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见的只是觥筹交错不时还吟出些浪漫诗篇的文人与掩口娇笑最多只是拿起杯盏劝人多喝一杯的妓子。
“小小的一座城竟有这么讲究的销金窟这里的下又有多少肮脏的黄金白银?”倪妙筠微微眯眼陷入沉思里。
酒菜未上小二刚下了楼又急急忙忙奔了上来木质的楼梯在他的疾奔之下居然只发出轻响。
他笑吟吟躬身摆下一大一小茶杯一只茶壶将茶壶中的茶水倒在大杯里道:“姑娘稍候先请用茶。
”
淡黄的茶汤从壶口中潺潺流下注入大杯中香气立即肆意飘散钻入鼻中时那股馥郁的花香让人精神一振。
倪妙筠诧异回过头来见小二正巧讲一壶茶倒完堪堪装满了大杯。
那大杯也有讲究杯沿处做了个尖嘴小二又拿起大杯将茶汤顺着尖嘴处将小杯斟满道:“姑娘慢用。
”
倪妙筠不发一言任小二自去后拿起小杯探香唇轻抿一小口。
只觉一股滋味纯且浓的清香席卷口中她将舌面一卷其醇而带爽厚而不涩那不同凡响的清香滋味居然雅韵悠长久久不曾散去。
她生于书香之家自幼便常常喝茶品茶在天阴门时也不曾落下可谓品茶的大行家。
茶泡的好不好可谓一口即知休想瞒得过。
能让她抿上一口后香味刚淡又想再尝一口的岂是凡品?不说茶叶定然是上上之选连冲泡的方法也是大家手笔否则怎能选用最适合的山泉之水择最适宜的水温冲茶浸泡的时间又是刚刚好才显如此滋味。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样的茶汤居然装在客店中最普通的大耳茶壶里那是每个客人刚坐下时都会倒上一杯先润润喉解解渴的最为普通的茶叶才会用的。
这样的人物怎会在一家客店里当冲茶的茶博士?这样上好的茶叶价值不菲又怎会轻易拿出来待客?倪妙筠不动声色目光再度转向街角。
小二再度奔上二层时一壶茶刚巧喝完他也刚巧又冲了第二泡顺势给倪妙筠满上又放下一只<mg src="/tomg/dt/x.png" />壶摆好一只碟道:“长乐玉液白斩贵妃鸡姑娘请慢用。
”
先前点的菜色里可没有这一道。
小二送上了菜便即离去倪妙筠虽满腹疑云也无人询问只因二楼原本的两桌客人离去之后再也没有人上来。
偌大的二层客店空荡荡的只余自己一人。
若有上等的肥鸡最适宜的做法便是白斩。
将肥鸡洗剥干净之后下锅隔水蒸熟起锅切成不大不小的方块工序看似平常妙处便在调味上。
上等的鸡肉原本便极具鲜味蒸时不加任何调料正巧将鲜味原封不动保存。
更妙的是清蒸时隔水鲜甜的鸡汁在蒸笼里被热力一逼渗透出来这是绝佳调料不可浪费。
用海碗存好之后将葱姜蒜在盅里捣成泥拌入鸡汁里再加入少许盐。
食用时将鸡肉在这味调料里一蘸原汤化原食鲜上加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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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妙筠夹起一块鸡肉才发觉不仅是一道白斩鸡那么简单。
这斩成方块的鸡肉依旧拼做原本的整鸡之形不是刻意卖弄刀工巧手而是内有乾坤。
鸡里有一只鸽子扒开鸽子之后鸽腹里还有一只蛋。
无论在哪里这都算得上是一道待客大菜可做镇场之用。
席间主人挑出蛋来再奉于最为尊贵的客人说些吉利之言必然使得宾主尽欢。
如今这一切都归了倪妙筠享用虽未有人上来说上一通好听话意思却已十分明显了然。
倪妙筠默不作声也不着急对方既然摆下这等阵势急也无用。
她小口小口咀嚼着鸡肉又抿了口酒。
连酒都是上上之选那酒液入口一线冰凉笔直落入腹中又转作一团融融燃烧的烈火又甘又醇即使在紫陵城里等闲也喝不着。
至少在诗礼传家的倪府上那位不好酒的大学士就拿不出这等好酒来待客。
上好的菜肴一道又一道送了上来较为粗疏的如梅菜扣肉自然是见不着用了豉汁蒸排骨代替。
连一小碗炒饭的主食居然都是先将米粒釀在鲜鱼中蒸熟再将鲜肉剁碎成泥一道炒制起锅前还加了勺上好的官燕。
一道看似简单的炒饭实则说得上金雕玉砌高深莫测无论色香味与功用都是女子最爱!
倪妙筠久在天阴门修行此时也觉目不暇接每一样菜也都尝上几口唯独一道蒸鱼却让她沉下脸来。
珍奇的菜肴越上越多大部分倪妙筠也不认得小二殷情备至每上一道菜都会做个详解:“姑娘这道蒸鱼非同小可乃是用黑鱼之背鳡鱼之肋红鲌之尾桂鱼之腹花鲢之头拼接成一整条鱼。
滋味多样又各具鲜美请慢用。
”
“我要的是清蒸桂花鱼。
”
“额……姑娘……”
“我要的是清蒸桂花鱼!”倪妙筠性情温和本不至于与个待客的小二疾言厉色。
这道蒸鱼也是费了无数的心血功夫等闲还吃不着。
她认死了要吃清蒸桂花鱼则是小二报出菜名时恰巧让她念起那夜雨中漫步纸伞之下的【斜风细雨不须归】。
以她的性子见了好句自要问清楚上文。
不得不说经典之作的神奇之处一句桃花流水鳜鱼肥居然勾起了倪妙筠的馋虫连上的菜色不是清蒸桂花鱼居然都发起脾气。
“是是是……”小二嘀咕着将鱼取走心道:“这道鱼也没毛病啊彭厨子一年也做不得十条为何她如此忌惮?莫非被看出了什么破绽不成?话说大爷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菜肴早已摆不下小二将四张台桌合并成一张才堪堪足够。
倪妙筠每道菜都尝但都浅尝辄止无论合不合胃口。
直到她开口道:“我吃饱了上房可曾安排好了?”
“早已为姑娘备得妥当请随小的来。
”
小二立时停了菜刚将倪妙筠送至厢房茶水立刻就备下了。
小二指着厢房道:“那里门后已备有热水姑娘要沐浴安歇一切俱全小的退下了若有所需姑娘随时吩咐。
”
倪妙筠举起茶壶自斟自饮淡淡点了点头待小二将房门关好后心道:“武功倒算不弱这里真是古古怪怪。
”
她起身推开屋内小门只见一只大大的浴桶早已备好了半桶的热水只需加入凉水即可。
桶旁放置脱下衣物的架子上还挂着一只锦绣包袱。
倪妙筠顺手取下只觉一沉包袱里更传来哗啦啦的清脆响声。
打开一看竟然是大锭大锭的黄金足有三百余两之多。
另有明珠一串白玉十面。
珠光四射白玉无瑕俱都价值不菲。
“居然还发了笔横财……”倪妙筠失笑道她这一笑露出编贝的银牙耀目生辉:“原来真如他所料江枫璃颇有资财还可说得上是个富豪!”
浴桶看上去像是全新的热水也足够舒适但倪妙筠也没有美美沐浴一场的想法。
她不知道自己脱光了之后会不会有人忽然闯入虽然以她的身手想要立时将身躯包裹起来不难可她仍然不愿。
赶了大半日身体倒真有些疲乏以清水洗净了面庞又以方巾简单擦了擦身之后倪妙筠和衣而卧双目一合就此睡去。
细小的鼻息声在她这样的美女身上显得万分可爱而不知是太倦了还是天生就有这样的本事她可以转眼就睡着。
也不管追踪的江枫璃是不是已经逃得很远或者在这间奇怪的客栈里会不会有人来暗算而且还睡得很香很沉。
像淦城这样的城郭有明面上的官府维持着基本秩序就一定有暗中的势力在分配着各家的利益。
山高皇帝远被派遣来这里的官员只求城池安定即可至于谁赚得多些谁又赚得少些只要他拿的供奉够多谁都可以。
而偏偏这种方的利益之大足够引来多方势力的角逐。
譬如倪妙筠方才饮的铁观音那一小撮茶叶最多可以泡制六道茶汤却要半两银子的天价!
暗无天日四面不透风的暗室里方才的小二刚刚掩上了房门。
他知道这里坐着六个人但是除了接自己进来的自家掌柜之外余人坐在哪里长得什么样谁是谁却又一概不知。
“大哥这是小弟的手下林兴为人机灵又谨慎今日照会那妮子的就是他。
”
林兴知道今日为什么会派自己去迎倪妙筠也知道这位娇滴滴的美女是自家大哥都觉得万分棘手的人物闻言急忙拜倒在。
“你起来吧。
”
声音不知从哪里飘来听在耳里显得
飘忽不定不太真实。
林兴又低头等了许久才听那声音又道:“你再说一遍她要你换鱼的情形把你看到的听到的每一样都说出来就算你当下看见有只蚊子在桌边飞了过去也一并说清楚!”
“是。
”林兴只觉手心里开始冒汗在这里的六位当家可谓是淦城里响当当的人物他们如此谨慎凝重。
不仅在还未交手时就露出怯意一味讨好对她一个未必说得上刻意的奇妙举动都显得慌张不已。
淦城可是大本营己方人多势众还怕得谁来?
但是老大的命令他不敢违抗将过程又细细回想了一遍才缓缓道:“那女子面容看不出什么异样绝大多数时候看不出什么神情一直是冷冰冰的模样。
这道鱼刚上时她并没说什么只等小的说出了清蒸多味鱼的个中奥妙才忽然变得有些恼怒反复说了两次她要的是清蒸桂花鱼。
”
“确实没了?”
“没了不敢半点有瞒着几位当家。
”
“嗯你先下去吧。
做的不错有赏。
”
暗室里又复归沉寂了许久才听另一个尖锐得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犹疑道:“大哥所谓清蒸多味鱼这妮子不要的意思会不会是嫌咱们多余?”
说话的人自己也不确定却让暗室里又沉寂了很久。
才听那个飘忽的声音道:“她当发现了天字一号间里的供品这样都不愿离去……我也躲无可躲既然她不领情咱们只好和她做上一场!几位兄弟可愿助我?”
“多少年过命的交情大哥既然撞上了厉害的对头兄弟们岂有袖手旁观之理?大哥倒是稍安勿躁底细尚未探明不急着和她明刀明抢做一场。
这妮子进城时不加掩饰定然已有不少人盯上了。
且看小弟略施手段让……”这声音听着就有些机敏圆滑说话声越来越低。
“只怕会平白触怒了对方……”大哥飘忽的声音又起。
又一声粗豪的声音道:“在淦城里人多势众一人一口唾沫也将她淹死了还怕她不成?实在不成不是还有……”
“不准!坚决不准!”大哥忽然声色俱厉打断沉默了片刻道:“不是怕她……否则我也不会留在这里和她决一生死。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她明明发觉了我的行踪却似没有什么杀气……我只怕原本可以好好谈一谈到时候闹得不可收场平白连累了兄弟们……”
“礼数咱们已尽到了是她不识抬举可怪不得我们!”那机敏圆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道:“大哥若是还有犹疑用我的计策岂不是最好?”
“也只能如此了……”
对于男人而言仙子般的女子孤身出现就像是猎物闯进了猎人的捕杀范围。
对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甚至单纯得有些傻气的女子动些歪脑筋几乎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于是茶帮的供奉于右峥狼狈回城很快就随风散去。
隐藏在暗中把控着淦城利来利往的人们谈资就变成了正在【幽舍】天字一号房带着一柄普普通通的长剑清纯得惹人心怜又漂亮得让人心痒难搔的孤身女子身上。
即使在青楼里所有的红牌姑娘加起来都没有她一根头发丝值钱。
这样的女子固然会有人猜测她的来头不小可为上者也无法招架汹涌的【民意】被说得多了也难免心动起来。
肥羊既然送上了门最起码也得试一试否则今后如何让兄弟们心服?
女子进了幽舍后就再未现身于是传言也就越来越是玄乎。
看见她容貌者固然吹嘘得口沫横飞未能一睹芳容的则更加难以忍耐。
倪妙筠睡得很香潜行伏击是个苦差事修行起来也分外艰难。
所以无论在哪里她都能很快睡着何况幽舍天字一号房的环境的确不错不仅安静淡淡的檀香也十分好闻还有宁神静气的功效锦被也是又滑又软。
檀香气味温馨天字一号房里的用量适中使得房内的香味若有若无那略腥带甜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在檀香味儿里睡下的人总是睡得十分深沉。
不知不觉中室内的香味变得浓郁起来连甜味都重了不少。
香味似有不同却又接近睡熟的人很难察觉甚至可能睡得更香。
可倪妙筠还是立刻睁开了媚眼她轻轻抽了抽鼻翼目光一寒嘴角轻蔑一笑又闭上了眼眸。
过了两炷香时分一根竹管捅进了房里几缕淡淡的烟雾从竹管中飘出令房里的甜香味更加浓郁起来。
竹管不仅能送入异香还能将房内的声息传至另一端只见一名尖脸男子侧耳听了半天才低声道:“这妮子睡死过去了呼吸倒是很轻。
”
“呸睡死过去了怎呼吸很轻?要是老子呼噜得打得震天响!”一人低声喝骂道不是心有忌惮只怕已一掌呼在尖脸男子头上。
尖脸男子叫起屈来道:“大哥有所不知这妮子身负内功即使睡死过去了呼吸也轻得很。
只是她现下一呼一吸都十分短促这是吸了极乐仙药之后内力暂失的迹象。
这事儿我不是第一回干了栽在我是手上的高手比这妮子还强的也不少大哥放一百个心!”
“哼!那就快些动手这里是茶帮的盘光靠咱们可得罪不起!马帮的胡大哥要咱们拿了妮子回去办得好了也是个晋身之道。
”这大哥生得油头粉面留着两撇八字胡须面目阴沉得渗人。
男子一脚踢开房门刚瞧见在床上昏迷不醒仿佛海棠春睡般
诱人的倪妙筠就觉身后传来一股寒意。
他四人一同转身呛啷啷抽出随身兵刃手脚倒是利落得很。
“哈哈哈朱老三这块肥肉你吃不下还是赶紧滚得远远的吧!”又是八人一同现身领头者毫不避讳闯了进来他先瞄了眼尖脸男子手中的极乐仙药又见倪妙筠依然昏迷不醒才朝朱老三晃了晃手指道:“你若不走可有得苦头吃了。
”
朱老三一张粉面涨得通红脸上虽有惧意终究咬牙摇了摇头道:“胡帮主要的人你也敢来插手?”
“那可不巧了本帮李帮主也要这个人!你也敢来插手?”
朱老三立刻变了颜色。
来人是酒帮的护法酒帮势力可不在马帮之下何况亲疏有别自己只是胡帮主随意叫来的摆明了有打探虚实之意若出了岔子胡帮主未必会认这个帐。
朱老三进退两难深知此刻决不能露怯遂阴笑道:“那就请李帮主去向咱们胡帮主要人吧!”
“嘿嘿嘿嘿……”来人笑了笑猝不及防间八柄大刀一齐斩下。
朱老三抬出胡帮主想是来人对他的底细一清二楚压根不吃这一套既然说僵了动手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两拨人乒乒乓乓打在一起朱老三这里寡不敌众武功也不及敌手片刻间就连连遇险眼看就要伤在酒帮帮众的刀下。
忽然眼前多了个人影这人影白衣飘飘如仙如魅在空中这么一飘十余柄兵刃便消失不见又这么一转就失去了踪迹。
两拨人大惊失色还未骂出声来就见躺在床上昏迷了的倪妙筠不知何时已坐了起来素手一扬十余柄兵刃被她抛在下。
“住手!”又是一声大喝门外闯入一名满面虬须的大汉他虎目一扫砰一拳打在朱老三脸上大骂道:“狗一样的东西也敢来此打扰本帮的贵客?”
此时那迎了倪妙筠的店小二才跟进房里想是此前被五花大绑绳索还来不及解下。
他先气急败坏的对朱老三又打又踢才跑到倪妙筠面前连连欠身痛斥朱老三等人借着午后人少悄悄摸进店来将店里的伙计全绑了因此自己才怠慢了贵客云云……
虬须大汉沉着脸冷哼一声道:“全都给我带下去!回头再行发落。
”
“且慢。
”倪妙筠摆了摆手道:“不能带走我有话要问。
”
“姑娘请问。
”他早早就藏在了门外亲眼见到倪妙筠惊人的身手又惊又佩哪里敢有二话。
倪妙筠摘下尖脸男子的竹管打开不敢直接凑近而是用手在竹管口扇了扇送来一丝气息轻轻一嗅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那尖脸男子被钢刀架在脖子上勉强笑道:“小的自家做了玩玩不想惊扰了仙子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
倪妙筠自然不信她也懒得逼问尖脸男子而抓向虬须汉子晃了晃竹管。
虬须汉子叹了口气道:“明人不说暗话在姑娘面前不敢说谎言在下料想这是马帮胡锦给的。
只是只是胡锦从何而得这实在说不得姑娘见谅。
”
“丽春花炼制的东西用量不同效用便不同少则让人发晕乃至昏睡多了可能产生幻觉甚至致人死命。
对么?”倪妙筠将竹管封死后自行收好向虬须汉子道:“我不来为难你你是哪家帮会的。
”
“在下是茶帮帮主荀永春。
”虬须汉子欠身达道。
“帮主?那我向荀帮主讨要一个人成么?”
“请姑娘吩咐。
”
倪妙筠不答以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个江字。
荀永春茫然摇头道:“姑娘说的是?”
倪妙筠又在桌上写了枫璃两个字见荀永春依然不明所以摇头遂柔声道:“荀帮主既不认得他为何今日礼节甚重?”
“那是在下敬佩姑娘又怕惊扰了仙架只得出此下策望姑娘海涵。
”
“哦~”倪妙筠不置可否目光一转道:“敢问这些人荀帮主要如何处置?”
“他们只是些小喽啰上不得台面就算要了他们的命也不配给姑娘赔礼。
在下会向他们帮主要一个交代!”
倪妙筠微微一笑道:“好吧。
那我也一道儿去。
”
荀永春一愣神才会意过来伸手虚引道:“姑娘请。
”
当先而行倪妙筠心中暗道:“看这几家帮会平日里该是一起发财可彼此之间又不见怎么对付……荀永春拿了道理又明显十分犹豫。
丽春花江枫璃还有六大帮派暗中作祟淦城古里古怪的倒是越发有趣了。
他猜的没错把江枫璃赶回老巢之后必然会发现些有趣的事情。
”
一个江枫璃不值得吴征去等也不值得倪妙筠亲自走一趟非抓着人不可。
只是在细微的蛛丝马迹里吴征敏锐发现了什么与倪妙筠计议之后才有了这一趟出行。
淦城里隐藏的大网虽未接触但从种种表象来看吴征的猜测已有了眉目。
如今要做的就是抓着把柄再顺藤摸瓜找出网绳来。
大网的绳索如此多即使对手壮士断腕一时间也来不及尽斩密密麻麻的网绳!
几人刚走出客店【幽舍】对街的赌坊门口便有一人大喇喇坐着两边的随从几乎将大门都堵了个结结实实成了名副其实的【堵】坊。
赌坊里的护院想是前来阻拦已被打倒了一。
荀永春脸色一沉虬须都几乎张
了开来恶狠狠隔街相望道:“李帮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好说好说。
”那人生得白面无须作文士装扮向荀永春拱了拱手道:“荀帮主开的是赌坊在下来赌坊自然是耍子儿来了还能有什么意思?”
“嘿嘿那好。
”荀永春只摆了摆手露出个阴笑道:“礼尚往来李帮主不要介意。
”
“不会不会。
”李帮主依然笑得灿烂道:“荀帮主自便就是。
”
荀永春脸色沉得更黑对手打上门来想是也做足了准备自己遣人去抄他的老巢未必讨得了好。
这一切可说始料未及老三原本使了计策放出风去诱人上门只是想试一试倪妙筠的本事若能祸水东引正好坐山观虎斗。
不想两边大打出手之后倪妙筠油盐不进既不追究也不放过生生成了现下的局面。
若在平时茶帮实力雄厚也不怕其余帮派今日却有高深莫测的倪妙筠在此至今还摸不透意图。
按大哥的说法这妮子从吴郡撵兔子似赶了他一路恐怕善者不来。
正僵持间倪妙筠忽然回头向荀永春道:“堵了门便进不得了么?我也想进去耍耍子儿。
天秤赌坊?倒是好名字。
”
她抬步向对街走去那优雅的身姿着实迷倒了围观的一众人。
酒帮不是善茬既然堵住了门也没有退让的意思倒有不少围观者见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要碰这些恶汉心中暗暗为她捏了把汗。
“让开。
”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倪妙筠抬步之间砰砰声不断六名前来拦阻的汉子只觉眼前一花便被她踢飞在哼哼唧唧爬不起来。
李帮主大吃一惊万万料不到倪妙筠的武功居然高到了这种步。
方才那几脚虽被挡住了视线隐约间只见腿影重重根本看不清来路真要踢到自己身上只怕也未必接得下来。
“大胆。
姑娘伤我部从可知冒犯了本帮何罪?”李帮主再也坐不住赶忙起身站定双手做虎爪之形极为缓慢向倪妙筠抓去。
那掌心隐隐泛出血样的鲜红之色除了他内力深厚掌势凶猛之外竟然还练了铁砂掌的功夫。
“让开。
”还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倪妙筠身周似起了一堵无形的气墙。
她仍是缓步向前李帮主的虎爪却定在她两尺开外怎么也抓不下来。
不仅如此倪妙筠走一步他便退一步倪妙筠跨过了赌坊的门槛他已涨得满面通红仍被逼得连连退步。
幸好赌坊里早已清空了客人倪妙筠进入之后荀永春也立刻闭上了大门才没多少人看见他丢丑。
赌坊里各种赌具应有尽有倪妙筠侧耳倾听确信除了屋内的十余人之外再无旁人便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我也有。
不妨你们分别与我赌一局赢家可以任提一个条件如何?”
那李帮主方才一败涂正自气闷闻言立刻道:“好!赌什么?”他久在市井里厮混武功虽不及倪妙筠赌场上却是浸淫已久不信还玩不过一个小妮子。
“你说吧。
”倪妙筠连规矩都不明了却挥了挥手道。
“赌摇骰子比大小最是简单。
”李帮主摆好了骰盅冷笑道。
“那就赌小吧。
你先来。
”
李帮主是老熟手将六颗骰子一摸便知轻重其中还有三颗灌了铅正是为了作弊之用。
他举起骰盅连连晃动忽而啪一声落在桌面阴阴笑道:“六个一姑娘输定了!”
揭开骰盅果然是六个一。
倪妙筠却道:“你输了。
”
她也不摇盅而是抓起六颗骰子屈指一弹一颗骰子咕噜噜滚向桌边被桌沿一挡便即停下随即她又掷出第二颗第三颗……一颗比一颗迅疾一颗比一颗力道大。
只听啪啪啪五声响过后一颗骰子均将前一颗撞得粉碎直至最后一颗停在桌沿向上的那一面正是个一点。
李帮主看得目瞪口呆。
这方法虽是取巧一手高明的功夫已是展露无遗后骰子撞前骰子前一颗粉碎后一颗分毫不损这一手自己无论如何做不到更不要说像她这般举重若轻。
“你先回去吧。
我想好了问题时自会来找你。
”倪妙筠赶跑了李帮主一众人待赌坊里只剩下茶帮首脑之后才向荀永春道:“你要和我赌一场么?”
荀永春面目凝重。
倪妙筠的武功在整个淦城无人能敌若是群起而攻之她最多也是抽身而去。
若是哪日又悄然回转必是天大的祸患。
为大哥计为茶帮计这一局是非赌不可。
但一想起倪妙筠神乎其技的手段又实不知该如何赢下来。
倪妙筠一路追着大哥来此其目的呼之欲出若是输了又该如何是好。
“是!”荀永春硬着头皮坐在倪妙筠对桌道:“不知姑娘想赌哪一样?”
“你确定要与我赌么?不要他来?”倪妙筠伸出一指青葱指尖所点之处是一名獐头鼠目见之令人生厌的男子。
这样的人走在大街上人人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但也真是因为生得实在太丑谁也不愿意看他才特别容易被人忽略。
那男子苦笑一声走到桌前向荀永春道:“二弟有劳了。
”
坐下之后他揭去易容的面具又是摇头苦笑道:“姑娘真是好眼力。
”
“茶帮的人物我已见识过了算不得差劲。
几位当家的更是一把好汉你这般模样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江枫璃!”
江枫璃揭去面具之后模样固然好看了许多可也说不上多俊俏。
他叹息道:“在下往日屡试不爽的招式总叫姑娘一眼就窥破实是无自容。
在下想在赌局之前先占个便宜敢问姑娘是怎生找着在下的踪迹?在下自问藏得够隐秘够谨慎的……”
“这个问题当我奉送。
你在吴郡察觉有人盯梢之后藏了起来原本天下之大遍难寻。
不过盯梢之人无功而返你还是不敢现身。
我从吴郡去查找你的踪迹我的本领比你强自然找得出来。
”
“姑娘为何料定我还是不敢现身?”
“因为你怕是个圈套怕盯梢的人去而复返所以你一定会继续躲下去一直躲到风平浪静为止三年五年都在所不惜。
”
江枫璃笑得更苦道:“姑娘又凭什么料定了我会怕呢?”
“因为你虽犯了案子却不是贪得无厌的山贼盗匪。
你身价不菲也多有亲朋好友所以你自恃能为犯不着冒险宁愿多躲些时间也不愿贸然现身。
你要问我怎么猜出来的么?你的每件案子数额都不大说明你对官府的做派了解得很数额不大的案子以你的本事要找出来不易官府查了一阵没有结果自然会搁置。
另外你的每件案子都有个有趣的相同点尤其是白玉美人一案可以看得出来你这个人不吃亏。
夺不得白玉美人拿二百两银子的本钱也成。
这么斤斤计较的一定是个生意人。
一个武功高熟知官府门道又斤斤计较的生意人你说他没有囤下几许身家你信么?”
江枫璃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从这些细节里都被人抓出了脉络不禁心悦诚服道:“姑娘高智在下佩服得五体投。
”
“其实你很聪明只是……有人比你更聪明。
”倪妙筠双颊微红粉面含春丽色更盛轻笑道:“若没有他给的线索我未必能找得着你。
”
“高人行事高深莫测在下没有旁的话了姑娘若不介意在下想与姑娘赌一局牌九。
”
“比大?还是小?”
“大。
”
“什么牌面最大?”
“至尊宝!”
“好。
”倪妙筠一瞥面前红白点相间的四面木牌伸指连弹。
第一面木牌打着旋儿飞起其速之慢令人怀疑上面是不是吊着根绳索否则怎会如此御风飞行一般?第二面木牌却是快了许多两面木牌在空中相撞牌身发出脆响被打得粉碎。
只留下点数飘飘荡荡落下左右排列正是一幅【至尊宝】。
至于为何点数恰巧相当则是倪妙筠将木牌撞击时原有的红点白点有些一分为二恰巧凑了副【至尊宝】。
这一手神技较之先前的掷骰子厉害得多江枫璃见状长揖到道:“好一招太阴无形小可本名于右峥今日得见天阴门高足当面败得当真不冤了。
”至于另一副牌也不用比了倪妙筠可以以少变多想要把多余的点数变少也不是难事只需震成粉末即可。
倪妙筠秀眉一挑不想此人居然还有这等眼力!她伸手一抬忽然沉下脸道:“既然认输你且先告诉我一件事!你明知白玉美人难得你的目的原也只是二百两银子为何强要去夺?你家大业大为何二百两银子都要顺手去抢一抢?若有半句不实我当场取你性命再毁了你茶帮上上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