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道山门之后,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安谨记着大妖的嘱咐,全程没有回头,闷着脑袋往前走,最后竟是来到了一处山崖边上。
山崖的侧面被罡风挖空,天然的石柱撑起石壁,形成了一条长长的廊桥。
而在那廊桥的尽头,则是一座自悬崖峭壁上凿就而成的精美宫殿,晃眼望去,就好像漂浮在云海中一样,让人不由得为其惊叹。
安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
生怕惊扰了万物生灵。
穿过廊桥之后,他来到了那处石殿前,还没等他靠近,那大门缓缓打开,果然露出一方热气腾腾的温泉来。
风一吹,热浪与灵气扑面而来。
吹得他心旷怡,也吹得他体内潜藏的魔气越发躁动不安,带来清晰而难以忽略的疼痛。
安不敢大意,连忙定了定,三步并作两步地跃上了台阶。
按照巫医的嘱咐,他体内魔气堆积太久,使得伤口迟迟无法愈合,需要先在殿中借助灵气静休,不能贸然下水。
但安等不了那么久。
他不想让其他人担心,也不想……受那个人太多恩惠。
大虎谨慎地绕着那温泉走了半圈,确认池中没有危险之后,毫不犹豫地下了水。
温热的泉水漫过伤口,瞬间变得刺痛,令他克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魔气的存在,水中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朝他涌来,穿过伤口、刺入骨缝,两种力量很快便在他体内形成了对抗。
安紧紧地咬着牙,巨大的疼痛宛若潮水将他包围,痛得他近乎失声,鲜血在池中蔓延。
渐渐的,水气模糊了视线,连经似乎也开始变得麻木,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忽然将他从那一池温泉中拎了起来,丢在地上。
“不要命了?”
安慢慢睁开眼,看见犽站在不远处,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仿佛是在注视一只蝼蚁。
“……”
安勉强撑起身子,一言不发地又要往池水中去,结果却一头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
他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身后再度响起那人的声音。
“怎么,还不死心?若非本座来得及时,你已经死了。”
安忍无可忍,低吼道:“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可怜?”犽忽然大笑起来,“谁说本座在可怜你?”
话音还未落下,他脸上的情陡然转阴,竟是直接用妖力将安拎着尾巴倒吊起来!
安:“放开我!”
犽充耳不闻,冷笑着说:“你以为你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是拜谁所赐?”
“那老杂种荒淫无度,遗珠无数,最后竟是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得,强娶为妾,可笑至极!”
“这是天道的惩罚!”
“当年本座苦心相劝,可你娘却一再心软,为了将你这孽种生下,甚至不惜与本座决裂——你说说看,你凭什么想死就死?嗯?”
安大怒:“闭嘴,你胡说!你这个刽子手根本不配提她!”
犽:“你以为是我杀了她?”
安:“难道不是吗?!这些年来,我们母子俩东躲西藏,全都拜你所赐!还有天雨果——”
“你为了一己私欲,不惜与邪魔合作,助纣为虐,你不光背叛了自己的族人,还害惨了整个修仙界!”
“你怎么配提我娘的名字?”
安越说越激动。
可令人意外的是,犽听了这话,非但没有表露出生气,反而突然笑了。
他问:“谁告诉你的?宋寄词?还是螭龙朱女的人?让我猜猜,该不会是前些日子才告诉你的吧?”
安心头一惊。
犽说得没错,这些消息,其实是那日他与宗子逸一起前往宗家的途中,有人故意透露给他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与宗子逸走散的原因。
事发突然,当时安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毕竟时机太过巧合,甚至可以说是疑点重重。
可当他得知,在他离开西海不久之后,伯都的妖兵便荡平了村庄,他娘也因此撒手人寰……安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这些日子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他更是一直处在痛苦与煎熬之中难以自拔,也无法与人述说。
他根本不在乎有没有爹,他只想见他娘,他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学成归家,却不曾想,当年一走,便是永别。
如果当年他没离开西海,如果当年他娘听劝,没有把他生下来……
安隐隐有些动摇,却还是咬牙道:“与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