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么做?”周明夜装了近二十年的男子,为了不露馅,声音都时刻压着,比一般的姑娘家沙哑许多。
她之所以擅长水性,也是为了自保,凫水、饮酒、马球,甚至骑射,高门公子哥该会的东西,她或多或少都会一些。只是到底是女儿身,借着身体弱为借口,能避则避。
今日醉酒也是假装的,她要保持男儿身,就要时刻清醒,为以防万一特意练过酒量,不说千杯不醉,但至少是比一般人好的。
林旗虽回了京,但姜榆此时是个后宅妇人,没理由也没机会与林旗见面。
姜榆知晓周意辰要宴请林旗时,心潮就澎湃起来,她知道这俩人不和,林旗若是应邀而来,周意辰势必会有所动作,所以干脆顺了周意辰的计划,让周明夜装醉喊她去扶,就是为了能够见心上人一面。
昏暗的床帐内,两个姑娘并排躺着,姜榆的嘴角仍扬翘着,道:“先让我确认一下他的心意。”
“怎么确认?”
姜榆羞赧地笑,道:“等他……来找我,先看看他会怎么对我。”
周明夜始终对她与林旗的感情存疑,毕竟面对姜榆时林旗没有一丝的情绪变化,她不忍心再泼冷水,只是问:“他若是不来呢?”
“他会来的。”姜榆想也不想便道,“他与家中长辈谈论兵法时,会用各种刁钻的计谋,但是在感情上,他不喜欢拐弯抹角。我背着他嫁了人,他一定会来亲口与我确认,问我是不是真的移情别恋了。”
姜榆平常话并不多的,今日见到了林旗,说起他来就怎么也说不完,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笑起来,道:“况且周意辰的心思凡事有眼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我都被欺负了,他肯定是不能忍的,你等着吧,最多两日,他一定会来找我。”
“更何况……”姜榆停住,后面的话没说,抿着唇笑出了浅浅的梨涡。
“你想的真多。”周明夜跟不上她的脑子,但这几年靠着姜榆她避开了许多麻烦,还是愿意相信姜榆的,道,“那我等着。”
夜晚寂静,姜榆却怎么都睡不着,她摸着枕下被林旗碰过的发簪,想起三年前两人坐在檐下说话的光景。
而周明夜警惕心重,身边的姜榆一有动静,她就会惊醒。
如此,第二日早早起了的两人,一个有情饮水饱,满面红光,一个眼底青黑,精萎靡,倒也符和周明夜宿醉后应有的反应。
白日里两人都未出门去,周家大夫人,也就是周明夜生母,因为担心周明夜过来看她了,三个都是女人,却只能荒谬地扮演着婆婆与小夫妻。
一日安宁,到了晚间,为了让姜榆能有机会与林旗会面,周明夜特意去了书房。
那厢独自待在屋中的姜榆心思纷乱,想着晚些时候若是见到了林旗该说的话,是先说林玖的去处,还是先说她与周明夜的婚事?
一别多年,又该从何说起呢?
她想得出,许久也没想出头绪,在牵红过来问她什么时候沐浴时,怔了一怔。
“怎么了吗,小姐?”
姜榆抿了抿唇,她如今年近十九,早就过了该嫁人的年纪,同龄的姑娘都已经抱了孩子了,可她却连未婚夫的手都没再牵过。
姜榆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反正她这辈子也不打算嫁给林旗之外的人了……
她的心急促地跳动着,偏过脸不让牵红看见她的异常,低声道:“就……现在吧。”
第4章 夜空
姜之敏为人正直,正直到迂腐,姜榆还小时,姜夫人就常与她说:“你爹说什么都只管顺着他,但别放在心上,装乖哄过他就算了。你自己的事情要学会自己做主,不能由别人摆布,你爹也不行。”
姜榆记得很清楚,所以姜之敏让人教她读书和刺绣的时候,她学得很认真。
前者是因为她想学,后者是因为别的姑娘家都会,对女孩子来说最简单的东西她多少也得会一点,至少不能太差以免什么时候出了丑。
后来刺绣学得挑不出大错就放下了,只有读书习字一直坚持了下去,让姜之敏很是满意。
再后来,姜之敏认识了林家父亲,两人很是投缘,有一回府中设宴,酒后看见姜榆与林旗在亭子里说话。
爬满绿藤和白花的八角凉亭下,少年英俊,少女娇俏,一个耐心听着,一个边说边笑,画面美不胜收。
姜之敏一拍脑袋当时就开口要给这两人定亲,林家父亲那会儿不知道是不是也醉了,当场就答应了。
姜榆知道时庚帖都已经交换过了,她还没什么反应,姜夫人已经差点晕了过去,找到姜之敏说他太冲动了,至少也该偷偷问问姜榆的意见才行,哪能这么糊涂就定了亲。
可是姜榆乖顺地应下了,一句反对或者不悦的话都没说。
姜之敏说这女儿温柔贤淑,才十二三岁就已经十分懂事和孝顺了。
却不知道姜榆在背后抿着嘴笑,跟姜夫人说:“那是我故意招旗哥过来说话的。爹那么靠不住,既然早晚都会把我糊涂嫁出去,还不如我自己选呢。”
那段时间她家旁支有个表姐刚成了亲,姜之敏被这事提醒了,一想姜榆的年纪,起了给她定亲的念头。
姜榆可不敢让他给自己安排婚事,那日她早就听下人说姜之敏与林父在前厅喝了许多酒,故意喊了林旗说话,连那小亭都算好了,确定一定会被姜之敏看见。
姜之敏果然是晕了头,顺了她的心意。
“哪有这样的,你也太大胆了,算计到你爹头上就罢了,怎能这样莽撞地把自己的婚事定了!”
“这怎么能叫莽撞呢?”十三岁的姜榆身形初见长,脸颊还有些圆润,歪头道,“我早就看出来,旗哥是喜欢我的。我一招手他就走不动路,说话的时候假装不看我,结果我故意丢了帕子,还没落地,他就给我接住了。”
姜榆嘻嘻笑着,道:“他对别人可不是这样的,上回夏姐姐来府上时丢了荷包,他眼睁睁看着荷包落地,喊了丫鬟捡起来的。我问他怎么不自己捡,他说要避嫌。”
姜夫人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两家来往很频繁,她是对林旗印象不错,可怎么也没看出他对自家女儿有什么心思。
仔细琢磨了会儿,她道:“人家说不定是觉得与你熟识了,才没那么多顾虑。”
“才不是。”姜榆笑弯了眼眸,“你等着。”
第二日她就不出房间了,对外说是患了风寒,不到午时,才与她定了亲的林旗就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