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不说,光是道谢便怪异得紧。
那不是替闺中密友表达的谢意,瞿羽湘的神态动作,无一不有替韩铁雁做主的姿态,仿佛……英武的丽人是她的亲人甚至是妻子一般。
「应该的。
」吴征随口答道。
这个世界越来越有趣了,他日若真能平步青云掌权在手,这一生定能过得十分精彩。
吴征也有他的野望!能否让深埋心中的欲望得偿所望不好说,不过成长途中顺手布下一枚枚暗棋,广撒网总是不会错的。
回到胡府,侍中大人倒是安然无恙,看来燕国死士中的精英力量大都集中在了司隶校尉严永寿身上。
也不知是他倒霉还是旁的缘故。
胡浩不在府中,吴征向林瑞晨报了平安后自回房去。
羽林卫不少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但此时熬过了最凶险的时刻,京兆令更是接了这口大锅,现下是立功的大好时机。
吴征这位位居九品,又看守景幽宫的边缘人物自是休想捞着一星半点的好处。
胡思乱想一番,又用了大半日功,吴征倒头便睡。
子时的值守不可废,今夜当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否则一个差池正赶在非常时期,便是掉了脑袋也不奇怪。
夜色已深,燕都长安。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燕皇端坐龙椅奋笔疾书。
看得出他已感疲惫,但精神仍显健旺甚至是兴奋。
比起与祝夫人见面的当夜不过月余时光,他鬓边多了不少白发。
这位比大秦圣君更胜一筹的君王不仅文治不落于下风,武功更是远远胜过。
武功不仅说他的修为堪称当世最强几人之一,更说他武略过人。
这一回北燕倾举国之力征讨大秦,与其说挂帅的是大将军,不如说是燕皇。
除了未离皇城,几与御驾亲征无异。
「大将军请进,陛下正在等您。
」通令的小黄门早得了旨意,不需通报便打开御书房大门。
长枝派贵为天下第一门派,光当代中坚弟子里九品以上的高手便有十三人,世称「长枝十三太保」。
而其中最出色的便是这位燕国大将军,长枝派掌门,十二品绝顶高手「碎月金刚」丘元焕。
「丘爱卿来了,坐。
」燕皇头也不抬。
有道是名字会起错,外号则大多相符,到了丘元焕这等层次,连外号都如他的武功与经历一般经过千锤百炼,那是决计错不了的。
威风凛凛,昂藏八尺的巨汉步入御书房之后便气势顿消。
丘元焕心里并不惧怕燕皇,但不知怎地每每到了他面前总是不自禁地弱上一头。
也或许,不止一头?丘元焕甚至不敢说话,只是躬身后静坐在一旁,似乎怕打扰了全神贯注的燕皇。
「爱卿有何事?」丘元焕已习惯了燕皇一心多用却分毫不乱,此刻他既发了话,自是一切尽在掌控倒不怕被分心打扰。
「启禀陛下,六十七名死士今日已动手,不久后便有消息传来。
幽冥卫之后如何还请陛下示下。
」这批死士是他亲手辛苦训练造就,平白送了出去着实肉疼不已。
「幽冥卫一向由爱卿掌管,人员该补充等事宜爱卿自主便可。
粮饷军资并不减少。
」顿了一顿,燕皇将眼前文书批完合上,交由伺候的小黄门分批送走,又饮了口茶润喉,边伸懒腰边道:「爱卿对朕的做法有疑问?」「微臣愚钝不敢妄度圣心,只知尽心做好。
」「呵呵呵,你呀……二十余年来朕与爱卿一路相扶至今,何须如此?」「陛下是君,君臣有别。
」燕皇摇头微觉遗憾,或许成了皇帝便注定孤寡一人,昔日的朋友如此,便是亲生骨肉也是如此。
恍然间想起那个远在大秦素未谋面的儿子与一夕之欢的祝夫人,本应是最亲近的人,一个形同陌路相见不识,一个冷嘲热讽状似仇敌。
也难怪历代帝皇不是励精图治将野心放在天下,便是自甘堕落不理朝政。
两极分化者居多,中庸者稀少。
燕皇显然是第一种!念及燕国的兵马不日便将驰骋于凉州,良将如云,雄兵如雨,便是运送粮草军需的民夫队伍也将蜿蜒如龙,燕皇立刻驱散一点点儿女情长的软弱,复又雄心万丈。
「养死士不易,培养出武艺高超的死士更难。
朕理解爱卿的辛苦与不舍,然幽冥卫用在此时此处,作用最大。
」燕皇饮茶缓言:「大秦不知朕已得祝家援手,粮草马匹刻日足备,一月后便将兵发凉州。
凉州虽为益州门户,却是荒瘠之地,各类军需全赖益州支援运送。
幽冥卫于此时动手虽有提点露馅之嫌,却可让益州陷于混乱。
梁兴翰此时必彻查成都城以绝后患,凉州战备本就落后于我大燕,再有此一出,其粮饷补给必有后乱,待朕的儿郎西出三关又如何抵挡?凉州可谓唾手可得。
此后只需封死川中出路,梁兴翰便如瓮中之鳖,不出五年,秦国亦是大燕王土。
不过些许死士,怎比得凉州一地?」丘元焕听得后背冷汗涔涔,这一手可谓毒中毒,是为绝户之计。
可想而知今日之后成都城里的天子龙颜大怒,一干政敌也必然借此良机互相攻讦,原本有条不紊的战备必然受到严重影响。
本月一过燕国准备充分出兵,凉州措手不及下必然军心溃散……以一批死士换得如此局面,当真赚得盆满钵溢。
「陛下圣明,臣拜服……」燕皇微微一笑挥手道:「起来吧。
说起来孙贤志当也到了金陵,盛国那边不日也将兵发江州。
现下……只待下月了……」丘元焕道:「陛下天威煌煌,料张安易不会有违。
」燕皇重又提笔埋头书卷,如自言自语般道:「他不是不会,是不敢。
一个人长期处于积威之下,心气儿便会消磨殆尽。
自他把太子送到长安为质,他的心气就没了。
还能坐守盛国称孤道寡,不过是因朕尚未有时间精力对付他而已……」声音渐低,燕皇似乎又沉浸回自己的世界里,丘元焕也早已习惯这样的情景,躬身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去。
大秦皇城,夜已深,天和殿仍灯火通明。
午间的袭击震动了大秦,殿内的群臣俱感胆战心惊,便连霍永宁,蒋安和,胡浩等股肱之臣也显得脸色不好。
秦皇再怎么大怒不满,总不会将他们一刀斩了了事,可在都城之内被敌国予取予求,朝中重臣伤亡,身为大秦柱国栋梁也大失颜面。
他们尚且如此想,在皇位上闭目沉思,看着依旧沉稳不见什么震怒之色的秦皇梁兴翰心中怎么想,是否正天威震怒强自忍耐,无人能猜得到。
也或许这不该是目前最急于考虑的地方,燕国突兀的动作给整个大秦带来巨大的压力,原先一切有条不紊的布置全被打乱,连军粮都管陶成福都身受重伤无法理事。
更可怕的是燕国几乎将提早动手的意图摆在了台面上。
一边是京师的烂摊子要收拾,日后两国交兵,成都城再发生一回袭击,那才是要了命的事情;一边是凉州的战备不但不能落下还要加快。
然而二者冲突无法兼顾,左右两难。
群臣各自沉思甚至不敢交头接耳,至于京兆令于康德更是面色苍白,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这个难耐的夜晚,他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天明。
圣旨一道接着一道颁布,朝中重臣领了旨意后一批批离开天和宫,这是一个不眠之夜,且会持续忙碌很久。
离去时诸大臣面目凝重,唯有于康德长舒一口气。
直到大殿中除了梁兴翰与宦官,仅剩下中书令霍永宁,侍中胡浩与尚书令蒋安和,骠骑将军迭云鹤四名左膀右臂。
「你们说说,朕是否动用长安城暗卫?」大秦在燕都长安自也有不少暗子,可惜被燕国抢了先手,此刻再行报复不仅有耍脾气之嫌,更是落了下乘。
更何况燕国定然已做足了准备,只怕在成都城动乱的同时,燕国的暗子也有不少被连根拔除,剩余的那些便是倾巢而出只怕也收效甚微。
「陛下,容臣一言。
」中书令霍永宁出班启奏,先分析了一通局势后道:「即便如此,臣依然认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势在必行,即使暗卫全然无功,也好过按兵不动任由燕国宰割。
」「陛下不可!」迭云鹤亦出班启奏:「暗卫培养不易,安置在长安城更是花了偌大的心思与代价。
贸然动手不仅将暗卫拱手送出,更显得气量狭小,殊无益处。
」「呵。
」霍永宁冷笑一声,丝毫不掩饰目中的鄙视轻看:「如迭大将军所言,才是将暗卫拱手送出!」霍永宁出身平民,全靠自己的努力与一身本事才爬到如今的高位。
他不属于任何派系,却向来不屑迭云鹤这等世家子弟。
至于迭云鹤更是他在朝堂上时常嘲讽讥笑的对象。
「此话怎讲?霍中书莫要胡言乱语。
」迭云鹤目中喷火,他能接任青城掌门与骠骑大将军除了一身十一品的好武功是实打实的本事之外,倒是多多倚赖家族势力。
入朝堂之后自知天资所限,向来唯梁兴翰马首是瞻,倒像是秦皇的背锅侠与看门打手,与霍永宁的交锋向来落在下风,心中一口憋屈不提也罢。
「燕国多良臣,燕皇更不是蠢货。
」霍永宁讥讽着侃侃而谈:「长安城暗卫现下已落入危机之中,难保不被顺藤摸瓜,时日越长越有可能被连根拔起。
隐藏?潜伏?笑话!燕国既已动手必是雷霆之势,只有蠢货才会抱有幻想。
迭大将军的计策不是将暗卫拱手送人,还是什么?」胡浩听他二人针锋相对,微微一笑也不插话多言。
「你……」迭云鹤双手握拳怒气勃发,却哑口无言无力反驳。
「胡浩,蒋安和,你们怎么说?」秦皇依旧是淡淡的口吻,听不出情感。
「霍中书之言,臣附议。
」「臣亦然!」「去做吧。
」吴征百无聊赖地蹲在景幽宫旁的城墙处。
羽林卫在皇城中值守的少了许多,应是大都被派出协助排查。
子时点卯之后吴征的职责并未有什么变化,或许是太过位卑权轻?不过这对他而言倒是个好时机,原本以为今夜无法拜访玉妃,可看皇城里如今人手不足的样子,景幽宫一带更不会有人来。
是秦皇的胆子太大?还是要做出勇气十足的样子?亦或是他信心满满,确信皇城内不会有任何变故?不管怎么说,光凭这一点吴征是足够佩服的。
趁乱好取事,成都城里的动乱不会迅速平息,皇城里短期内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先与玉妃娘娘达成一致,或许会有除掉杨修明的时机?机会总是会偏爱有所准备的人。
吴征先四周巡视一圈,确信没有大队的守卫会经过,才施展轻功登上宫墙。
有了上回被抓了现行的经验,这一回自然是小心谨慎。
四周的地形早已烂熟于胸,需得先入天泽宫将侍女点倒,再向玉妃娘娘告罪请动她来到宫墙处跃上一棵被阴影重重遮盖的大树才能稳妥。
这颗大树正长于天泽宫与景幽宫交界处的墙角,树冠恰巧遮盖住一段宫墙。
月朗星稀时从外看不清这里,从树上却能看清周围的一举一动。
一旦有人过来可以迅速离开从景幽宫潜入五谷轮回之所再出来,谁也挑不得毛病。
玉茏烟对吴征的到来颇感意外,昨日才险些在天泽宫丢掉性命,还被落了个天大的把柄在杨修明手中,今日又敢偷入天泽宫。
换了常人只怕要躲得远远的,时日一久杨修明便不敢再提此事,说了也没人信。
至于吴征所谓的承诺今日再来,她当时虽欣喜,过后也知多半是应付之言本没抱着什么希望。
可这名小羽林卫真是胆大包天,偏偏就是来了!意外之后便是惊喜,玉茏烟眼眶中莫名迅速噙满了泪水。
吴征心中惶急,时间急迫哪来的工夫伤风悲秋落泪?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哭什么?随即见那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掉落下来,一大颗一大颗的,真是三千佳丽之首,铁石心肠也化绕指柔。
「娘娘勿要横生枝节,请随微臣来。
」吴征定了定神,旋即摇了摇头双目射出厉色几已是下命令的口吻。
这连帝王都无法抵敌只能避而不见的绝世凄艳,他却能谨守本心足见意志之坚定——只是原先设想的礼仪已是浑然顾不得了。
玉茏烟久居冷宫早已浑浑噩噩,日常也是苦挨日子六神无主,闻言顺从地跟随吴征来到宫墙外的大树边。
「得罪。
」吴征单臂环住玉茏烟腰肢,双足蹬在树干上,只凭一只右手把持身形,几个纵跃便落在早已选定的树杈上。
玉茏烟只觉一阵腾云驾雾般的飞行便站在实地上,这只树杈足够粗大,离地也不算高,除了低声的惊呼后便恢复镇定。
将玉茏烟放好做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莫要慌乱,又窜到树冠上左右打量一番,确信再无隐忧方才一揉手掌。
玉茏烟年已三十六,平日里也未修炼武功,因此比起陆菲嫣,韩铁雁等细如迎风扶柳的腰肢丰腴了些。
但手臂环上时仿佛抱上一团细密温绵,不仅软得如磨细成粉末的上好米浆制成的凉糕,其弹手的劲道也绝不显肥腻。
「事关重大,娘娘勿怪。
」吴征与她保持一段距离,这女子真是绝世凄媚,那股子楚楚可怜,还有身上淡淡的甜糯体香,无一不是勾魂摄魄之物。
即使吴征牢牢守着本心,离得近了也无法保证不被迷惑。
比起陆菲嫣,韩铁雁等绝色,她并没有拔群出众的气质,或许淹没在人群时不会第一眼就注意到她,可若目光至她身上,便再也移不开!「无妨。
吴大人依约而来,真是不甚之喜。
」玉茏烟只觉面上犹如火烧。
她虽已步入中年,实则并未经历多少人事。
自十岁家中出事流落青楼,每日里学的都是勾引男人的本事,于她而言实则也不必学,只需本色演出便轻而易举。
入宫之后虽得以侍奉天子,心中无时无刻想的却都只是报仇,和情爱丝毫无关。
至于之后被贬入冷宫,更是孤身一人犹如苦行女尼一般。
这般经历让她性子孤僻寡淡,也好似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单纯得很。
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昨夜被吴征看光了身子,羞涩难言。
玉茏烟的身体并非从未在男人面前裸露,文毅见过,梁兴翰见过,可时日已过得太久。
至于杨修明,宦官也算是男人吗?不想昨夜却又落在一个好看的年轻男子眼里,今夜又两两相对,总觉他的目光所至无一不是身上曼妙的羞处,即使今夜穿戴得严实,也好似玉体裸呈一般。
女儿家的心事复杂难言,玉茏烟自己也无法明白究竟是怎样一种百感交集。
「娘娘受那恶宦欺凌怕不止一回两回了罢?」时间紧迫,吴征不敢保证之后是否有什么变故,索性明言:「微臣有心杀他,不知娘娘能否相助一臂之力?」原本因娇羞而艳如春桃的脸颊青一阵白一阵,只听了前半句便几欲晕去,后半句压根没听见。
被恶宦欺凌自不是一回两回,玉茏烟却愤怒之心全无,满脑子都是被欺凌时浑身赤裸被吴征看得精光的害羞无比,其中更有担忧不知吴征会如何看待她的不安。
「他……他时常欺凌于我,我实在是……实在是无力抵抗。
」玉茏烟泫然欲泣,忙不迭的解释浑然不着重点,倒像为自己无奈就范开脱的多些。
吴征有些无力:你这智商情商混在皇宫里没给弄死已然是撞了大运,不给贬入冷宫才怪了。
「微臣自知娘娘是迫于无奈,这不重要!敢问娘娘是否有心脱离苦海?」「啊!那……那自然是有的,可我好像帮不上忙。
」玉茏烟被吴征暗中一点也知失态,「吴大人何必身犯险境,待时日一久,此事自然与吴大人无关。
」怎么可能无关?吴征心中暗道:太子昨夜于一墙之隔外现身,当时虽装作擅闯景幽宫,事后未必不会想起入后宫单独可能。
我闯入后宫的事情怕已非仅二人知晓。
若是太子找到杨修明,恶宦随便歪歪嘴,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万幸今日成都发生大事,太子恐怕一时也不得闲暗中细查此事,若不能早些让杨修明彻底闭上嘴,那悬着的闸刀真不知何时会突然落下要了自己小命。
「此事微臣既已知晓怎能置身事外?只不愿见娘娘金枝玉叶受恶宦欺凌,臣愿誓死护卫娘娘。
」「妾身哪里是什么金枝玉叶了。
」玉茏烟摇头苦笑:「妾身虽久居深宫,亦闻吴大人之名,大人前途广阔,犯险殊为不智。
」「臣誓为娘娘杀此狗贼,望娘娘成全。
」玉茏烟似乎并无太多主见,吴征索性接过主导权,不管她愿不愿意,无论如何要逼得她答应才行。
落在玉茏烟的耳里便成了足以令她感动莫名的话。
除了要回护于她的拳拳之心以外,实在没有任何理由非杀杨修明不可。
至于自身的魅力,玉茏烟心知肚明,念及此处也不勉心中大羞没来由地一阵小鹿乱撞。
除了这副皮囊她也没有其它可以吸引吴征的地方。
吴征如此卖力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吴大人可有良策?」吴征的武功不如杨修明,玉茏烟却舍不得明说,自然而然地选择了一种维护他面子的方式。
吴征大喜,玉茏烟想除掉杨修明也是必然的,所担忧之处便是怕她鼓不起勇气。
而要打消她的疑虑自然需要有条理的计划来说服:「微臣会去准备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届时请娘娘邀恶宦来天泽宫,只说微臣与他有要事相商。
将备好的毒药放入茶中,带恶宦饮下后微臣有把握取他狗命,再用化尸水毁尸灭迹。
京城今日发生刺客袭击,届时宫内寻不着杨修明自会将他认为是刺客奸细,断然影响不到娘娘身上。
」他说得斩钉截铁,实则全无把握,杨修明是否会大意饮下茶水无可预料。
可他性子果决,成与不成做了再说,杨修明即使不饮毒茶,那么虚与委蛇也未必要破脸动手,再寻下次机会即可。
玉茏烟细细一想便明了此中关窍,听得要杀人不免心中紧张:「这样并不稳妥……」吴征有些意外,看来眼前的丽人虽有些单纯不谙世事,倒也并非愚蠢之徒。
皇宫中是怎生出来这么个格格不入的奇葩?有了疑惑便有了兴趣,看来得去找戴志杰一趟。
「微臣亦知不妥,然深宫内院别无他法,还请娘娘成全,微臣愿冒死一试。
」吴征逼迫甚急,此事除了玉茏烟再无外援,手心里亦紧张得都是汗水。
~「吴大人……妾身不能同意您犯险。
」吴征险些暴走发怒,摸不清玉妃到底是认真还是故意。
好在事先对各种情况都做了预估,深吸一口气后冷静下来道:「娘娘,微臣决心已下绝无退路,娘娘既不愿相帮,微臣只得豁出命去与恶贼一战。
今夜叨扰,微臣送娘娘回宫。
」「哎……妾身……我……不是,你等等。
」玉茏烟果然大急,皱着眉头欲言又止左右为难,低头思虑。
吴征此时倒保有十足的耐心并不催促,他敏锐地发现玉茏烟似乎对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幽居天泽宫的日子里,吴征应是她见到的第三个人,而吴征始终没有流露出恶意反倒处处维护,对他产生一种依恋之情自然而然。
只是除依恋之外,其余的情感从何而来吴征不知道,但是不要紧,有便成了。
如今一试之下果然让玉茏烟产生动摇。
良久后玉茏烟抬头似做了某种决断,在吴征凌厉又期盼的眼神中道:「吴大人,请您笑一笑。
」哈?这又是玩什么幺蛾子?吴征觉得脑袋都在抽疼,摸了摸眉心尽力露齿一笑。
阳光的笑容似给玉茏烟某种肯定,也增强了信心,甚至是信任?玉茏烟道:「放在茶水里多半无效,一旦被看透后患无穷。
吴大人,妾身知道个秘方对人体影响极为有效,只消吸入一点便行动不灵,武功大打折扣。
还请为妾身取几味药来。
」这件事本应是玉茏烟深埋心底,自从肖家被满门抄斩之后便不再有人知晓的秘密。
她也不明白为何会在此刻泄露出来,即使尽量掩饰,那些蛛丝马迹依然会被人抓住,——除非吴征严守机密。
或许是冷宫的幽闭,或许是对报仇的绝望,也或许是吴征和大哥一样阳光的笑容给了她亲人的感觉。
无论出于何种理由,玉茏烟都知道这个不过见了两面的年轻男子让她产生深深的依赖,也是希望的寄托。
吴征将玉妃所言的药物记牢雄黄,柴胡,延胡索,牵牛子,附子,八角,麻黄,泽泻。
他对中药材并不熟悉,但也知这些药材常见多用,用这些就能制出厉害的毒药?他毫不掩饰满面狐疑。
「妾身相信吴大人,也请吴大人相信妾身。
此事万勿泄露,否则将引来灭族大祸。
」玉茏烟一言既出,面上同时泛起无比的痛楚,仿佛刻印在灵魂中的梦魇,一旦回想起便如地狱中的恶魔破开封印而出,撕咬身心。
吴征凝视她双目许久,这一回玉茏烟不再退让闪躲。
若她的话句句属实,则两人真正才是一条心。
不仅仅是欲杀杨修明之事成了两人共同的秘密,连这一封可引来灭族大祸的毒药秘方亦然。
从此两人便彻底绑在了一起,吴征自认不是赤诚君子,玉茏烟是不是?至少吴征现实尚拿捏不清。
以制造一个巨大的隐患为代价来解决上一个隐患,值不值得?几乎片刻之后吴征便有了决断,无论玉妃那份怪异的情感从何而来都是极可利用的东西,至于是真是假?无妨,假的变成真的即可。
反正天大的祸事已闯下,一件如此,再多几件亦可。
念及这个想法的大胆与其中的刺激之处,饶是吴征也有些忍不住兴奋得发抖。
「微臣谨遵娘娘谕令,待微臣备齐药材安排妥当后再来拜见。
微臣尚有公务在身,事不宜迟,现下便送娘娘回去。
」说话间始终注意玉茏烟神情,果见她先是欣慰,复又失望,凄楚哀怨的目光似在不满吴征急着要走,明日也不知来不来。
吴征心意既决立刻付诸行动,一把将玉茏烟横身抱起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微臣斗胆请娘娘抱紧。
」玉茏烟猝不及防被他抱在怀里惊声低呼,随即被浓烈的男子气息逼得呼吸一窒。
青春期的男子正值阳气最为旺盛的时候,吴征又是练武多年始终苦苦压抑情欲至今还是童男子。
他身上的味道浓而不刺鼻,烈却又好闻。
玉茏烟尚未情窦初开便遭遇灭族惨祸,破瓜之年后遇到的男子屈指可数,而她一生至今更是始终为报仇所困扰,丝毫未经情爱滋味。
陡然被个并不熟识的男子搂在怀里,一颗心跳得仿佛密集的擂鼓一般,红晕瞬间爬满脸颊,惊得呆了。
「娘娘,娘娘。
」吴征轻声呼唤,横过后背回环抱在丽人肋下的手掌提醒似得捏了几捏,只觉骨肉丰腴匀称,隐约还有一丝玉乳下沿的弹滑润腻,手感妙不可言。
见玉茏烟吃了一惊回过神来又道:「微臣跃下之时需得保持平衡无力分心,还请娘娘抱紧。
」玉茏烟几乎魔怔一般双臂环住吴征脖颈。
这是一份谁都难以明白的情感,吴征以极为亲昵的姿势抱着她落地却不松开,直到把她送到寝室里放下,又替她盖好被褥告退之后许久,玉茏烟迷迷糊糊才为自己想了个理由:或许是十岁之后至今都是一个人面对一切艰难险隘,自此刻起才终于有了个不错的同伴,说不上甚么同生共死,最起码有个共同的目标,有些事情有人帮忙,有人安慰,有人鼓励,再不是自己一个人彷徨无助,心惊胆跳。
宋大光领了旨意急急回到府衙,不想后堂里已有贵客等候许久。
「殿下久候,臣罪该万死。
」「怎能怪你?快起来坐下歇一歇。
」梁玉宇温和微笑,甚至为宋大光端起茶碗。
宋大光忙不迭接过,险些感激涕零。
「失败了。
」「什么?」「拿韩铁雁为质试探吴征的行动,失败了!」梁玉宇递过一张奏报。
宋大光急急通览一遍,他知太子殿下虽始终在微笑,心中却是怒火大炽,比起其父,他的气量城府还不够。
不过不要紧,人因位而异,他相信殿下登上大宝之后,也会有那样的气量城府。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宋大光笑吟吟地跪地将奏报奉还,大声恭贺。
「哦?何喜之有?」梁玉宇颇为意外询问道。
「计策虽多有变故,但结论呼之欲出。
」宋大光被梁玉宇扶起,喜不自胜道:「青狼郝白冥虽是八品高手,但他早该死了。
臣亦明了殿下惜才如命之心,然以一个该死的郝白冥,换来吴征与韩铁雁两名盖世奇才,殿下当是大赚特赚。
」「说下去!」面对太子殿下的口头禅,宋大光言道:「四名八品高手拿不下韩铁雁,虽她有韩守,韩图,胡启之助,此女的能为已是骇人听闻。
她的潜力只会比八品高,不,这等大将之材的作用远远高于八品。
殿下岂不知大将军伏锋不过九品功力,却执掌军中大权至今无人可撼动?韩铁雁虽受限身为女子,也不是区区八品高手足以相提并论的。
」他喝了口茶续道:「吴征的天赋世人皆知,青狼郝昊冥多少次死里逃生?却被他一击得手。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想要的答案已呼之欲出。
试问不是心中有情,谁人会在此时为一名女子挺身犯险?至于礼贤下士,惜才重才正是殿下一贯之风,此二人必为殿下所用!是以臣要恭贺殿下!」「韩家与昆仑一系均被打压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梁玉宇一点即透喜上眉梢:「眼下又是大战在即,父皇必然要重新启用韩家!大光,这事情可就要落在你的身上!」「臣遵旨!待时机成熟,大光定不辱使命。
」「至于吴征……这小子有些桀骜不驯恃才傲物,孤慢慢与他周旋即可!他另有把柄落在孤的手中,倒值得加以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