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沙弥不由泄了气“阿罗汉果位啊?那要证到什么时候。
”
一名沙弥愤愤道:“义操懂什么密宗!”
另一名沙弥道:“义操可是密宗大师。
”
“义操就算是密宗大师可他有特大师懂得多吗?”
争执中那名年纪最大的沙弥笑了起来“说得没错!释特昧普大师可是菩萨转世金身法王谁能比他更懂?”
他得意说道:“义操拦着不让人进特大师出面几句话就把义操驳斥得哑口无言。
我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特大师亲传法谕:双身法不仅是密宗正途而且即使未证果位者只要虔敬上师也照样能修持。
”
他伸手指了一圈“以後不光是我连你们也可以修行双身法。
”
僧舍内响起一片欢呼声。
只要虔敬上师每个弟子都可以修持双身法自己离成佛又近了一步。
不愧是特大师果然最懂佛法!相比之下义操居然说双身法不是密宗正途简直是歪理邪说
一派胡言。
就在沙弥们欢呼的时候一隻黑黝黝的罐子从窗口飞了进来。
还在半空就轰然爆开。
伴随着一声巨响和一团刺眼的火光无数碎片激射而出那名正在帮女摩尼师取出大香的沙弥首当其冲他头颅被削掉半边背後更是嵌进无数碎片木樁一样扑倒下来。
不等那些沙弥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两声巨响僧床上顿时血肉横飞床後的墙壁被炸出一个大洞连僧舍也被炸塌半边。
巨响过後三名沙弥当即成佛往生极乐。
剩下的残肢断臂哀嚎连连眼看也活不了多久。
善合茫然抬起头那名沙弥倒在她身上背後被炸得蜂窝一样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她却毫髮无伤。
沙弥被削掉的半个头颅就掉在她面前白色的脑浆混着鲜血在带着头皮的脑壳中晃荡着有几滴溅在善合洁白的脸颊上。
女摩尼师湖蓝的眼眸中一片平静和喜乐没有丝毫恐惧和不安。
她像捧着甘露一样捧着头盖骨与面前盛着自己尿液的铜盏并排放在一起。
接着她颦起眉头竭力收紧腹腔。
那隻翘起的雪臀间一截粪便从柔嫩的肛洞中挤出越来越长最後“噗”的一声掉在落满灰土的铜盆内。
女摩尼师长舒了一口气露出解脱般的笑意。
黎明前一个时辰几声巨响打破了寂静。
刚刚被勒令皈依佛门的摩尼寺遭遇天雷轰击十余间房舍损毁多名僧人受伤同时引发大火好在周围的邻居纷纷帮忙救火火势才没有蔓延开来。
作为上院的大慈恩寺第一时间出来发言声称摩尼教实为外道邪魔多年来积累了无量业力如今被业火所噬正是摩尼邪教应得的报应。
紧接着有靖恭坊的居民声称当天凌晨他亲眼看到一尊八臂金佛出现在摩尼寺上空然後佛光大作金佛八条手臂同时投下天雷业火将还没有来得及搬走的摩尼像击成碎片。
随後有消息传来死于业火的僧人都是摩尼教混入佛门的伪信徒活该被天雷诛灭。
而真正的佛门弟子比如一墙之隔的老僧圆静年逾八十竟然对近在咫尺的业力雷火一无所觉正因为他在睡梦中见到一位金身菩萨张开袈裟盖在他身上。
直到天明他才知道隔壁被炸得一塌糊涂。
飞出的碎砖破瓦在他的草席周围落得满都是却没有一块掉他身周尺许的范围。
圆静老僧激动表示:“这是菩萨保佑!佛祖保佑!尤其是特没谱大师的赐福给了我第二条生命!”
沙弥耐心教导道:“是释特昧普大师。
”
圆静老僧频频点头“是特没谱大师。
”
“是——释——特——昧普大师!”
“是是。
就是特没谱大师。
”
沙弥抄起手卷敲在圆静脑袋上“什么就是!什么就是!”
圆静抱着头连声应道:“哎哎。
”
“重来!是释特昧普。
”
“是特没谱。
”
“……这没法儿教了。
换一个吧。
”
观海道:“来不及了。
就他吧。
把词儿改一下。
不称法号就叫特大师。
”
沙弥提醒道:“这是特大师钦定的。
一字不能移。
”
特大师对名号极为重视观海也是无奈“就这么着吧。
”他专门叮嘱道:“老头儿你记住一会儿的是念两个。
”
“哎哎!记住了记住了。
”
于是在前来见证佛法显圣的数百名佛门高僧、善男信女面前圆静老僧激动表示:“这是菩萨保佑!佛祖保佑!尤其是两个特没谱大师的赐福给了我第二条生命!”
在台下盘膝聆听的特昧普大师面色平静宁和头上的黄金螺髻当即就竖起来一个跟玉米穗子一样迎风招展。
虽然小有瑕疵不过瑕不掩瑜毕竟人证物证俱全比起一锅鸡蛋诵佛号的神异靠谱多了尤其是看到那尊被雷劈得只剩下头颅的摩尼像一众善男子善女子无不双手合什虔诚赞美佛祖的光辉。
最後释特昧普大师在众人的恳请下欣然命笔为这座新皈依的寺庙题下“佛光寺”三个大字表示要将佛法的光辉传递到世间每一个角落让众生都能感受到佛法的仁慈和悲悯。
说罢他还抬起手臂意味深长指向西南方向。
一名胖乎乎的光头和尚身披灰色的袈裟意态庄严下了马车手持禅杖走进大门。
然後他把禅杖往腰後一别一路小跑奔上前去紧紧握住程宗扬的双手未曾开口便涌出两行热泪脸上的肥肉抖动着颤声道:“菩萨哥!我盼星星盼月亮从春盼到夏从夏盼到冬从白天盼到夜里又从夜里盼到白天总算盼到了今天!菩萨哥!你!终于来了!”
程宗扬愕然道:“你是……”
“我是小永啊信永!”
“你说话这口气……”
信永连忙呸了几口活动活动舌头解释道:“刚才在跟佛门理事会的人做报告一时没改过来。
大哥这会儿听着顺耳了吧?”
“半年不见你怎么胖成这样?我都不敢认了。
”
“忙的都是忙的。
大哥我听说你大婚了?哎呦喂小弟还没来得及给你贺喜呢。
嫂夫人呢?”信永伸着头往他背後张望。
“别瞧了没来。
”
“新婚燕尔就两分居?大哥你忙于公事之余也得注意生活啊。
”信永深情说道:“公事能干得完吗?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啊。
”
“行了”信永一连串的马屁咣咣作响拍得程宗扬头晕“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咱们不是约好初三见的吗?我刚在寺里忙完岁末的法会一进城就被佛门理事会的人给拦住了非邀请我出席佛祖显圣暨天雷业火灭妖邪佛门各界纪念大会。
我是理事会的总理事不露面不合适。
这不刚从佛光寺过来。
大哥你不是住在宣平坊吗?我让人过去捎话才知道你搬到靖恭坊了我还怕认错门了呢。
”
“你就从隔壁过来怎么还坐马车?”
“我这不得兜一圈吗?就我如今这位步行多有失身份啊。
让人看见说不过去——对吧?我从东门出北门进中间还换了辆车。
”
程宗扬放下心来这油滑和尚嘴上马屁滚滚心里可清明着呢。
“进来说。
”
两人进到室内信永盘膝一坐赶紧把腰里别的禅杖扯出来丢到一边扭着脖子道:“可累死我了。
听了一上午的王八念经。
”
这话说得……
“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场面上的事嘛……哎呦菩萨哥哪儿敢让你给我倒茶啊?我自己来!自己来!”
信永喝了口茶叹道:“大哥你这边的事我听说了。
这事不好办啊。
”
程宗扬奇道:“什么事?”
“小夫人的事。
”信永压低声音道:“是紫妈妈吧?”
叫得还真亲热。
程宗扬点了点头。
信永一拍大腿“真瞎了他们的狗眼!”
“我想听听什么事不好办。
”
“大慈恩寺那档子事呗。
除夕那天我接到大慈恩寺的法帖把菩萨哥你列为佛门公敌。
为了这事儿我气得连年夜饭都没吃。
”
“佛门公敌?”这事儿程宗扬还真不知道。
“十方丛林列的名录上了公敌名录跟十方丛林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我这趟过来也是担着风险的。
”
“你们和十方丛林什么关系
?”
“还能是什么关系?有好处大伙儿一起赚没好处大伙儿就扯闲呗。
”
“就这些?”
“我知道大哥担心啥你瞧我这回连癫师弟都没带就是想跟大哥把话说透。
”信永左右看了看“你这儿……安全吧?”
“安全。
”
“那我就摊开说了。
当年大孚灵鹫寺势大一统佛门组建十方丛林。
不拾一世大师法度虽然严苛了些可说到底还是对我们佛门有好处。
大伙儿也乐得看他们出头扛事带着我们这些大乘宗派合伙把小乘和外道给挤出去。
”
“不拾一世大师圆寂之後中间隔了好几十年都没选出二世大师那是我们十方丛林各寺的黄金岁月啊。
顶着十方丛林的名头一座座大乘佛教的寺庙建起来信徒一堆一堆往庙里挤处处香火旺盛天天数钱数到手软。
”
“等二世大师坐床味道就有点儿变了。
我这身份这位干嘛千里迢迢跑到太泉找死啊?还不是被逼的。
”
“他们怎么逼你了?”
“我刚不是说了吗?十方丛林信的是大乘佛教。
不过这大乘里头还要分成八宗我们娑梵寺是禅宗一脉灵鹫寺的摩法宗是独一份不在八宗之内。
这八宗呢又分成两类七宗是显宗另外一宗是密宗。
”
信永道:“密宗是大乘之一虽然法门有别显宗重因密宗重果显宗诵经密宗念咒但到底同气连枝共奉佛祖。
说难听点一笔写不出来两个秃字不是?我们跟道门那帮牛鼻子不一样原本也没分那么清楚即便各宗祖庭也是随缘来去不分彼此。
”
“坏事就坏事在灵鹫寺一系的密宗上。
他们的密宗跟我们青龙寺的密宗路数还不一样。
什么双身法、杀度法、颇瓦法、金刚乘——你这儿安全吧?”
“你就放心吧。
”
信永痛心疾首说道:“——全都是佛经翻遍找不出来的东西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的邪劲儿——这话我也就在菩萨哥你跟前说出了这门我可不认。
”
看着信永紧张的样子程宗扬只好拍着胸脯保证道:“你就放一万个心尽管说!”
“那成。
他们这一支也是密宗但我们私下都叫蕃密说来也是有年头了。
当年被不拾一世大师拘得紧也没听说闹出什么事来。
直到二世沮渠大师坐床蕃密出了一位特大师释特昧普你知道吧?”
程宗扬点头道:“知道。
”
信永一拍大腿“那是真没谱啊!变着法儿的胡来!佛门讲究不杀生他们倒好弄出来个杀度法!谁要是不信佛就把人杀了还说是渡化助人往生极乐。
佛门禁欲他们蕃密倒好来个双身法专讲双修!还说极乐之际一丝业力吹动灵台能感受到佛法的真谛。
我呸!这是明摆着欺负我们显宗不近女色驳不了他!”
“还有我们佛门不讲神通蕃密偏偏来个颇瓦法专讲各路神通法术。
佛门讲三皈依佛法僧。
蕃密来个四皈依佛法僧还有个上师。
佛门拜佛祖拜菩萨蕃密来个菩萨转世法王就是菩萨化身拜的各路没听说过的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