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嫣又不傻,当然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在调戏她,想看她露出羞怯窘迫的情。
可她颜嫣才不是一般的小姑娘,他既有这个心,她偏不遂他愿。
她故意掐着嗓子,用小拳拳狂锤谢诀胸口,每一拳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力道大到能随时抡起大锤去街口表演胸口碎大石:“哎呀,讨厌,不要调戏人家嘛,人家会害羞的啦~”
谢诀被她锤得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里,连忙撒手放人。
她生得好看,嗓音软糯,这样掐着嗓子发嗲倒也恶心不到谁,只是这力气未免也忒大了些,吃不消,着实吃不消。
颜嫣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皮笑肉不笑地挑衅着谢诀。
“阿诀哥哥怎不继续抱人家了?”
谢诀笑笑:“最难消受美人恩,古人诚不欺我,还是去找你家砚之哥哥吧,小白弟弟也挺不错,阿诀哥哥我着实没这个命来承受。”
不知怎得,这话听上去还有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味,也不知谢诀说这话是否别有用心?
颜嫣可不敢掉以轻心,斜着眼睨他,本想说什么怼回去,不远处的林荫小道中骤然现出一抹俏丽的鹅黄色身影。
虽隔得很远,颜嫣仍一眼就认出来了,来者竟是她与谢诀此番准备去救的周笙生。
周笙生步履匆匆,不时回头看几眼,似乎很担心会有人追上来。
可她发髻整齐,衣裳也十分熨帖工整,不像是与人缠斗后逃出来的模样,颜嫣心中颇有些疑惑。
此处草木繁盛,颜嫣与谢诀所在的位置刚好能看清周笙生,周笙生却看不到颜嫣,待她又走近了些,才发现了被草木隐住身形的颜嫣二人。
她不由怔住,目光落在颜嫣身上,既有重逢后的喜悦,亦有些许忐忑与不安,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倒是颜嫣先反应过来,她两步并做一步迈进,一脸关切地望着周笙生,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关切:“你逃出来啦?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那个“他”自是指谢砚之。
周笙生闻言缓缓摇头,心中仍有些许不安。
她几番张嘴又几番闭嘴,犹豫半天,终还是说出了那句在心中憋了许久的话。
“你……难道就不怪我吗?”
这话问得颜嫣很懵,她一脸莫名:“我为什么要怪你?”
周笙生色复杂:“怪我与魔尊透露你的行踪。”
当日在谢砚之的逼迫之下,她毫不犹豫地舍弃颜嫣,选择保全自己娘亲,虽说她至今仍不后悔,若重来一次,她仍会这么做,可多多少少有些过意不去,特别是看到颜嫣毫不掩饰的关切时,愈发觉得自己对不住她。
颜嫣愣了好半会儿:“我当什么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她不以为然地笑笑:“这有什么好怪你的?他若撬不开你的嘴,那才叫怪呢,况且,此事本就因我而起,你们完全可以选择不帮,却还是为我而涉险,要怪,也该怪我连累了你,怎还反过来了呢?”
虽说本就是这么个理,却鲜少有人像颜嫣这般拎得清。
多得是斗米恩升米仇的白眼狼,甚至连周笙生自己都被绕了进去,总觉她愧对于颜嫣。
在此之前,周笙生其实并不理解江小别与她那傻弟弟怎就对颜嫣这般死心塌地,明明也没多少交集,如今方才发觉,颜嫣的确是个值得深交之人。
她心中思绪万千,颜嫣仍在絮絮叨叨不停地说:“而且,他定然是拿你娘和你弟弟来威胁你罢?换做我,我也不可能牺牲自己亲人来救你呀。”
“再者,我知道你定然对他有所隐瞒,否则,我哪有机会跟他斗到现在?早几百年前就被抓走了,说起来,还得亏你机灵呢,但凡是换个蠢笨点些的,我都没机会站在这儿和你说话了。”
颜嫣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周笙生澄清,周笙生心中又怎会毫无触动?
可成年人的友谊从来都不会直接挂嘴上,而是,你对我好,我都记在了心里,他日定会找机会来回报你。
说完这些话,颜嫣话锋一转,回到正事上:“对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们二人还准备去救你呢。”
周笙生回眸看了眼身后那幽深不见底的林荫道,目光与藏身于暗处的某人相撞,很快又收回。
“此事说来话长,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罢。”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幽暗的林荫道中赫然走出一个裹得密不透风的黑衣人,正是那个在谢砚之手底下当差的“黑影”。
隐许久的青冥翘着二郎腿躺在他肩上,吊儿郎当地道:“你小子胆子可真够肥的啊,不过,放那个姓周的姑娘走也好。”
青冥与颜嫣相识时间虽不长,可若说他对颜嫣完全没感情,那也是不可能的。
正因如此,他当日才会冒着被谢砚之发现的风险给颜嫣传音。
在他看来,谢砚之本不该沉溺于所谓的小情小爱,他做不到除掉颜嫣,那便只能忤逆谢砚之,让颜嫣跑得远远的,最好此生都不要再与谢砚之相见。
如此,对她,对谢砚之,对所有人都好。
念及此,他幽幽叹了口气,仰头望向天边:“也不知君上如今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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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砚之如今的状态相当不好。
他是被不断掠过耳畔的风声与嘶吼声给吵醒的。
各式各样形态怪异的妖魔充斥在他眼前,既有头颅像水缸那么大的蜈蚣怪,也有全身上下长满眼睛的巨型蠕虫,还有生着人脸的九头巨蟒……
它们相互绞缠着,撕咬着,拖拽着无法动弹的他往下坠落。
他眼睁睁看着那根火红的绸带从自己手中滑走,在风中飘呀飘,被不断刮来的罡风绞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