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丹姝惊然道?:“晅曜,你?疯了?”
晅曜:“……”
晅曜刚要开口说?明自?己的认真?, 他虽是一时冲动开的口, 然而?喜爱黎丹姝这一点却是他深思熟虑后确认的真?相。
他喜欢黎丹姝。起初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后来仔细想?想?,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喜欢。他喜欢她的狡黠、坚强、聪慧, 喜欢她的明艳、温和、耐心,更喜欢她不自?知?的良善与强大的同理心, 连带着她的犹豫、多思、冷漠——晅曜统统喜欢。
他知?道?黎丹姝有很多秘密,但这又怎么样呢?他喜欢的是黎丹姝,又不是她的秘密。
晅曜现在?能明白为什么苍竹涵能在?与她分离五十年的情况下,依然认为黎丹姝不会?如传闻中般堕魔,不会?将她当做“敌人”。晅曜如今也这么认为,他甚至觉得,纵使他们今后不幸分离百年,黎丹姝也依然会?是这世上最漂亮、最美好的存在?。如果她变了,那也只是环境逼迫,她永远闪闪发光。
晅曜坚持道?:“我没有发疯,我喜欢你?,喜欢到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他以为自?己说?了句很不错的情话,却不想?黎丹姝却像听见了什么恐怖故事。
她面色难看,否认道?:“不,你?只是被我骗了。晅曜,你?只是从没有遇到过像我这样会?骗人的女人,陷进了我为你?编织的错觉里去罢了。”
“我不是傻子!”晅曜不依不饶,不肯让黎丹姝移开视线,他直视着她,“你?是不是在?骗我,我感觉的到!你?明明也喜欢我的!”
黎丹姝:“……”
黎丹姝从没有觉得晅曜这么难以沟通,她见说?不通道?理,怒极反笑?。她慢条斯理道?:“你?能看出来我有没有骗你??”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晅曜:“好啊,我现在?说?我愿意,你?觉得我是在?骗你?还是真?答应了你??”
晅曜毫不犹豫:“你?答应了我。”
他甚至还在?笑?:“你?同意了。”
黎丹姝:“……”
黎丹姝恼怒地推了晅曜一把:“你?这是耍赖!”
晅曜乖乖地被她推了一把,他伸手去抓黎丹姝的手腕,垂着眼睛,看着有些可怜又专注地凝望着她:“黎丹姝,我有好好想?过是不是喜欢你?,你?为什么不也去想?一想?有没有喜欢我呢?”
他握着黎丹姝的手,没有一点被拒绝的伤心或者难过。晅曜只是帮她暖了暖在?夜色中有些发凉的手,重新抬眸看着她说?:“黎丹姝,你?用你?的心想?一想?,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黎丹姝刚想?一口回绝,话到了嗓子口,却又不知?为何被咽了下去。
她真?的不喜欢晅曜吗?
黎丹姝很了解他,知?道?他不是像苍竹涵那样的端方君子。生而?强大使他为人随心所?欲,爱则欲之生、恨则欲其死。他习惯性地、平等地蔑视着每一个?人。
听起来晅曜简直糟糕透了,可黎丹姝却又知?道?他不仅是这样的。
他有着太阳一样的明亮光彩,性格率真?又执着。他也有着这世道?许多人已抛弃的良善,分得出善恶正邪,也愿意锄强扶弱。他爱憎分明,从不糊弄着将就,他的人生坦荡从容,璀璨如星。
只要你?了解他,与他相处过,便会?明白,喜欢不是,讨厌他才是件难事。
黎丹姝低声说?:“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晅曜说?:“我是有很多都不明白,你?可以慢慢地教我。”
时间慢慢流逝,高台上的行首已经抱住了自?己的心上人,华彩烟火也渐到了尾声。
黎丹姝说?:“晅曜,你?知?道?蜉蝣吗?”
晅曜不明白黎丹姝为什么会?说?这个?,他点了点头,说?道?:“朝生暮死,于天地而?言,等同于沧海一粟。”他不明白地问黎丹姝,“你?提蜉蝣做什么?”
黎丹姝自?成为黎丹姝以来,从未和其他人提过这件事,可如今面对晅曜,为了让他明白两人之间的距离,她不得不主动提起。
“晅曜,和你?比起来,我就是那只天地间的蜉蝣。”她认认真?真?道?,“太阳会?喜欢蜉蝣吗?她甚至不能陪太阳过完一夕。”
说?完这一句,黎丹姝莫名松了口气。
从五十年前获得新生起,黎丹姝就从未向别人提及过这点。
提及——她其实是只蜉蝣,是“黎丹姝”从古战场带出,养在?了身边十多年的弱小精怪。
苍竹涵眼中飒踏如风的师妹、摘星真?人眼里未来可期的剑修、李萱回忆里与她齐名的黎门少?主——那其实都不是她,而?是“她”。
六十多年前,黎丹姝外出游历,经过古战场,发现了尚且浑浑噩噩的她。黎丹姝从未见过修出了自?我意识的蜉蝣,她在?惊叹之余,也出手帮了她,不仅保护她渡过了最为危险的幼年期,还带着她走遍了山河,教会?了她许多东西。
她对人类的了解,对三界的认识,乃至喜、怒、哀、乐都是黎丹姝一点点教会?她的,“她”说?她像极了人,比她见过的许多人还要更具备“人性”,“她”想?要见她成人。
也正是因为这一句,她努力的修炼,在?她与苍竹涵共同的帮助下,于“她”的灵府中闭关?生魂。
她忍过了生魂凝魄的痛苦,锻出了人类才有的魂,她以为等着她的会?是“她”的惊喜,她以为接下来她们就会?有很长很长的路一起走,或许是前往古战场,就像她说?的那样,再请苍竹涵帮忙,为她做一具身体——
只可惜,等她生出魂,等到的只有已在?生死边缘的“她”。
“她”为了挽回自?己的错误,以身为祭,重创了当时的石无月,“她”就要死了。
黎丹姝那会?儿头一次感到灵魂要被撕破的痛苦,她想?要救“她”,却又因为自?己的弱小而?无能为力。
然而?“她”不怪她,“她”从来都不嫌弃她弱小无用。
“她”说?:“我活不成了,但你?可以。我曾经答应过要给你?一具身体,若是你?不介意,便拿我的去用吧。”
“她”说?:“只恨石狗未死,你?天生孱弱,要活下去,唯一的法子倒也只有学他。阿姝,你?得把自?己的心肠变得比他们还硬,你?要让他信你?,学着他利用我一样,利用他来渡你?的活法。”
“她”说?了很多,如每一个?即将远行的人一般,不厌其烦地叮嘱。
“她”最后说?:“阿姝,你?要好好活下去,替我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