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公主府。
江行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替自己上药的女子。
人前一向倨傲的高贵公主踞坐在他面前,鸦羽似的眼睫轻颤,如临大敌似的,显然是头一回这样服侍人。
江行之眼底浮现出一抹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意,一把捉住她的手,道:“殿下这是在心疼我吗?”
她抬起眼睫望着他,“这话怎么说?”
江行之不答,眸光落在她嫣红饱满的唇瓣上,低下头想要吻她。
她偏过脸躲开。
替他上完药后,站起身,一脸淡漠,“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殿下不高兴?”容貌昳丽的男子捉着她的衣袖,弯着眼睛笑得一脸单纯,“殿下是在为他伤了我不高兴,还是因为我故意堕马而不高兴?”
他笑起来时,极像卫昭。
谢柔嘉面色缓和些,“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不喜欢殿下关注他,”他垂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我在想,殿下会选谁?”
她沉默片刻,柔软细白的手指轻抚着他的面颊,“别伤了这张脸,我会不高兴。”
这话说得残忍。
江行之嘴角的笑意僵住。
她走到窗前,望着屋外漫漫大雪,再次下逐客令,“夜深了,回去吧。”
“我今晚想要留下来养伤,可以吗?”他走到她跟前,“只是养伤。”
她道:“那我叫人帮你收拾一间屋子。”
“何须如此麻烦,”江行之轻声道:“我今夜宿在外间榻上即可。”
顿了顿,又道:“长夜漫漫,不如咱们小酌一杯。”
谢柔嘉着人拿了酒来。
两人小酌了两杯,不胜酒力的谢柔嘉两颊绯红,眼有些涣散。
迷迷糊糊地,她似瞧见卫昭坐在自己跟前,逐渐泪盈于睫,“阿昭,你还好吗?”
面色有些不大好看的江行之捏紧了手中的杯子,“殿下瞧清楚,我不是卫昭,我是江行之。”
她盯着他瞧了片刻,委屈,“你骗我。”
江行之望着面前较之清醒时少了几分冷艳,多了几分可爱娇憨的女子,色微动,轻声道:“我是骗你,你总待他那么好,我心里不高兴。”
“我以后只待你一人好,”她阖上眼睫,趴在桌上呢喃,“阿昭,你别不高兴……”
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江行之的眼里闪过一抹妒意。
明明不过逢场作戏,可不知为何,每一回,她将他当作卫昭,他心里就非常不舒服。
*
外头的雪下得越来越大。
冒雪赶来的裴季泽一入院,就瞧见廊庑下的一双男士皮靴。
眼尾洇出一抹薄红的男人上前要推门,守在门口的婢女忙上前阻拦。
他冷冷道:“让开。”
*
屋里。
睡得迷迷糊糊的谢柔嘉听到外头有异响,缓缓睁开眼睫,就瞧见一袭墨狐裘的裴季泽出现在眼前。
紧跟着进来的婢女道:“公主,奴婢没能拦住驸马。”
眼恢复清明的谢柔嘉色淡然,“都下去吧。”
众人连忙退下。
乌发上沾了些许雪粉的男人打量着眼前两颊绯红的女子,哑声问道:“同谁在饮酒?”
谢柔嘉正欲说话,内室有人轻轻唤了一声“柔柔”。
裴季泽向她身后望去,只见衣衫不整的男子从里头走出来。
他的眸光落在对方锁骨处的一抹红痕上,喉结不断地攒动,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江行之像是没有瞧见裴季泽像是要杀人的眼,柔声道:“不是说腰疼,怎不多睡会儿?”
谢柔嘉心里有一刹那的慌乱。
她用指尖掐着掌心,定了定心,缓缓道:“驸马既然都瞧见,那我就直说。我打算同行之成婚,就请驸马高抬贵手,放我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