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是林家的千金?”白衣公子含笑开口,那笑容仿佛春风化雪般温暖人心。
逢月不解地眨眨眼,将眼前那一层水雾拂去。“我叫林逢月,公子认得我?我与公子之前见过吗?”
白衣公子点头,情淡雅如同新月,“大概六年前,我乘着马车从京郊回来,途中偶遇了迷路姑娘,便叫车夫绕了些路,送姑娘回了林府。那时我便随身带着这枚玉佩,许是姑娘没有留意。”
六年前,十岁的时候……
逢月渐渐忆起那年她跑去山边玩,的确是迷了路,天色渐晚,吓得都快哭了,是位大哥哥将她送回家去的,原来就是他。
果然,两个人若是有缘,不管离的多远,总会相遇的。
“公子怎么称呼?”逢月言笑晏晏,不再像适才那样拘谨。
“在下祁沐恩,家父是圣上身边的内务总管。”祁公子郑重其事地对着逢月颔首施礼。
祁公子?原来他就是姜姃的祖母为她选的未来夫婿,听姜姃说祁家就快要登门提亲了。
逢月眉心一紧,她已经阴错阳差的嫁给了苏景玉,好在不过是一年之约,而他却就要娶姜姃为妻了,若是与他有缘,又怎会如此波折?
难道那梦就只是个梦,鱼形玉佩也不过是个巧合?
逢月羽睫低垂,刚刚才涌起的一腔热情被瞬间扑灭,心里乱做一团。
雨花阁里,苏景玉负手而立,俊美无俦的脸,高大挺立、瘦而不弱的身躯,飘逸的墨发,一身随风飞扬的朱红色长袍,比的一众玉冠华服的世家子弟渺小如同尘埃。
“诶你看,长了张书生脸那个应该就是鲁国公家的陈勉了,还挺不错呢!”姜姃一双丹凤眼定定地望着雨花阁,用团扇戳了戳身边的林玉瑶。
林玉瑶的整颗心都被苏景玉吸了过去,没有听清姜姃说了什么。
姜姃又被她气的白眼一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说你还惦记着苏景玉有什么用?他长的再怎么好看,他都已经娶了林逢月了,凭你的家世还想嫁给他做妾不成?差不多得了!真受不了你!”
团扇一甩,背过身去吐了口气,边走边道:“我去看看祁沐恩来了没,你先自己在这待会吧。”
林玉瑶寻到姜姃口中那个长着书生脸的陈公子,心湖未起波澜,视线又落回到那一抹耀眼的红,许久才转身离开。
花园里,秾丽的阳光透过树荫,撒下一地碎金般的光点。
林玉瑶四处望了望,没见到姜姃,低着头在花园里闲逛,不知不觉间走到水塘边,再一抬眼,小榭上逢月的身影映入眼帘,对面还站在一位温润的白衣公子,二人相谈甚欢,像是早就认识。
林玉瑶心里不由生出几分窃喜,若真如四喜说的那样,逢月与苏景玉之间感情不睦,说不定不久的将来,她就可以重新得回这段本该属于她的姻缘,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愿意放下所有的骄傲,即便只能做个继室也毫不在意。
凝思虑间,渐渐逼近的脚步声入耳不闻,直到那魂牵梦绕的红衣并肩而立,林玉瑶一惊,端在身前的双手不经意间攥紧了些,垂眸唤道:“苏世子。”
苏景玉随口一应,“大姐。”
双眸始终凝望着小榭里相视而言的林逢月与祁沐恩,视线定格在那块与逢月画中极为相似的鱼形玉佩上,唇角一勾,腹诽她果然早有心上人,还谎称那块鱼形玉佩是她梦到的,只是这眼光着实不怎么样!
林玉瑶抬眼,见他面露不悦,一时有些慌乱,局促道:“苏世子,逢月她……的确失了些分寸,你别介意。”
苏景玉因为四喜的事情对林玉瑶颇有成见,在心里暗暗道了声假惺惺,哂笑着负手离去。
姜姃亲自迎到东二门外,见了祁家的马车才知道祁沐恩到了,又原路折返回来,摇着团扇在花园里寻了一圈,刚好看见站在水边出的林玉瑶,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登时拉下脸来。
她原本对祁沐恩这个祖母选定的未婚夫婿算不上满意,认为父亲在江南做官,自己是个名正言顺的官家小姐,祁沐恩不过是个宦官的养子,即便祁公公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人,说到底不过是个奴才罢了,是祁沐恩高攀了她。
再者祁沐恩也并非科举出身,如今不过仗着祁公公的面子在户部挂个虚职,所以每每见到他都趾高气扬。
即便如此,她也难以容忍他与别的女子有说有笑,尤其是林府的养女林逢月。
团扇抵在唇边冷哼一声,瞥着林玉瑶阴阳怪气道:“我可真是小瞧了你这妹妹了!我收回刚才的话,只要有林逢月在,怕是你连苏景玉的妾都没得做了!”
林玉瑶紧咬下唇,眼底的厌恶再度升腾。
第9章
小榭里,祁沐恩察觉到逢月听他自报家门后色有异,心中不解,问道:“姑娘听过我的名字还是……姑娘认得家父?”
逢月摇头,既然祁家已经快要向姜家提亲了,就说明她与他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缘分,更不该仅凭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便心存幻想。
勉强笑了笑,“就是因为没听过才觉得失礼了,祁公子六年前帮我过一次,我都没有记住你的名字,实在抱歉,再次谢过了。”
祁沐恩清朗一笑,“姑娘言重了,我与你早就相识,今日一见就如同故友重逢一般,实在不必这么客气。”
言毕才想起柳条还在自己手上,向前递了递,语气轻柔如小榭边的池水,“姑娘不仅容貌同小时候丝毫未变,也同小时候一样爱玩。”
逢月提了提唇角,伸手接过柳条,“多谢祁公子,我初次来衍王府,四处逛逛去,公子请便。”
她决然转身,单薄的双肩垂着,手里细长的柳条拖在地上窣窣作响。
触手可得的希望再一次幻灭,心中抑闷难消,却远不及想象中绝望、痛苦。
或许是半个多月前已经在醉仙楼里经历过一次,这一次反倒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强迫自己笑了笑,压下心底的酸楚,林逢月,不过就是一个梦而已,什么鱼形玉佩,什么梦中的夫君,根本不存在的。
忘了吧,都忘了吧。
祁沐恩望着逢月单薄娇小的背影,眸中渐渐漾起波澜,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好情愫悄然滋长,终于在那纤弱的背景即将消失在视线中时,抬步追了过去。
自然,身后还悄无声息地跟着,想要一探究竟的姜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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