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什么事?」
「进去了!」
「为什么?」
「倒票!」
「哦,晓兰原来是票贩子?」
「嗯,」杨坤毫不掩饰地点点头:「不光她,我也是,我和晓兰就是倒票的时候认识的,不过,我现在不干了,太危险,总出事!这不,晓兰又出事了,给抓了起来,我得去赎她,可是,没有钱,只好把首饰当喽,呜——,呜——,……」说着说着,杨坤突然放下筷子,捂着秀脸嘤嘤地抽泣起来。
「呜——,呜——,呜——,我不让她去,她非得去,临走前,我有一种预兆,一种不祥的预兆,去了肯定没好,果然,真的就出了事!」
「在哪出的事啊!」
「×州!」
「呵呵,」我惊叹道:「小杨,她怎么跑出那么远去倒票啊?」
「这个,」杨坤非常在行地对我说道:「张哥,这行当,你不懂,有些事,你不应该知道,如果知道的太多,对你、对我都没有什么好处!我们倒的是假票,印制的都是那个区段的,所以,必须去那里卖!」
「哇——,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行规啊,哈哈,小杨,你们的票是从哪弄来的啊!」
「不,」杨坤坚定地摇摇头:「张哥,请别在意,小妹真的不能告诉你,否则,对我,对你,都没好处!」
「算了,算了,」我摆摆手,不再追问。
我们默默地喝了几口酒,我又忍不住地问道:「小杨啊,你干点什么不好,偏偏干这个,到处游荡,整天提心掉胆的。」
「张哥,像我这样从农村来的女孩子,无依无靠,做买卖又没有本钱,能干些什么啊,我的同伴,大都做了小姐,我可不愿意干,没办法,为了吃饭,为了活着,就跟着这些票贩子一趟一趟地往关里跑吧。我不是直接出面卖票的,我负责看管等待出卖的假票,我一般都是悄悄地站在车站广场的一边,有人买的时候,我的同伴来取。嘻嘻,张哥!」杨坤用筷头指了指她的乳罩:「我一般把车票藏在这个地方。」
「嘿嘿,」我苦涩地笑了笑,无言地望着眼前这位可怜的女孩子。
「有一次,真的就出了事,警察逮住了我的同伴,我正在旅店里我,往窗外一看,我的同伴在警察的喝斥下,手上戴着手铐,正向旅店走来,我吓得抓起挎包就往外跑,刚跑到旅店门口,便与警察和同伴碰了个面对面。还好,我的同伴很够意思,装着不认识我,我这才逃回了家。等我下了火车,一摸,身上还有一块钱,张哥,我连公共汽车都舍不得坐,这一块钱,还能买几个馒头吃,唉,回到家里,我把挎包往床上一扔,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棚,怎么办,去哪搞钱啊?」
「好惊险,你的同伴的确很够意,如果让他做地下党,一定是个很出色的英雄汉。小杨,你一次也没被警察逮住过吗?」
「逮住过,可吓死我啦,」
「让警察逮住你,那可没好,小杨,警察对你……」
「不,不,」杨坤完全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不,不,那个地方的警察还挺文明的,对我很礼物,至于男票贩子,那可就不客气,先是一通暴打,然后,都乖乖地蹲墙跟去。而我,警察给我一把椅子,我可以坐着,比男票贩子们舒服多了。第二天,警察把我领进一间屋子里,让我坐好,然后,便啪啪啪地给我照像。末了,又让我十根手指都蘸上印泥,我哪里经过这种场面,我不知道警察会让我做些什么,我呆呆地举着红通通的双手,吓得一个劲地哭:警察叔叔,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干了!」杨坤再次涌出一串伤心的泪水。
「那个地方的警察真的不错,没罚我,只是警告我:看你年龄还小,又是个女孩子,这次,我们不罚你,放了你,你以后要好好做人,如果再犯到我们手里,可别说我们不客气了。我真的很感谢那里的警察,从那次被抓住以后,我便再也不干了,可是,晓兰这个强种,说什么也不听我的,这回可好,栽了,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唉,」我感慨道:「世事艰难啊,什么人都得活着啊!」
「呜——,呜——,……,我的首饰,我的项链,我的手链,」杨坤又嘤嘤起来:「我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好不容易攒点钱,买了几个首饰,这回可好,全没了,呜——,呜——,……」
「小杨,」我无比同情地说道:「你这个人很够意思啊,为了朋友,真是可以豁出一切啊!」
「张哥,」杨坤抹着泪水,喃喃地说道:「晓兰是个好人,你别看她说话大大咧咧的,她可是个热心肠的人,没有她,我早死了,你看,」杨坤伸出手腕,我这才注意到,杨坤那细白的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
「有一阵子,运气背到了极点,一分钱也搞不到,我彻底地绝望,就在屋子里割了腕,如果不是晓兰回来的及时,我早就变成一盒骨灰了!」杨坤一边说着,一边将腕上的表盘拧了过来:「哎哟,时间不早啦,张哥,我该上车啦!」
「小杨,你,买票了吗!」
「嘻嘻,」杨坤破涕为笑,嗖地从乳罩里抽出一张车票,冲着我娇滴滴地晃来晃去:「这个!」
「假的!」
「当然,」
「不行,」我一把将假票夺了过来:「不行,你还想出事吗?」
「张哥,没事的,我又没卖,只是自己用,如果真的被发现了,就说是从别人那里买来的,嘻嘻,没事的,放心吧,路途太远,票价太贵,能省点,就省点吧!」
「走,我送送你!」
「谢谢!」
我给杨坤买了许多水果和食品,然后,双双走进月台。
「小杨,你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一周吧!」
「小杨,到了×州,代我向晓兰问好!」
「好的!」
风尘仆仆的列车尖厉地呼啸着怒气冲冲地闯进站台,杨坤非常灵巧地跳上火车,当列车徐徐开动后,杨坤依然靠在车门处,亲切地向我摆着小细手,吐着薄舌头,做着小鬼脸。我跟着列车跑出一段路,望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列车,想着列车上那个可怜的女孩子,我心里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我自言自语地叹息道:「唉,好可怜的女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