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侯承业本就心中疑惑,被祝雅瞳一语点中,情知再被她说下去必将不战而溃。临敌而逃,违了圣旨回去一样是死罪,当即喝断道:“莫要与妖妇废话,布阵!”“长枝派的天官五行阵么?早想领教一下了!”祝雅瞳倒提着鎏虹缓步前行。
长剑出鞘的厉啸向来容易震慑敌胆,但祝雅瞳这一手更是高明,剑尖拖在地面上与山石摩擦发出嘶哑的叮叮当当声,像是索命的魔音直摄神魂。吴征屏息凝视,只待她长剑离地时的惊雷一击。
天官五行阵名震当世。从名称中便知这套剑阵不以杀招凌厉著称,倒以生生不息,余劲悠远为长处,取意于五行不绝,天官赐福!面对祝雅瞳这等绝世大高手,拼力一击显然不会成功。长枝派打定了消耗她气力的计划,自是拖延得越久越好。侯承业五人现下也是这般盘算,拖的时间越久,越能引来搜山的高手,生机便多了一分。
祝雅瞳脚步不停渐趋渐近。侯承业被四人拱卫在当中,剑尖磨地声不仅让人牙酸,响声更是越发尖锐刺耳,可想而知祝雅瞳已加力握紧了剑柄,正暗暗蓄劲。他全身汗毛倒竖,大喝一声,率先指出一剑削向祝雅瞳颈侧!
一剑既出,四剑相随,俱是一剑横削!招式相同,方位相同,可想而知若是避及一点,后招便是连绵无尽,不杀生不断绝。祝雅瞳鎏虹依然未出,支地的左腿微曲,右腿横空绕着身子滴溜溜地横扫两圈!
吴征心头大跳,暗赞:好精妙的武功!祝雅瞳的肉身焉能与长剑相碰?侯承业等五人拼得吃上她一腿,天官五行阵的剑锋也会在她身上留下五道极深的伤痕。可祝雅瞳不仅腿扫得极快,除了左腿微曲之外娇躯全然保持相同的姿势,鎏虹被她拖在地上亦扫出两圈剑光,若是挨得实了,便是脚掌俱断的后果。
果然侯承业等人不敢硬接,开花般向后一散,又如花瓣收拢般向前一合。长枝十三太保名震当世武功极强,可先前已有惧意,祝雅瞳岂能放过如此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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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阵一退,再进时刚到半途,祝雅瞳已提前抢上半步站了原本侯承业该当再行站定的阵眼,身法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她借着一冲之势点出五剑,好似身周开了一朵剑花!
侯承业等人大吃一惊,剑光耀眼,只觉身坠牢笼,无数柄利剑朝自己刺来,只一招就陷入千钧一发之险!
虽遇强敌险境,五人毕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虽惊不乱,齐齐矮身一滚狂舞宝剑护住周身,又一齐悍勇地刺向祝雅瞳小腹!
祝雅瞳娇声一笑!剑阵略显散乱,进招有先有后,她向左急点两步,窥准空隙一掌向当先的涂明亮头顶击落。
劲风拍耳,涂明亮心中大骇,死死咬着牙不敢回剑,欲以命换命。可五人失了先机,翻滚中视线不明,祝雅瞳一扭腰让五剑扑了个空。不等天官五行阵变招,突然倒退,以背心撞向麻钦。
这一撞之力非同小可,若是撞上了麻钦要当场筋断骨折。天官五行阵凭着两败俱伤的险招刚刚挽回些局面,五人又同起稳守反击之心。只见五剑横空,半守半攻,齐齐援护麻钦。
战局凶险万分,旁观的吴征却看得清清楚楚!只见祝雅瞳目中厉色一闪,鎏虹铮地一声在山石上划出一道二指深的痕迹,剧弹而起,迅捷无伦地刺向孙阳耀!
这一剑凌厉至极,又快又准,更是发得极为突然,孙阳耀尚未回身便被一剑刺在咽喉,当即鲜血狂涌着毙命。侯承业被祝雅瞳的快剑杀招骇得心胆俱裂,也有一丝喜意。祝雅瞳光顾着杀人,却身陷四剑围剿之中,这四剑离她已不足寸许,看着就要透体而入,已是难解的死局!
电光火石间,祝雅瞳回剑右削快得不可思议,剑光一闪瞬时取下麻钦与涂明亮两颗头颅。不及回剑,侯承业与王学海两件已割破身上的貂裘。百忙之中,祝雅瞳以身挨上麻钦与涂明亮早已脱力的长剑避开杀招,剑掌齐出!
侯承业与王学海眼看得手又大难临头,已无退路,再也容不得多想一往无前狠狠削向祝雅瞳的娇躯。
祝雅瞳精深的修为在这一刻显露得淋漓尽致,即使身陷危局依然有条不紊!她一掌不拍侯承业而是侧着手臂隔向剑锋,血光骤现,剑锋入肉寸许便被她深厚的内力斜斜一弹飞去。与此同时,鎏虹别住王学海的长剑以免受到致命伤,又迅雷不及掩耳地劈下,斩断了剑锷,削断王学海的手臂,在他腹中开了好大一个血痕!
侯承业心胆俱裂,转身想逃,祝雅瞳手中长剑已划破夜空穿刺而至。侯承业武功最高,一心想逃速度也是飞快,眼见祝雅瞳追击不及,他已脱出剑身的范围,忽感一股冰寒之力透体而入,剧痛之中身躯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他缓缓回身,只见鎏虹剑尖上散出三寸有余的氤氲白光。侯承业扑腾一声跪地叹道:“剑……剑芒……”就此心脉全碎,倒地而亡。
“呼呼。”祝雅瞳香汗淋漓,微微气喘,手臂上的伤痕也只草草包扎一番,顾不得抹去血迹汗水,就抱起吴征向前奔去。
“杀得干净利索,你也刻意负了伤。可是叫他们知晓这一阵你已出了全力,且已有不济之势?他们更确定此前你已在霍永宁与柔惜雪的夹击下受创么?”吴征旁观良久,想得透彻。交手不过二十招祝雅瞳就取下五条人命,看似威风凛凛,比之稳稳获胜消耗更是巨大得多。
“嗯。”春雨之中祝雅瞳夺路奔行,脚步沉重,落在泥地里刻出深深的印痕。小半里之后又提气高跃,在树林间纵跃,偶尔还踩落一两根细枝。在一处密林间才停步放下吴征道:“派了第一阵的人来送死,第二阵的可就是一帮长于追踪,精于暗器的高手了。我们有两个人目标太大,有些暗器无声无息,我也未必能一定护得你周全,所以我们在这里等他们来。”“那……你能不能把我的穴道放开?若是信不过我,待选定了战场再把穴道封上便是了。我这一身肉也不轻,抱着岂不是空废气力?”刚才那一阵凶险万分,看得吴征目眩神迷,更是气馁无奈。想来想去要帮上祝雅瞳,也唯有这一点点作用了。
“早说了你不是小乖乖,若是平日里好好地听人家的话,或许还会依你。现下么……我就不!”祝雅瞳莞尔一笑,在雨中搜寻了些大小不一的石块摆好。雨丝如绵如雾,不规则的小水洼很快将地上被搬动过的痕迹掩盖。
吴征心中一黯。祝雅瞳一路上都在与自己扯着外界的形势,不是没话找话说,也不是为了平抑心头的不安她完全不需要带着自己这个累赘,为保命计,她甚至可以把自己当做诱饵或是盾牌,可是她没有。她与自己说了那么多,猜测了那么多,都是要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待自己离开这一座现下被与世隔绝的桃花山之后,对外界的形势有一个大体的了解,对未来有一个清晰的方向。而她,已不打算离开,也不指望能离开,将桃花山当做了葬身的归宿。
“你说,霍永宁为何会选在这个时候露出真身?”祝雅瞳安排了一切,又返回吴征身边坐下,将螓首靠在他肩头微微喘息,一副有气无力,疲累之极的模样轻声道。
“宁鹏翼自毁皇朝,我至今也想不明白。”吴征亦低声与美妇咬着耳朵,要说对宁鹏翼意图的猜测,这天下还真没有能胜过他的:“只是留下暗香零落,又留下那么多遗藏交给后人,复国一事是必然的。霍永宁从来都是当缩头乌龟,既然敢光明正大地出现,不像只是为了诱柔惜雪出手,以确定她是否有反意这么简单。我总觉得,大秦是不是要出什么变故了……”“嗯,蛇鼠之辈一旦出手,必然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我怀疑,先前就病怏怏的梁兴翰也要死了……只是我想不通,霍永宁在大秦朝堂虽居中书令,可没有什么援手,又能翻起什么浪来?”祝雅瞳半合着星眸微动唇瓣形如梦呓。
“我实在是猜不透了……”吴征除了忧心祝雅瞳,也忧心在营中的陆菲嫣等人。霍永宁的身份她们不知,若是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安心。”祝雅瞳深知爱子心意,宽慰道:“我收到拙性传书之后就觉不妥,已吩咐雁儿严守军营,凉州这里的大秦官员人人都有嫌疑,万万不可放人进营。有韩老将军坐镇出不了乱子,霍永宁也摸不进去。啧,当真是百密一疏……”“不怪你,霍永宁居中两头吃,对局势了若指掌。他哪里要管我什么时候动身,去了哪里,只要你一消失,他就能顺着摸过来……不过也好,就此看来,他在凉州也是孤立无援,才没得眼线盯梢我,否则要是路上把我给拿住了,唉!对了,你说,柔惜雪会不会喊长枝派的人帮忙拿住霍永宁?”“她喊了,我听见了……只是没人搭理她。在他们眼里,现下我比暗香贼党还更重要些。”祝雅瞳苦笑一声道:“宁鹏翼百余年前就在筹备,霍永宁在大秦朝堂也经营了三十来年。好一个霍永宁,为大秦真叫一个呕心沥血,谁能看得出来?咱们先前猜来猜去忧无患是谁,就是偶尔怀疑到他身上也是即刻打消了疑虑,藏得够深,够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不知道这帮余孽种下的究竟又是什么?我只知道,大秦的危机不比咱们现下的小些……唉,又要和你说顾不上啦,他们来了!我的预料,好像出现了偏差……”铁链拖拽着重物坠地的砰砰声,一条高大雄壮的人影自密林里现身。
“流星锤?”吴征苦着脸呻吟一声道:“不是使暗器的?先前的布置岂不是没用了?”“有,还有两个人躲着不敢现身,只等着用暗器招呼。”祝雅瞳语声轻快起来,安慰道:“只要是布置就不会没用,只是他们三个人来了,麻烦就要大些。”“我瞧这人不比侯承业更强,孤身上来岂不是送死么?看不出哪里更麻烦了。”“傻瓜,他们又不打我,专门打你!就是多了你这个……这个……哼,才更麻烦些。”祝雅瞳噗嗤一笑,心中暗道:“皇城里来人可不比长枝派,他们既被派来杀我,就会知道你是我的儿子,自然拿捏得清楚该怎么对付我了。”肩头斜倚的美妇软垂无力,暗香浮动。雨丝打湿了她,可叹裘衣在外又不能看清曲线玲珑的身段。吴征知道自己是祝雅瞳的累赘,巨汉使的流星锤攻击距离极长,祝雅瞳若不还手,就是个活靶子,若是近身攻击,就将有数不清的暗器朝自己袭来。看美妇现下的模样没准备放开自己的穴道,沮丧之余,也不由十分好奇这位自诩天下第一杀手的美妇在成了猎物之余,要怎生应付现下的局面。
他心中更是怜惜,好端端一名漂漂亮亮的女子,又是吃了多少苦头才有这一身本事?若是这一回能得脱大难,是否大胆向她表露心迹,好叫她今后不再孤苦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