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嫣走得很急,几乎是用跑的。
纵是如此,待她回到那个地方也花了近一盏茶的工夫。
一盏茶的工夫能发生太多事……
被板砖砸晕的恶犬仍眼冒金星地瘫在地上,那个牛高马大的武军将士却凭空消失了。
头顶的阳光这般盛,颜嫣只觉遍体生寒。
她脸色发白地看着那块空地,直至身后传来谢砚之的脚步声,方才回头,与他遥遥对视。
谁都没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颜嫣嘴唇微微蠕动,她想说:趁时间还早,快跑。
那些话语尚未溢出唇齿,谢砚之便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眼示意她往右看。
颜嫣看见了,右边有条窄窄的巷子,巷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听口音不像是云梦人。
“他娘的,穿这么威风,身上才这么点银子?”
尔后,又传来了重物敲打铁甲的“嗙磅”声,以及粘稠液体淌过青石地板的微弱声响。
耳力比寻常人强上数十倍的颜嫣已然知晓巷子里正在发生什么。
她朝谢砚之点点头,循声而去。
果不其然,那武军将士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巷子拐角处。
明晃晃的日光打在他身上。
他整张脸血肉模糊,早已辨不出原来的模样,那抢夺财物的贼人,则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谢砚之深深望了一眼,突然开口,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
“敢对武军下手的,想必是个亡命之徒,武军也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几日镇上不会太平。”
颜嫣闻言,无半点反应。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若不是她一板砖敲晕了他,他堂堂武军又何至于以一种近乎屈辱的方式死在一介宵小手中?
谢砚之一眼就看透颜嫣的心事。
放柔嗓音开导她:“别太往心里去,在我阿娘手中当差,活着未必就比死了好,于他而言,或许是解脱。”
颜嫣抬头,怔怔望着他。
她想问:那你呢?
终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二人肩并肩,一同踏上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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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
一如谢砚之所言,接下来几日,镇上果真不太平。
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武军,折腾了足足大半个月,待那抢人财物的贼人被抓捕归案,方才回归平静。
时光一往无前地向前冲,抹平所有伤痕。
一切又都变回初来小镇时的模样。
颜嫣如今有了实体,再也不愁寻不到人磕牙。
化身话痨,逮谁都能聊上大半天,丧心病狂到连过路的阿猫阿狗都不放过。
那条被颜嫣砸晕了的恶犬也是了怪了,明明是颜嫣一板砖放倒了它,它却屁颠儿屁颠儿跑来认谢砚之做老大,时不时躺在他脚下,翻出肚皮来等谢砚之宠幸它。
谢砚之素来喜洁,才不会去摸一只从不洗澡的大黄狗。
大黄狗便每日定时定点趴在门口瞅他,可怜巴巴,毫无身为恶犬的尊严。
倚在长廊上赏景的颜嫣回眸瞥了大黄狗一眼。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也算是让她摸清了此狗的底细。
此狗名唤旺财,性别公,修得一手好茶艺。
时常狗狗祟祟埋伏在她身边,或是翻白眼,或是吐口水,又或是伸出狗腿子来绊她。
颜嫣若不搭理它,它便阴魂不散地潜伏在四周,想尽一切办法来恶心她。
更绝的是,颜嫣都还没伸手碰它,它便嘤嘤嘤地跑去找谢砚之求安慰,简直没眼看。
一言以蔽之,不论什么品种的绿茶都不好惹。
颜嫣才不想与这种绿茶狗一般见识,继续和捕鱼大爷唠嗑。
大爷忒热情,今日收成不错,非要塞给她一篓鱼。
颜嫣无力拒绝,只能笑着收下,趁他不注意时,偷偷往船上扔了几个铜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