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瑶脸色惨白如纸,双手倏地攥紧披帛,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漫过脸上的发丝,顺着脸颊滑落。
苏景玉缓缓站直了身子,再度冷眼扫过面前的这对母女,决然转身进门。
两扇朱红色的兽头大门在面前关起,焦氏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无助地瘫坐在地上,抱着女儿失声痛哭。
*
卧房里燃着炭火,暖融融的。
逢月还在睡着,被子被蹬掉地上,桃粉色的寝衣与肚兜一同卷在肚脐上,露着一片雪白凹陷的肚皮。
苏景玉无奈地笑笑,走到床边捡起被子,替她拽下寝衣和肚兜,重新把被子盖好,逢月被惊动的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苏景玉热的脱去外袍,只穿着里衣坐在床边陪她,大手轻柔地抚摸着她铺在枕上的乌发。
林佑入狱只是开始,他依附衍王多年,替衍王搜刮民财、豢养死士的旧事被翻出来,风口浪尖上没有人能救得了他,尤其是与林家沾着亲的定远侯府。
皇帝对外宣称衍王是暴毙身亡,而非谋逆,林佑即便能侥幸保全性命,也必定会丢官弃爵,牵累整个林家。
他两次说出与林家决裂的话,除了痛恨林玉瑶几次三番地伤害逢月,也是为了防着这一天,防着林佑被衍王拖进深渊,林家用养育之恩来逼迫逢月,让她痛苦为难。
既然如此,不如先不告诉她,等这股风浪过去了再说,至于林家,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苏景玉起身出门,正色吩咐巧儿与桃枝转告东院所有仆婢,不管听说了什么风声,尤其是林家的人、林家的事,断不可向逢月提起,如有违令,即刻滚出苏府。
接连几日,逢月在房里吃饱就睡,过着像小猪一样的生活,为子溪筹备嫁妆那大半个月的疲累一扫而空。
苏景玉时常不在府中,隔三差五叫顺子去富隆西街买些桂花糕回来给她,逢月吃了几日难免有些厌烦,让巧儿去小厨房做些饴糖来,分出一小半用纸包好,带去给苏离解馋。
子溪嫁去陈府,家里更没有人陪着离儿玩。
孟氏不许她时常到东院去,她前两日风寒刚好,又不能出去玩,小家伙只能整日与嬷嬷们一起待在房里。
见了逢月像是见了根救命稻草,扑上来抱着她又亲又啃,搂着她的脖子奶声奶气道:“嫂嫂,你跟哥哥在房里玩些什么?还一起玩羽毛吗?”
一边说,小手还一边抓起逢月的头发,学着苏景玉的样子在她脖颈上扫来扫去。
逢月尴尬地扯唇,目光不由得扫过房里的两个嬷嬷,那两人都有了些年纪,不做声色地互看一眼。
离儿眨巴着眼睛看逢月,没见她回答又要开口,逢月赶忙从衣袖里翻出饴糖给她。
苏离眉开眼笑,顿时把羽毛的事抛之脑后,逢月这才松了口气,抱着她坐在腿上,看着她吃的津津有味。
苏离来回拨弄着仅剩的一块饴糖,犹豫了片刻终于抓起来,圆乎乎的小手悬在自己胸前,没什么诚意地道:“嫂嫂,你也吃!”
她的小嘴里已经有了两颗虫牙,逢月不敢给她吃太多饴糖,带来的本就不多,看着她意犹未尽的样子又舍不得,握住她的小手送到她嘴边,“离儿吃吧,嫂嫂吃过了。”
“嗯!”苏离开心地把最后一块饴糖含在嘴里。
逢月难得见离儿一面,又陪着她玩闹了一阵,暮色初降,嬷嬷客气地留她用晚膳,逢月婉拒,抱了抱苏离,起身离开。
正院的院墙下,梧桐树落叶纷纷,如同彩蝶飘舞。
逢月蹲在地上捡起两片,每片都有巴掌大小,拈在指尖转着玩,刚要起身,听见院墙东边的桃林里传来小丫头的说话声:
“少夫人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也没见她回去看过。”
“是世子瞒下了,不让说!我听东院的丫头说,世子传下令来,谁也不许把林家的事告诉给少夫人,否则要赶出府去呢!”
“为何要瞒着少夫人?”
“这还用问吗,世子那么疼爱少夫人,怕她知道了难过呗!”
“林家也真够惨的,听说全家充军岭南,去到那么荒凉的地方,哪还活得下来,少夫人今后就没有娘家了。”
“要我看,少夫人的娘家就算再落魄,世子都不会亏待她的,夫人可比不了!”
“就是,还是得小心伺候,如今得罪了少夫人可是比得罪夫人严重多了。”
全家充军岭南,活不下来……
逢月微直的膝弯瞬间瘫软下去,心里又痛又气,手里的梧桐叶子落了地,扶着院墙起身,奔东院匆匆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苏景玉:完了完了,惹媳妇生气了,小拳拳捶我胸口~
第7章
卧房里灯烛荧然,新点燃的炭炉里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苏景玉刚刚进门,暗红色的袍子还沁着凉意,才解下腰间玉带便听见门声响起,是逢月独有的开门声。
他眉眼舒展,扭头望过去,“回来了?”
逢月没有接话,脚步沉重地进了内室,脸上浮现出饱含着委屈的怒意,走到苏景玉对面站定,红着眼眶质问他:
“苏景玉,林家的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苏景玉眉心一紧,“逢月……”
“林家人来找过我对不对?”逢月哽咽着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