这人,会不会是这庄院中的主人?”

林丽蓉略一沉思,说:“恐怕是的。”

卫天麟一听来人是庄主,也正是自己急欲一见的人,立即微哼一声,说:“哼,我正要见他。”说着,挺身而起,衣袖微拂,身形向前,电射扑去。

林丽蓉见天麟未按阵势前进,吓得急声高呼:“弟弟快回来。”卫天麟心头一惊,顿时想起庄中院落楼舍的异形势。于是,双袖一抖,一提真气,一式腾龙七绝剑中的“飞龙回天”身势,硬将闪电疾扑的身形,腾空五丈。

就在这时,万点银星,疾如电射,势如骤雨般,向着空中的卫天麟洒下。蓉姑娘尖叫一声,手足颤动,由于芳心过度关注天麟的安危,竟然吓呆了。前面飘来的两道人影,也一敛狂笑,立顿身形,停在院中大厅的厅脊上。

身在空中的卫天麟,冷哼一声,折扇疾张,骤然一式“经天长虹”,一道耀眼光华,直向漫天洒下的银星,闪电挥去。顿时,万点银星幻起无数银丝,挟着尖锐刺耳的啸声,直向全庄屋面楼房上射去。一时之间,叮当连声,火星四射,银丸跳跃,瓦片横飞。

继而,全庄瓦面,暴起一阵银丸滚动的“格拉拉”的声音,房下,叭叭之声,不绝于耳,银丸坠地之声,此起彼落。大厅上的两道人影,同时暴喝一声,飞舞双袖,疾挥飞射而来的银丸。卫天麟身在空中,一收折扇,双袖微拂,衣袂飘飘,已落在蓉姑娘的身边。

林丽蓉被卫天麟这种美妙的身法,骇人的绝技惊呆了,这时一定,想起方才漫天洒下的银丸,心中犹有余悸。于是,粉脸一沉,嗔声说:“你怎的一声不响,乱闯一气,害人家为你担心?”

蓉姑娘话未说完,粉脸一阵绯红,立时停止不说了。想是发觉那句“害人家为你担心”,说得太露形了。卫天麟对蓉姑娘的呵责,毫不在意,只是一双星目,注定蓉姑娘的粉脸,傻笑不止。突然传来一阵沉声大笑,继而朗声说:“魔扇儒侠孙浪萍兄,老友西岳双星洪玄、贡元两人在此恭候大驾,你我兄弟久违已近二十年,就请孙兄过来一叙吧。”

林丽蓉听得芳心一阵狂跳,不禁脱口急问:“你是魔扇儒侠孙老前辈?”说话之间,凤目闪闪,显示内心有着无比的惊异。

卫天麟一阵憨笑,幽默地说:“我要是老前辈,还呼你姊姊吗?”

蓉姑娘粉面一红,羞涩地垂首笑了,心说:我真傻,师父明明说,当年与腾龙剑客交往莫逆的魔扇儒侠,两人声威同震武林,不知为何骤然息隐侠踪,已近二十年未历江湖,算来,年龄至少已在四十以上。面前的少年,明明说是卫天麟,自己还偏偏去问人家是不是孙浪萍。心念未毕,大厅脊上,又传来了西岳双星的笑声,说:“孙兄不必多疑,全庄机关尽皆撤去,孙兄与那位女侠,尽可放心过来。”接着,右手一扬,一道耀眼火花,直上半空。

顿时,全庄通明,光华大放,所有院落楼房,俱都相继燃上烛光。蓉姑娘琼鼻微哼—声,倏然立起,转首对天麟,说:“麟弟,跟着我走,他们在讥笑我俩不识阵势。”说着,香肩微动,疾向横里飘去。

卫天麟已有方才的教训,不敢逞强,于是紧随在蓉姑娘身后。只见两人一阵腾跃,横飘前掠,几个纵身,已达大厅厅侧的一排高房之上。天麟举目一看大厅脊上,一俗一道,并肩而立,四目精光闪射,正全盯着蓉姑娘与自己。左立者,是一个老道,青袍长髯,白袜云鞋,背插长剑,看来年龄至少五旬开外。右立者,是一老叟,秃发细眼,葛布短衣,背负双手,傲然而立。

青袍老道一扫二人,朗声说:“两位小施主,夤夜入庄,定然有事,小施主虽不是魔扇儒侠,但身穿孙兄宝衫,手持龙凤魔扇,必是孙兄传人,就请进厅入座详谈来意吧。”说完,上身微晃,两人飞身飘下大厅,离地尚有七尺,双袖一旋,横飞两丈,直落大厅阶上。

卫天麟知二人有意炫露轻功,于是,转首看了蓉姑娘一眼,似乎在问:下去吧。林姑娘轻点螓首,面含娇笑,色泰然已极。天麟细看厅前,井院宽大,亮石铺地,两侧厢房,阶高九级。大厅之上,宫灯高悬,明如白昼,厅内陈设,金碧辉煌,令人看来,宛如皇宫王府。天麟迅速一瞥之后,立演凌云轻功,缓缓飘落地上。蓉姑娘,轻拂翠袖,衣袂飘拂,紧跟而下。

西岳双星何等人物,两人面色同时微变,不禁互望一眼,似乎在说:这娃儿轻功,实不在当年孙浪萍之下,回头动手之时,务必要小心。卫天麟见西岳双星态有异,眼色不正,不敢进厅,依然立在院中。青袍老道单掌胸前一立,说,“贫道洪玄与拜弟贡元,昔年与尊师魔扇儒侠曾有数面之识,小施主不必多疑,尽管入厅就是。”说着,侧身让路,作势肃客。

倏然,一声暴叱,掠空传来:“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深夜跑来撒野。”喝声未毕,一道黑影闪电射下。卫天麟本能地退后半步,举目看去,竟是一个蓬头麻面,一身破衫,手持龙头铁杖的老太婆。

蓉姑娘黛眉微蹙,凤目含威,轻轻瞟了老太婆一眼,一撇小嘴,说:“姑娘前来撒野,与你何干,要你这丑婆婆来管?”卫天麟一听,不禁笑了,这个突来的老妇,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丑婆婆。

麻面老太婆怪眼一瞪,凶光闪闪,厉喝一声说:“哪个敢说我疯婆婆丑?”话声未尽,掠身而前,一抡手中铁杖,呼的一声,一招“风扫落叶”,直击蓉姑娘的纤腰。

蓉姑娘黛眉一挑,不屑地连声说:“我偏说你疯婆婆丑,难看,像个鬼。”说着,身形一闪,轻轻让过疯婆婆的凌厉一击。

疯婆婆被骂得怒火高烧,加之一击未中,只气得哇哇怪叫,厉叱一声,说:“贱婢找死。”厉喝声中,挥舞手中铁杖,挟着风雷之势,宛如怪蟒出洞,恶狠狠地再向蓉姑娘扑来,声势凌厉,触目惊心。

蓉姑娘一声冷叱,怒声说:“老鬼婆,你真是不知死活。”说着,身形电闪,罗袖双飞,一双洁白玉掌,倏伸如电,觑准杖端,疾拍而下。啪的一声,拐杖脱手而飞,直向大厅之内飞去,其势之快,捷逾离弦之箭。疯婆婆顿时一惊,嗥叫一声,闪身暴退。就在疯婆婆怪叫暴退之际,哗啦一阵大响,厅内桌翻椅倒,断木横飞。啷的一声,那根龙头铁拐杖,竟有一半射入厅壁中。

蓉姑娘望着惊得发愣的疯婆婆,冷冷地说:“老乞婆,还不去找你的成名招牌,还立在这里发什么呆?”

疯婆婆惊得一身冷汗,麻面铁青,这时一定,突又怪叫一声,说:“贱婢,老娘与你拚了。”说着,疾伸双臂,十指如钩,直向蓉姑娘拼命扑来。

蓉姑娘见疯婆婆不知进退,不由芳心大怒。于是,黛眉倏立,凤目圆睁,身形不闪,已至疯婆婆身后,一声娇叱:“去吧。”吧字出口,玉腕疾翻,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旋转劲力,直击疯婆婆的后胸。

一声暴喝:“丫头找死……”喝声中,人影一闪,秃头老叟贡元飞身扑来。蓉姑娘凤目一瞟扑来的秃头贡元,左掌推向疯婆婆的掌势依旧不变,右掌疾向飞扑而来的贡元闪电劈出。砰然一响,嗥叫闷哼,人影滚动,蹬蹬蹬连声。

疯婆婆一声嗥叫,身形急转,终于拿桩不稳,仰身跌倒,直向两丈以外滚去。秃头贡元闷哼一声,身形踉跄,一连后退数个大步。呆了,老道、老叟、疯婆婆,俱都惊呆了。卫天麟手摇折扇,气定闲,看看发呆发愣的西岳双星,又看看麻脸苍白,运气行功的疯婆婆,似是一个前来观战的人,今夜偷探入庄的事,似乎与他无关。

蓉姑娘看了卫天麟的悠闲样子,芳心微微生气,不禁嗔声说:“喂,你还有事吗?没事我们该走啦。”说着,一双凤目望着卫天麟,等着他的回答。

秃头贡元一声暴喝,说:“贱丫头,君仙庄岂是你们要来就来,要走就走的地方,你们可知未得允许,擅入庄院者死,除非你衷心归服君,加入本庄,否则,哼,休想活着走出庄院一步。”

蓉姑娘一声冷笑,不屑地说:“莫说你拦阻不住姑娘,就是你们君在此,姑娘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就在蓉姑娘的话声刚落,秃头贡元正待暴叫之际。

一声震撼峰谷划破夜空的狂笑,骤然由后院传来。卫天麟心头一震,蓉姑娘粉面色变。西岳双星和疯婆婆俱都精一振,发出一阵嘿嘿冷笑。秃头贡元望着蓉姑娘,阴恻恻地说:“不出片刻,就要你血溅当地。”卫天麟听了不由有气,正待怒声叱问。

一阵风声,大厅之上烛火微动,一道如烟的人影由大厅内疾射而出。天麟、丽蓉,同时一惊,心说:这人必是庄主。果然,老道、老叟、疯婆婆,俱都恭身而立,面带肃容。卫天麟定睛一看,又是一个身高不足五尺,驼背独目,颚下蓄有短须的糟老头子。

蓉姑娘一脸不屑地看了驼背老头一眼,又望了正在转首望着她的卫天麟一眼,两人竟忍不住笑了。的确,两人确没想到,这座震惊江湖的秘庄院的主人,竟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糟老头子。驼背老头独目中冷电一闪而逝,看也不看院中立着的天麟和蓉姑娘,直对阶前肃立的三人,问:“今夜何人值巡?”

西岳双星两人双双上前一步,同时躬身说:“启禀掌院,是卑职地院督巡洪玄、贡元两人。”

天麟一听,顿时又是一惊,心说:原来这糟老头子并不是庄主,只是数个院落之中的一个掌院,看来这座庄院之中,尚不知藏有多少武功惊人的高手。心念未毕,只见那驼背老头,又对疯婆婆毫不客气地问:“疯婆婆,今夜并非轮你值巡,为何擅自离开本位?”

这时的疯婆婆也不疯了,脸上狂态尽失,恭谨地说:“方才听这丫头言语狂妄,目中无人,竟敢来此撒野,辱骂君,是以,忍气不住,贸然与那丫头动手。”

驼背老头一声冷笑,独目冷电暴射,冷冷地问:“可曾将那丫头击毙?”

疯婆婆麻脸一红,立时躬身说:“老婆子一时急怒,违犯院规,特向掌院请责。”

驼背老头独眼一瞪,厉叱一声,说:“退下去。”疯婆婆立时喏喏连声,退至一侧。卫天麟与蓉姑娘俱都看得心头一震,心说:想不到一个分院掌院,竟有如此权威,那被武林人物一直瞩目的庄主,又该如何?

两人心念未毕,驼背老头冷冷地望了两个人一眼,一手捻须,色傲然地问:“你们两人快将师门姓名及为何深夜入庄,一并报出来,老夫驼背猿或许念你两人年幼无知,放你俩一条生路。”说着,老气横秋晃了晃脑袋,一只独眼,直在卫天麟手中的折扇和蓉姑娘背后的剑柄上,闪来闪去。

卫天麟看看驼背猿那副倚老卖老的气,心里就有点火往上冲,于是剑眉一立,星目电射,刷的一声,折扇倏然紧合。这时,蓉姑娘冷哼一声,不屑地先说了:“别在姑娘面前耍威风,有本事尽管使出来,何必罗嗦套交情。”

驼背猿嘿嘿一笑,阴沉沉地说:“你俩不说师门属谁,也瞒不过老夫一双眼睛……”

蓉姑娘噗嗤笑了。于是,立即一绷粉脸,顽皮地问:“你有一双眼晴?”

驼背猿勃然大怒,一声厉喝,须发俱张,双臂一伸,格格作响,枯瘦的两手,顿时大了一倍。正在这时,一声哈哈大笑,由左侧房面上响起。这声大笑来得突然,所有在场之人,俱都不禁一愣。卫天麟立即循声一看,差点笑出声来。

不知何时,左侧房面上,竟坐着两个任何人看了,都要发笑的人。左边一个,蹲腿而坐,蓬头垢面,一身鹑衣,两手抱着大酒葫芦。右边一个,盘膝而坐,光头油脸,破旧僧衣,手中拿着一只熟狗腿。这两个僧不僧,丐不丐的人,看来俱有八十多岁,两人喝酒吃肉,似乎是一对特地赶来看热闹的人。

卫天麟心中止不住一阵好笑,心说:这座庄院中真怪,怎的尽是一些形怪状的人呢?再看院中几人,俱都面色大变,即是蓉姑娘,也显得有些紧张。卫天麟心中一动,暗说:莫非这就是庄主,叫什么君的人?心念间,又向房面上看了一眼。

左边蓬头老丐咚咚喝了两大口酒,举起破衣袖往嘴上一抹,伸手抓过破衣和尚手中的狗腿,啃了一口,说:“老二,你看驼子活了这大把年纪,还硬要与小娃儿们动手打架,真不要脸。”

破衣和尚嘿嘿一阵傻笑,眯着一对小眼,一晃秃头连声说:“嘿嘿,真不要脸,真不要脸。”厅上的驼背猿,一声怪叫,暴跳如雷,竟然破口大骂起来。

“蓬丐、秃僧,你们不要自认武功高绝,便仗着那几手鬼画符前来欺人,须知我们君一向礼待你们,是为了保全你们武林二怪杰数十年的声誉,并不是怕了你们。”卫天麟一听,心头骤然一惊,他确没想到,房上坐着的两人,竟是嫉恶如仇,黑道人物闻名丧胆的两位武林怪杰。

只见蓬头丐转首对秃头僧说:“老二,听到没有,你那套仙翁醉拳十八式,不是老哥哥瞧不起你吧,人家驼子也说你那是鬼画符呢。”

驼背猿只气得老脸铁青,浑身直抖,老牙咬得格格作响,想是恨透了这两个武林出了名的“活宝贝”。于是,独眼一瞪,凶光暴射,大喝一声:“值巡何在,快将这丫头拿下,看谁敢管。”喝声未毕,青袍老道,飘身飞下厅阶,锵一声,寒光闪闪,长剑已然在手。

蓉姑娘凝秋水,面罩寒霜,皓腕一翻,嗡然声响,一片耀眼光华笼罩了整个庭院,周围宫灯立被逼得黯然失色。蓉姑娘长剑一出,驼背猿立即沉声警告说:“洪玄小心,这丫头手中是柄宝刃,极像传闻中的伏魔宝剑。”

房上的蓬头丐又说话了:“老二,人人都说驼子独具慧眼,看来所传果然不虚。驼子这只独眼还真识货,宝刃一出鞘,便看出是妇孺皆知的伏魔剑。”说着,将酒葫芦交给秃头僧,不禁又极轻蔑地哈哈一笑。

驼背猿看了,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只独眼,凶光闪烁,一直瞪着房上又喝酒又吃肉的两位怪杰,不禁咬牙恨声说:“臭要饭的,你除了一张贫嘴,还有什么能耐?”

蓬头丐听了,毫不生气,仍嘻嘻哈哈地说:“独眼驼子,少废话,你的老道不出三招准现眼。”

青袍老道洪玄,素极狂傲,手中一柄长剑颇具功力火候。驼背猿也自信洪玄凭手中剑,定能将白衣少女擒下。这时,蓬头丐嘻嘻哈哈一阵讥笑,顿把个手持宝剑缓缓逼进的老道洪玄,气得面色发青,双臂微抖。于是,一声怒叱,起剑欺身,一招“秋风送雨”,手中宝剑,恰似一道白练,宛如划空银虹。继而,右腕一抖,剑尖指向眉心,刺咽喉,削肩刺胸。

老道洪玄一招四式,快如电闪,势如雷奔,幻起一片光雨,直向蓉姑娘罩到。蓉姑娘一声冷哼,力透剑身,顺势一挥,光芒暴涨。娇躯一闪,已至洪玄身侧,一声娇叱,剑势倏变,顿时,寒气砭骨,劲力万钧,剑光如雪片纷飞,直向洪玄肋背各大要穴点到。

洪玄心一凛,立取守势,抱元守一,企图拖延时间,以待驼背猿出手,无奈对方剑势凌厉,身法妙,顿觉头晕眼花,虚实莫辨。蓉姑娘一声娇叱,身形疾转,银芒如雨,剑气弥天,立将老道洪玄,罩在重重光幕之中。老道洪玄,顿感手足无措,心紊乱,硬着头皮,掌剑齐挥,乱舞一阵。

倏然,剑光一旋,哧的一声,白影闪处,蓉姑娘飞身飘落丈外。再看洪玄,手持长剑,满面羞红,呆立场中,兀自发愣,豆大冷汗,倏下如雨。众人细看,俱都心头一震,老道洪玄的青缎道袍,已被蓉姑娘一招“玉带围腰”齐腰削断,两片下摆,倏落脚前。

一阵哈哈大笑,发自武林二怪杰之口,蓬头丐一敛大笑,说:“怪哉,怪哉,真怪哉,三招不到,剑削下摆。”说着,两手抱着酒葫芦,咕噜噜又喝了两大口酒。

驼背猿一声怪叫,发须俱张,两臂又发出了格格响声。于是,独眼一瞪,绿光闪闪,圈着两臂,缓步向着阶下走来,面目狰狞,怕人已极。突然,蓬头丐的双唇一张,噗的一声,天上骤然洒下一阵疾雨,银丝闪处,落地有声,火花四射,石屑横飞,顿时之间,满庭俱是浓醇的酒香。

再看驼背猿,面色骤变,倏退五步。因为,在他身前的石地上,被蓬头丐喷出的酒雨,已击了数以千记的小孔,深约一寸,整齐如锥,蓬头丐功力之厚,由此可见。驼背猿气得一阵哇哇乱叫,暴喝一声,说:“臭要饭的,你要怎么?”

蓬头丐大脑袋一晃,怪眼一翻,嘿嘿一阵冷笑,说:“你要以大欺小,违背常规,我老花子可就坐不住了。”

驼背猿面现狰狞,眼布红丝,厉声说:“什么叫以大欺小,我可不管这一套。”

蓬头丐纵声一笑,说:“很好,很好,那你就不妨试试。”说着,抱起酒葫芦,“咚”又是一大口酒。

驼背猿独眼望了一下地面上如麻的小孔,只气得浑身剧抖,怪叫一声,说:“臭要饭的,这丫头是你的什么人,要你来袒护她?”

极少讲话的秃头僧说话了:“驼子,你妄自活了这一把年纪,你不认识这位姑娘,难道你还不知道伏魔剑的主人吗?”驼背猿听了,身不由主地打了个冷战,脸上狞恶色顿时全消。

卫天麟一直手摇折扇,冷眼旁观,几乎忘了自己是处身强敌环伺之中。尤其,对房上一僧一丐,与这驼背老头,是友是敌,一直没搞清楚。是敌,双方却尽说不打。是友,双方又怒眼相对,声色俱厉,剑拔弩张。正在这时——“当”地一声巨钟大响,声震屋瓦,地颤灯摇,钟声嗡嗡,历久不绝。

武林二怪杰面色一沉,立收嬉笑之态,但仍兀自默默喝酒吃肉。驼背老人飞身纵上厅阶,闪至一侧,恭谨而立。老道洪玄、秃头贡元和麻脸婆婆,俱都面色肃穆,垂手躬身。蓉姑娘轻翻玉腕,光华骤失,伏魔宝剑咔的一声,收入鞘内。只有卫天麟,手摇折扇,气定闲,星目注视着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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