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欲掀帘问清楚,马车已停,车帘被人掀开,林旗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姜榆乍见到他,惊怕与委屈齐齐涌上心头, 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她表现得很冷静,可到底是个娇养在深闺的姑娘家, 别说死人了, 就是血水都没怎么见过, 现在那可不是死人, 而是一颗人头, 冒着淋淋血水,就在她跟前,在她房间里, 差点直接暴露在她眼前。
更不用说, 还有明昌侯府那森然的眼睛了。
姜榆听姜夫人说了不少后宅的事情, 但长这么大第一回 遇上,心慌得坐立难安,她害怕自己也被人盯着,又惦记着周明夜会不会出事。
此时见了林旗,情绪宛若冲破了堤坝的洪水,与泪水一道奔涌而出。
一旁的牵红见到林旗已经惊得目瞪口呆了,再眼睁睁看着姜榆朝着林旗伸手,被他牵住拽入怀中,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直到姜榆被抱下了马车,她才恍然回,掀着帘子想喊又怕被人听见,不能坏了姜榆的名声。
“小姐……”她低喊了一声。
姜榆正被抱上另一辆马车,攀着林旗的肩膀啜泣了一声,闻声抬头冲她摆首。
牵红无法,只能看着她被林旗抱进马车,车帘一落,隔绝了她的视线,然后车夫马鞭一扬,马儿哒哒几步,拖着马车驶出了小巷。
新换的这辆马车,比姜榆那辆宽敞多了,脚边摆着两盆冰,把车厢内弄得凉凉的,总算让姜榆的汗止住了。
她搂着林旗的脖子,呜呜哭个不停,林旗正要说话,她忽地抬头,带着哭腔道:“我不是让你去找明夜吗?”
“我让人去了,保证她平安无事。”林旗道。
他用手掌擦着姜榆脸上的泪,温声道:“我总要先确认你没事才行。吓坏了是不是?”
“嗯——”姜榆委屈巴巴应着,往他胸口一靠,语无伦次道,“我才知道原来那侯府里有疯子,明明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却不揭穿,要把人放在掌心耍弄……”
“要么是老夫人,要么是周二爷,除了他俩没有别人了,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姜榆恼得骂个不停,林旗听她说着,附和着点头。
等姜榆的情绪缓和过来,他才道:“什么事看得一清二楚?”
“就是明夜……”姜榆混沌中说了几个字,急忙打住,她可是答应了周明夜不会暴露她的秘密。
姜榆抿着嘴,被打湿了的眼睫颤动着,道:“不能告诉你。”
她的样子太可怜,让林旗不忍心逼问,凝望了姜榆片刻,低下头来亲了亲她眼睫,然后抱紧了她。
无声地安慰了片刻,姜榆缓过来了,枕着他胸口闷闷道:“你来侯府这几次,早就被人发现了。”
林旗回忆了片刻,笃定道:“没人发现,我确信。”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去找姜榆,他都不会去破坏姜榆的名声,每次去都很谨慎,是把姜榆放在第一位的。
但姜榆心思玲珑,既然这么说了,必然是有缘由的。林旗又问:“为什么这么说?”
姜榆坐在他腿上,两手搂住他脖子搭在他后颈,没回他,在心里将所有的事情都理了一遍,才吸吸鼻子,把除却周明夜女儿身之外的事情,一一与他说了一遍。
从嬷嬷到乔海,还有今日的事情。
说完,两人具是沉默,少顷,林旗道:“原来如此。”
当初有人冲着姜榆而去,先是想要毁了她的名声,再是放暗箭,都是想要她的性命。
最开始姜榆以为是林旗无意得罪了什么人,后来察觉是明昌侯府有异,直到此刻,她才真的明白了,她其实是遭遇了无妄之灾。
她在明昌侯府三年,都平平安安,林旗一回来她就有了生命危险,是因为她与林旗定过亲的事所有人都知晓。
幕后作怪的人一直都知道周明夜是女儿身,也知道她与周明夜的婚事有名无实。
之前不理会,是因为姜榆一个女儿家救不了周明夜,在林旗功成名就回京之后对姜榆动手,是怕她向林旗求助。
周明夜与姜榆是假成亲,这事一试便知,难保林旗不会动心。
但若是姜榆死了,周明夜对林旗而言,就是彻底的夺妻之仇。
周明夜绝不会相信林旗,更不会主动告知他自己的身世,如此,便斩断了对外唯一的求救途径,重新回到了明昌侯府的囹圄中。
姜榆与林旗落水后独处了好几日,在幕后人看来,是该说的都说了,手心里逗趣的玩物将要飞了,那不如直接解决了,于是孟氏就遭遇了今日的事情,而周明夜也必将有生命危险。
“气死我了!”姜榆一想着她竟然被人耍了这么久,气得直咬牙。
林旗听她说得遮掩,但隐约听懂了,道:“那就打回去。”
姜榆睁大眼看他,“怎么打啊?连对方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那就当他们全都是。”林旗沉声道,“不需要证据,直接全部解决掉。”
明昌侯府里一共就那么几个主子,能支使得了丫鬟下人的,更是寥寥无几。
姜榆听他是要无差别暴力制裁的意思,惊诧极了,思索了会儿,竟然觉得挺有道理。
明昌侯府现在没有爵位,又不受太后待见,还与温国公府不对付,林旗要是在这时候为难它,当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更不用说暗中动用武力了。
有了他这句话,姜榆心中安定了下来,退开一段距离细细打量他一会儿,道:“我说的这些可全都是我的猜测,没有一点儿证据,你不是最正直最君子的吗,不讲究那些啦?”
林旗听出她话里暗含的挤兑,色不变道:“近墨者黑。”
姜榆一听就恼了,瞪他一眼,道:“你说谁黑?”
“谁离我近就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