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宴发现卡洛斯看过来,下意识缩回了脑袋,在短短几秒钟内进行了一番心理建设,才闷头走下楼梯。
于是,波昂惊恐地发现,被卡洛斯“金屋藏娇”的这只雄虫,不仅穿着丝绸睡袍,还一脸睡眼惺忪,看上去刚起床的模样。
谁家好雄虫平白无故穿丝绸睡袍、睡到下午三点才醒的啊!
波昂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了。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卡洛斯已经放下光脑,站起身迎了上去,用一种波昂从未听过的轻柔语调问:“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宁宴摇头。
“洗漱了吗?”
宁宴又摇摇头。他醒来之后完全是懵的,根本没想到。
“脖子后面还痒吗?”
宁宴感受了一下,老实回答:“还有一点。”
卡洛斯轻声道:“我看看。”
波昂眼睁睁看着那只黑发雄虫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把衣领往后扯了扯,然后侧过身背对着卡洛斯,微微垂下头,以一种毫不设防的姿势向军雌露出后颈。
卡洛斯认真地检查过:“再涂一次药,应该就没问题了。”
语罢,他从桌上拿起药膏。宁宴嗅到空气中的药味,安静地坐着没动。
浴袍的衣领被军雌勾着又往下拉了一点,后颈传来冰凉的触感。
涂完药,卡洛斯用纸巾擦掉指尖残留的药膏,替宁宴将领口拢好,又问:“常服放在床头了,怎么不换上?”
宁宴像是被老师提问的小学生,双手放在膝头,规规矩矩的:“我好像没看到……”
卡洛斯注意到宁宴空无一物的手腕:“你的终端也在那里。等药膏吸收了再去换衣服。”
宁宴乖乖点头。
波昂在一旁听着他俩旁若无虫的对话,心中简直掀起惊涛骇浪,对黑发雄虫的身份好得抓心挠肺。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可以插话的时机,小心翼翼发问:“舅舅,这位是?”
卡洛斯的回答惜字如金:“这是宁宴阁下。”
然后又柔声对宁宴道:“他叫波昂,算是我的外甥。”
波昂闻言,顿时不满:“什么叫‘算是’?”
“因为我早就不是哈雷尔家的虫了。”
这句话让波昂鼻腔一酸,方才暂时被黑发雄虫的出现而压下去的情绪又涌了上来:“我以后也不是了!”
两天前,雌父不顾波昂的意愿,强行为他安排了和五皇子的约会。
五皇子仪表堂堂,虫也风趣幽默,只字不提联姻的事,只是逗波昂开心。
波昂的心情由最初的闷闷不乐逐渐转好,甚至隐隐动摇了。中途他起身去洗手间,路过隔壁包厢时,听见门内传来交谈声,其中一道声音赫然是他的雌父。
“殿下说聊天走向都在计划之中,再聊几句,阁下估计就点头了。雄虫嘛,顺着他的脾气哄一哄就成。”
“那就好,劳烦您也来陪着。”
“毕竟陛下很重视这桩婚事,我们办事儿的虫,更是要尽心尽力。”
“这孩子倔得很,我怎么劝都不行。果然还是五殿下有办法。”
“是啊,按陛下的意思,以五殿下目前的精力波动频率,是打算尽快让两个孩子成婚的。也是五殿下珍惜阁下,愿意先培养感情。”
“五殿下温柔体贴……”
后面的话,波昂听不下去了。他靠着两间包厢之间的墙面,从门缝中飘出来的只言片语让他手脚僵硬发冷,如坠冰窟。
自小宠爱他的雌父,新认识的彬彬有礼的军雌,在此刻都变得面目全非。
他失魂落魄地去了洗手间,在镜子前收拾好表情,然后回到席间,在五皇子喜出望外的目光中主动提出想要逛商场。
绝大多数雄子都喜欢逛商场,波昂也不例外。他从小在认路方面堪称天赋异禀,对各大巨型商场了如指掌,甚至包括其中的监控盲点。
五皇子百依百顺,带着波昂去了他指定的商场。一段时间后,波昂以去洗手间为由,先是丢掉了被清空聊天记录的终端,然后从某个后门溜走了。
五皇子在原地等了一个小时,发了十几天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通知手下封锁了商场。
但恐怕雌虫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哈雷尔家娇生惯养的小雄子居然混进垃圾堆里,躲在垃圾车内离开了商场。
没有虫知道波昂是怎么做到在没有终端的情况下,从垃圾场一路来到第三军辖地的。总之十二分队在绿化丛中发现波昂时,他已经从洋娃娃般的小雄子变成了臭烘烘的乞丐模样。就算他站在五皇子面前,恐怕对方也认不出来。
卡洛斯当时在视频通讯中看到的波昂,还是凯度帮忙简单收拾过的结果。
结束通讯后,军部派虫把波昂送到卡洛斯家中。波昂在浴室里洗了整整三个小时,蒙头睡了一觉,醒来后才和卡洛斯说起来龙去脉,边说边掉眼泪。
卡洛斯从最初的眉心紧锁、试图安慰,到后来的凝静听,到宁宴下楼时看到的埋首公务、主打一个陪伴,已经过去了半天。其间两虫吃了一顿家务机器虫做的午饭,吃完后波昂继续哭,卡洛斯在边上继续看光脑。
直到被宁宴的出现转移了注意力,波昂的眼泪才止住。
听到波昂那句哭喊,卡洛斯眸光一闪,并没有搭腔。
在波昂原原本本地复述出了自己的行动路线后,卡洛斯派虫悄无声息地替换了其中几个路段的监控。波昂这些年和卡洛斯的私下联络,没有其它虫知道,哈雷尔和皇室一时半会查不到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