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好奶奶,看她重新躺下,阿晶匆匆将药碗放在桌,推开门。
“不好意思,让你坐在外面等,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不急。”陈兰君看了看周边,“你家其他人不在吧?”
阿晶摇摇头:“我妈早不在了,我爸和我哥出去做事了。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陈兰君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阿晶。
阿晶疑惑地打开信封,眼睛猛然放大:“这……这些钱?”
这么多钞票,捏在手中的厚度,少说有一百来元。
“这些钱是秦老师、我们同学凑的,还有昨天我们卖简爱帽的收入,都在这里了。”陈兰君望着她,说,“我们想帮你,阿晶,你要不要,也帮一帮自己?”
阿晶好半天没说出话来,一张脸呆呆望着钱,再开口,喉咙有些哽咽:“我……”
“我们找到了一条凑齐医药费的路子。”陈兰君握住她的手,将这几天大家的筹划与实践一一道来。
“‘简爱帽’卖得很不错,我现在都有些担心,会不会我们做的速度跟不上,到时候没东西卖。”陈兰君故意以一种轻松的语气开玩笑,“要真那样,眼看这钱往外流,那我们可得心疼死了。”
“阿晶,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陈兰君稍有些忐忑。在这种事上,当事人的意愿反倒是最令她拿不准的。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撕毁所谓的“婚约”,冒着和家人翻脸的风险,走上另一条注定要依靠自己的路的。
阿晶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姑娘,可正因为听话、懂事,这种姑娘往往能自己给即将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厄运找理由,自己给自己洗脑,比如——
“我爸我哥哥也不容易。”
“要是这个时候悔婚了,那我家人的脸就丢尽了。”
“我的夫家也很好呢,愿意拿这么一大笔钱娶我。”
……
光是想想,血压就蹭蹭往上飙。
要是真能说出类似的话,那就算了。
尽管明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处,但陈兰君还是难以接受,这种感觉就跟为受冻的人去抱柴火,结果转头人家给你倒一盆冰水差不多。
她已经尽量地将前路规划好了,并且有了足够的证据证明这条路是可行的。可是,倘若阿晶自己想不清楚,不愿意帮她自己,那么陈兰君会立刻中止一切计划。
唯有自渡,方可真渡。否则,大罗仙来了也难救。
她必须在开始的时候就弄清楚阿晶的态度,否则真要耗费了大家的努力凑齐了钱,获得个“感动,但仍没有改变”的结局,让她寒心事小,伤害大家的集体善意才是难以补救的。
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阿晶终于开了口。
“我爸也不容易……”
听到这个开头,陈兰君脸色虽然未变,但一颗心已经下沉。
“他养我和哥哥长大,确实付出了很多,在这左右的村子,我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念到高中的。他对我,很好。我应该好好报答他。”阿晶抬头,望着阴灰色的云。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难过:“可是,这是我的人生,不是吗?”
陈兰君松了一口气,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是,归根结底,这是属于你的人生。”
阿晶轻轻扬了扬嘴角:“我念着他们的恩,之后也会报答,但是要抵上我的人生。”
这个一向听话懂事的姑娘摇了摇头,目光逐渐坚毅:“我做不到。”
她反握住陈兰君的手:“你放心,我会尽全力帮我自己。”
很快,陈兰君就知道阿晶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她的爸爸找来了学校。
“我的女儿有来学校吗?”
即使秦老师说了没有,这个盛怒之下的男人还是不信,甚至强硬地要冲去寝室、冲到班上搜查。
还有两三个男人跟着,在学校里大吵大闹:“她是许了亲的人,忽然跑了算怎么回事?”
阿晶的爸爸甚至冲到教室了,左看右看都不见女儿后,他那涨红的一双眼落在陈兰君身上:“是你,那天你来找了阿晶,她就不见了!”
他面目狰狞地就要冲过来,被几个高大的同学拦住了。
体育委员阿力伸手轻轻一挡,把阿晶爸爸推得一退:“干什么!在我们班上还想欺负我们同学?”
“就是,你家女儿不见了,是你做爹的不地道,问我们?”
阿晶爸爸被拦着,隔空朝陈兰君喊:“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我女儿在哪里?”
陈兰君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听到没?她说不知道。”刘黎脾气上来,把桌子拍得很响。
对峙间,学校的几个体育老师匆匆赶来,将几个不速之客围住,把局面一下子控制住了。
秦老师往阿晶爸爸面前一横,将陈兰君等学生挡在身后,皱着眉头说:“你这个人急什么?好歹把事情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