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过澡躺在床上,淮烟还在想母亲的那句“你不能毁他两次”,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能毁他两次。
淮烟在离开老宅前上楼去问越梨,越梨摸着他头发,无奈又心痛地看着他,却什么都没说,只让他好好休息,开心一些,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不想见的人,不想参加的饭局,不想被安排的联姻,通通都可以不做。
至于淮正卿那边,她会处理。
晚上又是噩梦一场,只是梦里的场景不再蒙着茫茫的厚重大雾,揪人的白色雾气慢慢消散,却又不能完全散干净,隐隐约约从雾影里能看见祝城渊的背影,他在前面不停走着,时不时回头喊他一声,“跟着我,往前走”。
可是哪怕祝城渊回头了,淮烟依旧看不清他的脸,他想伸手抓祝城渊,却怎么都碰不到他。
梦里祝城渊一会儿站在他身边,近到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一会儿又离他远远的,站在迷尹街某个角落里,整个身影都淹没在迷尹街浓浓的黑暗里。
明明人就在眼前,却隔着一道无法穿破的屏障,无边的无力感让淮烟感觉到害怕恐慌,除了身体跟着漩涡一起沉沦,别无他法。
第二天早上淮烟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地下城的太阳已经准时亮起,给他打电话的是林乾坤。
林乾坤电话里说已经把调戏他的人逮到狠狠教训了一顿,还说已经抓了人,要跟他当面道歉,问他什么有时间去迷尹街。
淮烟白天在公司里处理了一些事,又拿到了两张绑走池咏言,第五区区长家三公子栾弘扬私人生日宴会的邀请函,下午才去迷尹街。
林乾坤那孩子,也不知道该说他办事靠谱还是不靠谱,等淮烟再次出现在迷尹街,很多人见了他就恭恭敬敬喊一句“默婶儿好”或者“默嫂好”,淮烟看着那一张张热情的脸,不太适应,但也一声声应着,一路直奔巷向默家。
走到半路又被人主动告知,向默现在在侦探社呢,不在家里。
淮烟问了路,直接去了向默的私人侦探社。
侦探社就在十字巷口那,一间小小的铁皮门面房,周围都是看起来不太干净的小饭馆儿跟烟酒小超市,侦探社门头上面挂着的招牌已经发旧褪色,黑底儿黄字写着“华生侦探社”,下面小灯泡亮着一串红色的电话,是向默的号码。
卷帘门半拉着,挡住了淮烟大半视野,淮烟只能从缝底下看见里面有人,还能听见林乾坤的训斥声跟另一个男人的求饶声。
淮烟一弯腰从卷帘门下面钻了进去,里面亮着灯,面积不算大,只有二十几平,摆了几张桌椅跟一个高高的杂货铁架子,塞几个人就显得有些挤。
向默正坐在电脑前,嘴里还叼着烟,眉头皱着正在看着屏幕,不知道在忙什么,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抬起被烟熏得半合的眼皮。
一看是淮烟,向默用力一咬嘴里的烟,烟柱一抖,烟灰簌簌得落在桌子上。
向默用手心随便划拉下桌面把烟灰擦掉,漫不经心地说:“来了。”
淮烟鼻子里“嗯”了一声,往向默身边靠了靠,向默挪了挪屁股,但椅子就那么大,再挪也挪不出空余的地方出来。
淮烟的西装外套没穿在身上,搭在左手臂弯里,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衫,下摆扎进腰带里,掐出紧紧的腰线,向默又抽了几口烟,不再看淮烟,视线重新转回屏幕上。
林乾坤跟淮烟打了声招呼,继续训人,桌角下面蹲着一个抱着头哭着求饶,不停喊着“下次再也不敢了”的男人。
淮烟认出来了,蹲着的就是那晚骚扰他的男人。
林乾坤用脚尖在男人屁股上踹了一下:“默婶儿来了,赶紧去给他道歉,他如果原谅你了,这事儿就过去了,不原谅,咱们就继续。”
刘光远哪敢多耽误,缩着脖子抬起头,真是那晚他看上的男人,现在他酒已经醒了,才发现这哪里是牛郎,这他妈就是个天仙。
不过比那晚更惊艳的反应只在他心里过了一秒钟,天仙是向默的人,所以他一丁点儿多余的心思都不敢有了,连跪带爬到了淮烟跟前,哭着嚷着说对不起。
“默婶儿我错了,那天是我有眼无珠,喝了太多酒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默婶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这一回。”
“等等,你先等等,”淮烟听着他一口一个“默婶儿”,叫得他很不高兴,看着男人的脸说,“你少说得有四十多了吧,这么一叫,我感觉黄土已经埋到我腰了。”
向默眼睛还看着屏幕,听完这话,低低地笑了几声,斜睨了刘光远一眼:“瞎喊什么,乾坤年纪小喊婶儿,你得喊嫂子。”
刘光远擦了擦头顶的汗,赶紧改了口:“默嫂默嫂,是我糊涂了,默嫂您原谅我之前的无礼……”
淮烟被说烦了,抬抬手打住,又跟林乾坤说有事儿要跟向默谈。
林乾坤露出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一把拎起刘光远的后脖领子,拽着他就往外走,边走还边说:“默叔默婶儿,我们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好好玩儿。”
林乾坤走出去,还贴心地为他们关上了卷帘门,瞬间就把外面的声音跟视线都挡住了。
本来非常正常,被林乾坤这么一拉门,多多少少都扯起了几分暧昧的气氛,好像春天里的猫,在地上抓了几道痕迹,爪子里还沾了新鲜的泥土。
向默轻咳了几声,飞速敛下不该有的情绪,合上电脑,一本正经地问:“是小言的事吗?”
“对,栾弘扬生日会的邀请函我已经弄到手了,”淮烟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我的,一张你的。”
向默掐了烟,接过邀请函打开看了一眼,一张上面写着淮烟的名字,另一张写着一个陌生又普通的名字,王强。
“这个是我的?王强?”
“你这次的身份是我的保镖,地下城很多人都认识祝城渊,所以你的模样也得改一改。”
“怎么改?”向默问。
淮烟说:“待会儿你收拾收拾直接跟我回家,还得商量下怎么把人从宴会上带出来,到时候安诺会给你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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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侦探社离开,向默关了店门,淮烟又问了一些关于池咏言的事。
“池咏言不是你们小队里的人吗?他怎么会在牛郎店里工作?”
这点也是向默在池咏言失踪后才知道的,池咏言是为了赚钱给患了罕见基因突变型血癌的弟弟看病。
他们兄弟俩都在福利院里生活,弟弟治疗的所有费用都是向默在承担,偶尔也会有好心人跟企业的捐助,池咏言心里着急,自己也想赚更多的钱,后来就瞒着向默,自己偷偷去了薪水很高的牛郎店里做端酒的侍应生。
如果运气好,晚上能拿不少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