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容的确困,但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困意就被怒意冲走了,一下子清醒过来,但她不想看?见他,仍然蒙着头装睡。
秦阙找到豁口,将她头上的被子拉开,她装不了睡了,便没好气道:“怎么,我连睡都不能睡了?”
他抚上她的头:“不高兴了?”
羡容:“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他问。
羡容想想也是,便仰面?朝上,平躺着:“对啊,我不高兴,很不高兴,我一点儿也不想做皇后,而且是我爹被你押着做人质的情况下,我之前就在想,早知道我随便找哪个?男人都不会找你的,嫁个?真书生,就没这?些破事。”
这?些话,本不该说,她当然知道,但不说她憋不住。
秦阙也不曾想过这?一幕,他与王弼王登,都是心照不暄,但和?她……她既说得明?白,他便也坦言道:“今日过来之前,我并不担心你大伯的态度,将京城托付于?他,是对他的信任,但我担心你,担心你死活不愿进宫,却没想到你马上同意了,还能想到召回你二伯。
“对王家的防范确实有,但翟家更需要防范,对你的防范没有。至于?你爹,他在战场上勇猛,在政事上却会急躁,相对来说,你二伯与大伯留守京城更合适。”
羡容不出声,?色上仍然带着不快。
秦阙握住她的手:“还是不高兴?”
“有什么好高兴的,又没我选择的份,也没我家选择的份,你放心,他们会感恩戴德的。”羡容道。
这?正?是她厌恶的地方,扯上皇位,一切都不再纯粹,押上了太多,彼此都会有猜忌,也会有妥协,便沦为交易,而她就是交易的一项。
秦阙看?着她道:“我不在意他们是否会感恩戴德,我在意你。今日一早得到急报我便确定?只有我亲自出征大齐才有一线生机,而后便是京中如何部署,可我思?虑最多的,却是你不愿进宫怎么办,你不高兴怎么办,你在宫中遇到危险怎么办,是不是还有其他选择,是不是一定?要将你推到前面?,我无父无母,没有家人,没有在意的人,只有你。”
羡容倒从没听他说这?样的话,一时?间看?向他,竟想安慰他。
“好了,我不说什么就是了,听你的进宫去,盯住太后,就等你的消息,你在外面?要好好的。”
秦阙将她从床上捞起?来,抱入怀中。
“我一定?会好好,一定?会回来,等我。”
等他回来,给她他曾承诺的一切。
每日都有急报从边关发来,京城一边集结大军,一边筹备帝后大婚,愣是在五日后举行?大礼,迎羡容为皇后。
一早浩大的迎亲队伍便至东阳侯府前,由总理太监宣旨,向羡容奉上一枚半掌高的皇后金印,随后便由宫中嬷嬷迎羡容出侯府大门?。
皇后的礼服,为青衣革带,加金饰佩白玉,尊贵而庄严,饶是平常挥着鞭子纵马游街的羡容,穿上这?衣服也不怒自威,让人不敢逼视。
羡容一副严肃模样,由嬷嬷牵着一步一步踏上停在门?口的凤舆。
凤舆由四匹红马牵引,四周没有帷幕,只有包着彩绸的顶,路旁万人围观,所以?羡容也不敢喘大气,只能正?襟危坐,保持母仪天下的样子。
她就知道,做皇后没好事儿,这?婚礼就比她之前那次费劲儿。
礼服本就厚重,加上头上一顶纯金凤冠,真的像是背负数十斤重的东西前行?,莫说她不能动,就是能动也动不了。
凤舆经过御街,经过一道道宫门?,最后到达紫宸殿,秦阙便着衮冕,等在殿前。
她走到他身前,在嬷嬷指引下行?礼跪拜,秦阙过来牵起?她,入内拜堂。
忙活半天,送入洞房,洞房在皇后所居的永安宫。
在这?里,羡容再一次与他喝了合卺酒,又剪了次头发,才算礼成。
原本这?之后,皇帝要大宴群臣,但如今事态紧急,这?宴席秦阙已让礼部免了,此时?他也待不了片刻,便要去忙京中政务安排以?及出征事宜,只稍稍交待她几句便离去了。
他一走,羡容立刻摘了凤冠,脱了礼服,才算重获轻松,不由长长吁了口气。
迎她近宫的嬷嬷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想说什么,终于?是忍住了,她早知道这?位新后的特性,并不想一开始就惹新后不高兴。
她这?边沉默着,羡容便又接着脱了鞋子,趿一双软鞋到桌边吃东西,还想喝酒,嬷嬷忍无可忍,说道:“娘娘莫弄花了妆容,这?大礼还没结束呢。”
“没结束吗?”羡容反问。
嬷嬷回道:“按礼此时?本该是大宴,只是因特例才免了,但娘娘稍后还要见皇上,还是要保持方才的仪容。”
“哦,那没事了,按礼是有大宴,但这?不是没有吗?”羡容说着,喝了口酒,赞赏道:“这?是什么酒,真好喝,又香又甜,酒味还浓。”
嬷嬷低头不语,用沉默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一旁另一位宫女只好出来回答。
羡容见嬷嬷不高兴,开口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没人看?见,皇上看?见也不会罚你的,要不然我赏你对镯子吧。”说着竟将自己手腕上的一对金镯子摘了下来,递给她:“这?个?镯子贵气,嬷嬷戴着保证好看?。”
嬷嬷一见,吓得连连摇头:“不不不,如此贵重之物,奴婢怎能收。”
“也还行?,哪有很贵重?”羡容硬要给,嬷嬷却死活不要。
最后平平道:“娘娘,这?镯子是娘娘大婚之日戴的,确实非比寻常,嬷嬷不敢收也是常理,就不要为难人了,不如赏件不那么打眼的。”
羡容想了想,朝平平道:“那你再去拿一对镯子来,就我上次戴的行?了吧。”
平平去将她说的镯子拿出来,是对金镶玉的,同样贵重,只是不是大婚之日所戴的。
平平将镯子给嬷嬷,嬷嬷已推托过一次,这?次再不好推托了,只好收了下来。
收了大礼,嬷嬷再不好说什么,羡容便更放肆了,吃了一些,竟直接去床上躺着了,说是半夜就起?来,折腾一整天,实在太累。
嬷嬷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反对,只恳切道:“那娘娘躺一会儿就起?来。”
羡容“嗯嗯”着答应了,结果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