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柠上一次来这里,大概还是两三年前。
裴任白日里回来的次数很少,这套房子大部分时候是骆晓卉母女二人居住。
裴柠同她们无话可说,他待在这里,也只会让三人都不自在,干脆一上大学,就将全部东西都搬走了。
骆晓卉就等在门口,一见他进来,便迎上来道:“小柠回来了!”
她边说边伸手,作势要接裴柠脱下的外套,被后者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裴柠连玄关都没进,直接站在门口:“你说裴任出车祸了,怎么回事?”
骆晓卉见状,只好道:“你爸爸他前一阵子跟人做生意,但是不太顺利。他心情不好,就经常出去喝酒,要么就跟人飙车,整晚都不回来。”
“就是上周的事,他开车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把人给撞了!”
裴柠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骆晓卉说:“你放心!对方家属已经同意私了了!不会再闹大的!”
裴柠敏锐地捕捉到某个字眼:“再?裴任惹出事,不是第一次了?”
骆晓卉张了张嘴:“这…”
裴柠:“是不是?”
骆晓卉面露难色,再三纠结,还是坦白道:“这是第二次。上次那家人非要报警,不过最后拦下来,已经解决了。你爸爸…我劝了他好多次,别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别折腾起来不顾一切。可他就是不听!我也没有办法呀!”
眼见裴柠有些怒了,骆晓卉忙道:“小柠啊,你别担心。这次这个很好说话,给钱就好了!”
裴柠冷笑:“那你们就给啊,裴任又不缺钱,何必叫我回来?”
他有些厌倦似的,说完就要走,谁知,骆晓卉忽然大叫了一声。
“我没有钱!!”
骆晓卉跑回客厅里,捧了一只保险箱出来,银色的保险箱门开着,里面空空荡荡的。
“你爸爸前天回来了一次,家里的钱都被他拿走了,我联系不上他,那家人还一直催我。”骆晓卉说着,声音带上了哭腔。
“这些年家里的公司状况不好,一直在赔钱,你爸爸手里的公司都已经卖得差不多了。而且我才知道,他先前做生意借的钱还没还完,他这一走,催债的人都问到我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来找你了。”
裴柠满脸冷漠:“那你就问裴峰,或者去公司,把他找回来。找我做什么?”
骆晓卉眼泪流下来:“小柠,我知道你怨我们,所以一直也不敢跟你提。但裴任毕竟是你爸爸,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啊!”
“而且,而且你现在和傅沉延结了婚,傅家家大业大,你们只要稍微出一点点,就足够帮我们了!”
她说着,就要来拽他的手臂,却被一把拨开。
骆晓卉抽抽噎噎的,她原本是为了显气色,才特意换了这件橘色上衣,然而此刻在玄关的廊灯下,眼泪在妆容上蜿蜒出痕迹,反而衬得脸上的粉底格外厚重。
骆晓卉早就不年轻了,她已经嫁给裴任十年了。
裴柠冷眼看着,一瞬间竟然有些恍惚。
很久以前,骆晓卉还是尝试过和他搞好关系的。
然而她和裴任的婚礼,裴柠直接买了张车票躲去外公家,手机关机,全程没有露面。
后来他回去上学,放学时听到同学窃窃私语,才知道骆晓卉居然找到学校,像个普通家长一样来接他了。
裴柠破天荒从学校里骑了辆车,直接当着骆晓卉的面扬长而去,连一个眼也没留给她。
十五六岁的少年,因为母亲去世,心思自然会格外敏感。
继母有一个只比自己小了四岁的妹妹。也就是说,在他四岁的时候,裴任就已经和骆晓卉搅在一起了。
可当时他们一家三口明明还很幸福,裴任没有忙于工作不着家,林菁也没有频繁的和他吵架,他们还会抽出周末,带裴柠去游乐园玩。
他最珍贵的记忆,很可能就是个笑话。
“想都别想。”
愤怒到了一定程度,裴柠反而冷静下来。
他甚至笑了一声:“你们还真是,永远致力于让我抬不起头。”
骆晓卉脸色变了变:“你这是什么话!你都已经是盛华的夫人了,傅家不帮衬家里的生意就算了,难道连这点小事也不愿意管吗?”
裴柠蓦地滞住,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傅家不帮衬家里的生意?”
他眼像是粹了冰,“我不记得有什么生意,需要找他们。”
骆晓卉脸色一僵,良久,才说自己只知道,裴柠刚结婚时,裴峰和裴任是想去盛华求合作的,但是傅沉延并没答应。
她不懂经营,裴任也不会和她说太多公司上的事,这还是在他喝了酒骂人时听到的。
骆晓卉哀哀戚戚地说:“小柠,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
裴柠:“那我帮你想办法。”
骆晓卉刚露出激动的色,就听裴柠道:“你这件衣服,这些首饰,再不济还有这套房子。”
他半笑不笑地说:“都卖了,不会凑不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