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敷叹气摇头:“不然你道西京这些世家,为什么都不愿把女儿送入宫中给太子做妃。”
谢期了然,太子身子弱也就罢了,若是自家女儿送进去,能生个一儿半女也有利可图,若是能生育皇子,等太子没了,便是下一任皇帝的有力角逐者,而皇子还小,在大梁太后理所当然能够摄政。
可若太子的身子弱到不能生育,女儿送进去便是守活寡,这未来的皇帝跟自己没半分关系,便是位尊如太后也是说不上话的,只会平白搭上自家一个大好的姑娘。
“这些世家,真是跟苍蝇一样,见到利益,嗅到新鲜血肉就凑上去叮咬,有风险便嗡嗡的飞走,一哄而散,真是可恶。”
秦敷一愣,哈哈笑了出来,这样形容也没毛病。
“这傻孩子,你也是出身五姓大族的谢氏呢,这样骂人岂不是将自己也骂了进去。”
谢期努努嘴,他们家也有些不同,谢光跟本家关系并不是太好。
不愿说这些糟心事,谢期是有意岔开话题,便兴致勃勃的打开木盒子,盒子很漂亮,是漆盒,上头有白鹇鸟的描金花纹,小鸟是用螺钿拼成,很有意趣。
打开盒子,里面是两只相同的蝴蝶步摇,花丝工艺倒是不怎么稀,有钱的富商也能买得到,让人目瞪口呆的,是上面嵌着的两颗金刚石蝴蝶,通体透明展翅欲飞,雕刻的活灵活现,就是镂空内雕的手艺。
“萧皇孙,您这边走,到了建章门,除了陛下和太子都得步行,更何况是您呢,您现在没有爵位,这到了内宫,是不能乘辇的,得辛苦您步行。”
看门的内侍官这说话的语气,谢期都听出来,看似尊敬实则透着满满的轻蔑和瞧不起了。
而被嘲讽的对象,居然是个熟人。
第37章 变化
比起在白云观的那次偶遇, 萧直换了一身干净的绸缎衣裳,脸也洗的干干净净,露出这一张白皙的脸和明亮上挑的凤眼, 很是有几分英俊。
可宫里的人踩低捧高, 哪管他是不是个英俊青年, 连一个看门的小太监都能奚落他这个龙子凤孙。
真是可笑, 谁能想到, 十年后那个一手遮天说一不二的萧直,居然面对一个看门的小太监,都要卑躬屈膝夹着尾巴做人呢。
白云观那次见面, 前世也曾发生过。
但这一回,宫门相见, 是这辈子第一次发生的事。
谢期只是冷眼看着,萧直这副竭力隐忍的模样, 只觉得活该,想去啐他一口。
“谢家夫人和小姐, 这是要出宫啊,您家的马车早就候着啦,要出宫门还得走上一段时间,您要出宫打发人来知会一声,奴叫您家的马车在宫门口等着, 不也省着您和小姐走路。”
小太监对他们的谄媚和对萧直的看不起, 简直如两个极端。
“多谢小王公公,就这么一小段, 我们走过去便是了, 这旁人也没有把马车停在建章宫门口的,我们也不好破这个规矩。”
“瞧夫人说的, 谢大将军是陛下肱骨,便是破些规矩也没什么。”
秦敷只是笑笑,不欲多生事端,拉着谢期就要走。
这个小太监还在催促萧直,内宫有太监来接,还没走几步,谢期忽然高声道:“小王公公,今日不止我们母女入宫,那一位是什么人啊。”
小太监有意讨好:“嗨,姑娘不知道吗,就是那位啊,戾太子之子,生在外头长于乡野,没怎么入宫来过,姑娘不认识也是正常。”
“诶,怪不得呢,公公说龙子凤孙,我想了一圈,也没在宗室中见过这么一位人物,虽然流着皇家的血,却没什么皇室气度。”
“姑娘是什么人物,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是呢,今日我也见了太子殿下,此人比起太子殿下,可差的太远了。”
“太子殿下芝兰玉树,此人怎配与太子相比。”
谢期怜悯的看了一眼小王公公,萧直可最是记仇,等他发达了还不知要怎么对付这个小太监。
不过,这辈子,萧直能不能走到那个位子,还是未知。
谢期就是故意的,让她什么都不做,躲着萧直避着萧直,她做不到,受了此人十多年的欺负,一朝重生,就要趁着他没发达的时候,踩上几脚。
她故意斜眼看萧直,以她对此人的了解,自尊心强烈如他,外表温润内里高傲如他,此刻必然会攥着拳头强忍,装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实则内里都要憋出内伤了。
一想到这,谢期就兴奋的不得了。
对上那双黑黢黢的双眼,谢期皱起了眉头。
错觉吗?
萧直不仅没有被气的胸口起伏,就只是那么看着她,如曜石一样的眼眸含着笑意,那种宽和包容,像看着爱宠淘气一样的无奈眼。
这是萧直?
她居然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宠溺来,真是见鬼了。
谢期皱着眉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娘,我们走吧。”
秦敷看得皱眉头,直坐上了马车,才开口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认识那位流落在外的皇孙,是不是结下了梁子。
若是问是否有仇,那恩怨可就大了,萧直害死她一家,是她的杀父仇人,她恨不得生啖其肉。
但现在,她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没什么,在白云观他冲撞了我,看他不顺眼。”
秦敷皱眉,觉得不太正常,她的女儿自小养在蜜罐里,却并不是那种骄纵的不知天高地厚,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她时常教导几个孩子,莫要不把下面的人命不当回事,像有些主家说打死人就打死人,欺压老百姓,这种事有违天和是要遭天谴的。
几个孩子性子都仁善,这个女儿更是因为读了那些江湖话本子,崇拜大侠总喜欢打抱不平呢。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谢期这么讨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