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半晌才道:“记不清了,好像是个噩梦。”
沈映宵听到他没记住梦的内容,这才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却又有些不安:刚才他没看到凌尘的梦,梦中细节和印象中不同,但又不像师弟的“邪魅一笑”那般扭曲——综合种种迹象,他其实有些担心那梦不是自己的,而是凌尘的。
他对剑灵简单说了心中顾虑,本想听到一句安慰,然而剑灵却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沈映宵:“?”
沈映宵急了:“不要胡说,前世的事早已抹消,师尊怎么可能记得!”
剑灵怔了怔:“抹消?你忘了么,小世界的‘重置’,其实只是让它倒行,将一切退回到原本的形态——但发生过的事毕竟已经发生,时间永远是一条直线,只是像某一段被折叠了一样。”
它抬手比比划划:“折到一起的东西虽看不到,但确实存在。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上次在湖边看到你一身血,你师弟才反应那么大,至于你师尊……”
说到一半,剑灵看到沈映宵的表情,沉默片刻,悄悄改口:“不过问题不大!折都折好了,没那么容易解开。方才大概是受你的记忆干扰,才出现了那样的梦境——你看你师尊,根本记不清梦境内容,只以为那是一场噩梦。”
沈映宵听它这么一说,心里反倒更虚了:只是噩梦残留的感觉,就让师尊这么异常,若日后真的全记起来……
不不不,哪能那么倒霉。只是偶然的一场梦而已,今后不会再有这种契机了。
沈映宵摸索着握住凌尘的手,暗自岔开话题:“我们去下一层看看吧。”
凌尘没有动。
不过这座塔却懂事的很,简直像沈映宵终于走运了一次一样,地面突然塌陷,他们摔到了更下一层当中。
沈映宵暗暗松了一口气:“‘喜怒哀乐’,下一层应该是‘乐’对吧。”——赶紧来一场美梦,多离谱都可以,总之先让师尊把刚才的梦彻底忘掉!
然而等真的落到下一层,看清手边圆形的石盖,沈映宵眼角一挑。
这上面写的居然不是“乐”,而是“惧”——似乎只有最初引君入瓮的时候,这座庙才愿意给人一点甜头。
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熟悉的眩晕感便已袭来。
沈映宵也只能祈祷这梦境不要继续搞事,至少别让师尊再梦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场景。
……
没多久,周围的景象重新安定下来,像是梦境已经形成。
沈映宵睁开眼,原本已做好了看到戚怀风那张脸的准备,然而竟然不是。
他出现在了一座普普通通的农村小院里。仔细一辨认,沈映宵讶然发现,这地方前不久他刚刚“来”过——赫然是那处被魔尊屠戮过的村庄。
不知是否因为上一场梦勾动了他久远的记忆,沈映宵竟觉得这里有些熟悉。
他的视野变矮了许多,成了一个年岁不大的幼童。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站在他面前,语重心长道:“你是我们一族的未来。”
沈映宵早就疑惑了很久,如今也不管是梦,试探着问:“可我资质平平无,除了体质,并无任何特殊之处……若要肩负未来,我该怎么做?”
老族长想了半晌,最后捻着胡子尴尬道:“这个,祖训说,你要尽力活下去,活到再也活不了为止。”
沈映宵:“……”
这算什么祖训?就算不留下一两部绝世功法,至少也该勉励我好好修炼,让我带领一族杀出一片天地吧。
话又说回来了:“为何是我?”
老族长叹气:“天机不可泄露。”
沈映宵:“……”
说了跟没说一样。
结果这叨叨的老族长居然还是个乌鸦嘴,头一天刚跟沈映宵说完“尽力活”这种立g的话,第二天魔尊就来屠村了。
魔修肆虐,为首的那人坐在最高的屋顶,黢黑的烟囱被他倚在身下,如同王座。他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整座村庄,眼里没有屠杀的快乐,也没有任何怜悯,只是像望着棋盘独自思索。
沈映宵被人塞在不知哪个角落。混乱中他从缝隙中望到这一幕,突然想,难怪魔修爱穿黑衣,这些乱坐别人烟囱的家伙若敢穿一身白,分分钟就要染成灰背黑屁股。
也不知是背后嘀咕被的报应,还是命中注定,下一刻,魔尊那双略微上挑的眼睛便突兀转了过来,直勾勾盯住了他。
分明是早就看腻的一张脸,可此时配上那陌生的表情,沈映宵竟浑身一僵,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
几乎同时,后领一紧,有人抓起他飞退,却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魔尊截住。
和凌尘的梦不同,或许因为这是沈映宵自己的梦,沈映宵此刻还清醒着。
他被魔尊抓在手里,挣扎着回过头,便看到了一张被火光晕染得极其阴森的脸。
“这就是我心底的惧怕吗。”沈映宵喃喃道,“难怪第一次见面就想砍他。”
不过再怕也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而如今……
沈映宵咬了咬牙,忽然往后一伸手,幼童的手臂突然伸展,狠狠拽住了他的领子:“是谁指使你来的?”
被他攥住的那一刻,整个梦都是一滞,就连跃动的火焰都保持着燃烧的形状凝固了。
梦境里的魔尊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是啊,是谁呢?”
……在外面是谜语人,进了梦里还是个欠揍的谜语人。
但这次沈映宵还没来得及动手,梦境已便缓缓退去。
最后一刻,一道声音仿佛从很远处飘来:“有人想要你死,本尊倒偏想看你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