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时几乎立刻跟上询问:“而你认为,你可以让人类做到?”
“并不是我可以。更多小说 LTXSDZ.COM”仿生人傲慢地笑了起来,“而是我已经。”
“所以你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向我们炫耀你的成功吗?”路易斯质问他,“这有什么意义?”
“意义?我想这么做——这就是意义。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们,毕竟你们也很成功地阻挠了我们的一些计划,啊不过,那只是第一步,亲爱的们,后面还有无数的步骤,真是麻烦……”
“菲利克斯·芬恩。”虞时突然语气冷冰冰地说,“还是说,你更喜欢我称呼你为,殷临嘉?”
仿生人絮絮叨叨的声音骤然停下,它露出了真实——也或许是做作的——惊讶的表情。
……在虞时意识到,当年那些力主将繁星计划改变为人造天堂计划的人类,可能利用种种办法延续自己的生命,并且活到现在这个时代之后,他就开始了寻找。
他或许不知道那个时代究竟有哪些繁星计划的成员,但是他至少确定其中的两个。
一个是闻今歌,还有一个,就是那个出现在闻今歌的实验室里的年轻男人。
在万族博览会之前的那几天,虞时没有太多需要做的事情——大多数事情都是格兰星在做——所以,虞时也尝试在星际网上寻找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
那其实很好找,再好找不过了。
冬眠时代、比闻今歌年轻一些、与六芒星可能存在关联、很有可能是个研究者……
菲利克斯·芬恩,殷临嘉。虚拟现实之父,脑科学专家。
在星际网上,有无数关于他的生平的相关研究,同样,也留存着无数他的照片。
他出生在冬眠时代晚期,亲手建立起六芒星。星际网对于他的描述总是十分详尽,毕竟这是个写进教科书里的人物。
人们倾向于认为,殷临嘉死于扩张时代晚期,母星战争之后。寿终正寝。他的陵墓就在中央星域的某颗星球,那是他曾经的实验室的所在地,如今那里甚至建立起了纪念碑,是无数人旅行的目的地。
……他真的死了吗?
还是说,他只是抛却了自己的躯体,投身于他研究了一辈子的虚拟现实呢?
关于芬恩家族,虞时一直抱有一些疑惑。
这个家族抛弃了曾经的研究传统,转而开始经营商业贸易;曾经在异族战争期间,不远万里迁徙至西北星域;也几百年如一日地暗中参与着某个秘密计划,并且,在最终,全部死于袭击。
……他们怎么这么听话?怎么能如此认真地遵循着繁星计划的脚步?
要知道,这是一整个大型家族,成员起码有数百人,还绵延这么多代。他们仅仅是因为利益和只有核心家族成员才知道的秘密,得以凝聚起来的吗?
可什么样的秘密,才能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在几代人的传递之下,始终毫无变化、始终保持一致?
这是八百年。
在八百年的时间里,人类帝国经历了精力的发现、对外扩张、惨烈的母星战争、星际网的形成、血腥的异族战争……人类帝国都几经变迁,而芬恩家族却“矢志不渝”?
除非……
除非菲利克斯·芬恩还活着。更多小说 LTXSDZ.COM
除非那个将他们带领到这条道路上的人,还活着。
人类是见异思迁、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的生物。除非有某样东西,强制性地将他们凝聚在一起。那或许是利益,但八百年——单单是利益,还不够。
况且,芬恩家族凭借着虚拟现实技术、人工智能技术,赚到的资产还不足够吗?
虞时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这个仿生人。在这具无机质的身体里,此刻汇聚着怎样的意念、怎样的想法、怎样的认知?
这个来自八百年前的幽灵,是否仍旧记得繁星计划的初衷?
他或许已经遗忘了,因为那是比他更加遥远、更加古老的年代。可是,就在他的面前,站着来自那个古老年代的人类。
虞时说:“你真的觉得你已经成功了吗?”
仿生人长久地、惊讶地凝望着虞时,一直保持着沉默。那沉默几乎令人疑惑了起来,好像这个一直喋喋不休的、一直傲慢自大的家伙,就真的会习惯于谦逊的沉默一般。
但最终,他——借由“它”——开口了:“当然。如果没有成功的话,我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呢?”
“你杀死了那么多人。”
“那并不是杀死,而是……拯救。”仿生人说,“如果你觉得这个词冒犯到了你们——啊,想必你们一定会这么觉得,那么就换成……‘重生’,如何?
“他们将在另外一个世界重生。就好像你,晨星。你醒来之时,是否觉得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他们也是如此,他们只是要稍微沉睡一会儿,等待着那个时代、那个最终的时代来临。
“他们终究会等到的,终究将重新睁开双眼,迎来一个光明璀璨、拥有无限希望的未来。
“到那个时候,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虚拟世界,都将是我们的国度。人类的疆域将遍布一切维度,成为令世界、令宇宙都闻风丧胆的不可思议的生物。”
它的话语很有煽动性。可是,使用着安东·莫尔顿那柔软的、温和的声线与语气,却只让人觉得诡异。
路易斯忍无可忍地说:“可你凭什么决定这一切?”他想到他的父亲,想到他父亲为他做出的决定——可那至少还基于他们之间的血缘。
而他,这个凭空出现在仿生躯体之中的人类(还真的算是人类吗?),他又凭什么?
仿生人则乏味地摇了摇头,他倒是很有耐心地解释说:“这很明显……天啊,难道你们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吗?人类,需要一个领袖、需要一个声音,来带领他们向前走。
“那可能是任何人,可能是思想家、可能是政客、可能是科学家,也可能是一无是处的疯子。那么,为什么不可能是我呢?”
它理所当然地这么说。
路易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你看,你却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它像是个很有耐心的父亲,教导着自己的儿子,“人类社会内部,之所以出现如此之多的矛盾、斗争,那都是因为,我们的声音太多了。
“那么多的声音、那么多的想法、那么多的主张。我们彼此攻击、彼此针对,不承认对方的言论、不认可对方的想法。我们只想着我们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其他人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