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秋千哪里都好,就是座椅太高了。”
苏景玉手臂绕到她身后抓着麻绳,狡黠一笑,“高吗?我觉得刚好。”
夕阳渐落,月华如水,房门上的六角灯笼双双亮起,透着红澄澄的柔光。
逢月的视线随着秋千的回荡落在高大的玉兰树和清新的花草间,回想着昨日跟周叔去看的那片空地,周围绿树参天,芳草遍地,若是按图样上建成了房子,应该就是眼前这副样子了,不远处还有一大片樱桃林,入夏时可以坐在田间吃个够。
“苏景玉,我给你带了樱桃回来。”
逢月转头望向房门口的地上,没见有散落的樱桃,才想起桃枝早就过来收拾走了。
卧房里,桃枝煎好了汤药用热水暖着,洗好的樱桃摆在圆桌上,逢月手里攥着颗樱桃准备着,憋着气服过药后忙不迭地塞进嘴里,甜滋滋的汁水瞬间冲淡了药的苦味。
低头向盘中吐了颗樱桃籽,瞟见旁边的盒子里有只金灿灿的雏鸡,颇有兴致地拿在手中把玩,指尖戳了戳鸡嘴,红红软软的,很是有趣。
身后盥室的门声响起,逢月回头正想问苏景玉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见他目光扫过她手里的雏鸡,又缓缓抬眸看她,唇边勾起的笑意耐人寻味。
想起新婚之夜床边盒子里放着那两颗怪的铃铛,手一甩,啪嗒一声将金鸡丢回盒子里。
夜色静逸,没有一点风。
苏景玉平躺在脚踏上熟睡,黑暗中的面容清俊绝伦,浓密的睫毛轻颤了颤,唇边漾起淡淡的笑意。
仿佛置身于河岸边,夕阳将河面镀上一层浅金色,河水清澈又柔和,卷着细小的浪花轻缓地向东流淌。
酷似逢月的姑娘与他一同在河边嬉闹,指尖撩的水花飞溅,洒在身上微微的凉。
她不小心踢翻了一盆刚浣好的轻纱,蹲下身双手摸索着捡起,河水浸湿了素白的襦裙。
他跑过去抄着膝弯抱起她,踏着河边的浪花尽情地奔跑玩闹,周身披着一层淡淡的余晖。她依偎在他怀里,笑意灿然。
顷刻之间天色骤变,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冰冷的河边,意识一点点自躯体内抽离,盘旋在半空中。
醒来时,他双腿蜷缩着躺在一张窄小的床上,身边的少女酷似逢月,端着药碗一匙一匙地喂他,黯淡的双眼似乎无法辨别他的准确位置,药汤撒了他一身。
“小时候我病了一场,昏睡了好几天,醒来之后就看不清了,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团影子。”
“那我今后穿的鲜艳些,这样你就能看见我了。”
紧接着视线内一片喜庆的红,鸾帐内,他拥着她轻吻,情到浓时衣衫凌乱,缠绵缱绻。
天色渐明,她累的娇喘微微却迟迟不愿睡去,指尖轻柔地抚摸他的脸颊,“夫君,我怕醒来之后就完全看不见了,我还没有看过你的样子。”
他吻上她的额头,声音轻柔似水,“别怕,你只管放心的睡,我会一直陪着你,这辈子,下辈子,一直陪着你。”
她笑着落泪,手臂搂着他结实的腰身,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
下一瞬,喊杀声震天,他背着她一路狂奔,躲进河边的山洞里,追兵、火把、尖刀,他拼了性命想要护着她逃出去,却终究难敌众人,洒下满地的鲜血。
孱弱的她发疯一般跟着他一起拼死抵抗,陡然间身后一声凄厉的惨叫,他颤抖着回头,见她挡在他身后,胸口插着一只尖刀,口中鲜血喷涌,手里还攥着一根染血的发簪……
苏景玉浑身一震,猛然起身,幽黑的眸中泛着水光,惊恐又怜惜地看着逢月,她还在熟睡着,月光透过枕边的红纱幔帐,在她脸上映下朦胧的光影。
苏景玉惊魂未定,剧烈地喘息,背上已然被冷汗浸透,许久难以平复。
窗外月色清凉,清辉如纱,苏景玉睡意全无,披上外袍,燃起一盏灯烛,坐在案边提笔作画。
夕阳西照,流水潺潺,画上的男女依偎着坐在河边,旁边笼着个火堆,架在木丫上的鲫鱼烤的金黄酥脆,还在冒着白烟,不远处放着个盛满轻纱的木盆。
撕拉一阵碎响,刚画好的画被撕得粉碎,指甲大小的纸屑一片片顺着指缝飘落在书案和地上,纷飞如雪。
噩梦不可对外说出半句,画在画上也不行,师父叮嘱过的。
可为何他会两次做出这样的噩梦,逢月最终都死了?
他不敢再想,盼着能尽快将这噩梦忘却。
水,师父说过要多喝水。
两壶凉水下了肚,纷乱的心绪终于平静了些。
回想着梦中那些甜蜜的光景,尤其洞房之夜花烛燃燃,鸾帐内春光旖旎,紧绷的面颊浮上一丝笑意,重新铺上一张画纸,画下一副春意满满的美人图。
*
深夜,苏府正院的书房里还亮微弱的光,黑衣人斗笠遮面,左手持刀,躬身将一封密信递到苏天寿手中。
“侯爷,属下已经向太子殿下奏报过您假意迎合衍王的事,太子殿下称他对您的信任坚不可摧,今后您可依照计划行事,不必再奏。”
苏天寿接过密信展开,里边只写着一行小字:对酒追欢莫负春。
“定风波”,苏天寿沉寂的眼里泛起一丝波澜。
这么多年了,他终究没有看错人,太子李潜龙才是值得追随一生的明主。
书房内骤然一亮,手中的密信在烛火中化为灰烬。
自打苏林两家结亲,衍王几次三番约苏天寿私下见面,所为何事彼此间心知肚明,苏天寿早有计谋,之所以一直推脱不见,就是在等太子的谅解,以示忠心。
“侯爷,衍王那边可要属下做些什么?”暗夜里,左手刀刻意压低的嗓音,沉闷如钟。
苏天寿捋着胡子,跳跃的烛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色难以捉摸。“不必,明日老夫要先进宫面圣,择期再去见他。”
左手刀本欲退去,又折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