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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墨锋 第一部】(卷二 8.1-8.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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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者,希音观,籁天声!”

“老籁!”“天声!”唱名官话音方落,煌天破与月冷星已是同时冲出席位,欲查看籁天声情况。二人瞬间挤作一处,月冷星恼孟九擎不公,见煌天破凑来,顿时怒向胆边生,一掌直拍而来。煌天破不防他纡尊降贵,竟行偷袭之举,仓促之下,全力以对,只见两掌相接,场中气机轰然一爆,震耳欲聋!但见煌天破足下如钉,月冷星却是一个趔趄,差点仰面翻倒,心下大惊道:“这小子又有精进!我虽是未用全力,可他仓促应对,竟是力压于我!”

煌天破忙喝止道:“月前辈且慢动手!吾并无恶意!眼下老籁伤势最为要紧,还请莫要冲动!”

月冷星自知自己不顾身份,悍然向小辈出手已是理亏在先,只得冷哼一声,先行查看籁天声伤势。此时,墨天痕与四梵天之一“平欲天”奕真也一同到来。墨天痕见籁天声虽是嘴角溢血,但仍是微笑着看向为自己争执的二人,这才稍稍心定,颇有埋怨道:“大师伯,希音三绝最重内力状态,你以中毒之躯强行催动,只怕重创难愈啊。”

听他如此了解希音三绝,奕真微微一愣,心道:“这孩子竟对我希音三绝如此熟悉?他姓墨,又唤天声为师伯,莫非……”

自武演开始,墨天痕便在儒门阵营当中,四梵天责在平日里负责敦促教导参演弟子,所以二者并未有过接触,只是零星打过照面,知晓彼此名号而已,墨天痕虽是会使希音武学,但也是陆玄音亲授,平日里除了籁天声,与希音观并无往来,自然也不会太过留心母亲师门的长辈,而四梵天在昊阳坛之乱时尽皆外出,又不曾见过墨天痕以希音三绝大显神威,加之当日坛中混乱,希音弟子皆在全心御敌,也不曾注意到一闪而过的招式变化。

籁天声笑道:“无妨,你不必太过担心。”

煌天破扶起道者,关切道:“老籁,我带你去后殿疗伤。”正欲行,却被月冷星按住,冷冷道:“在你们儒门的地盘,却有人接连中毒,未免也太过危险了。”

煌天破皱眉道:“前辈的意思是?”

月冷星从儒者手中扯过籁天声,道:“不必劳烦贵教,道门之事,自由我来处理。”随后对身后的奕真道:“吩咐下去,今晚我们就住清云界。”

却听籁天声的声音低低传来:“大师伯,不可,吾必须留在此处。”慢悠悠刚刚走到的倦嚣尘也接上道:“你处理,一团糟。”

月冷星气不打一出来,怒道:“好哇,倦嚣尘,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师尊这般对你,如今你还是处处维护你的老相好么?”

倦嚣尘皱眉道:“鬼话!你,过火了!”

正在几人吵得不开开交之际,孟九擎发话道:“月师兄,此事因儒门办事不力而起,自当由儒门负责,吾会让破儿为籁师侄疗伤,你还有疑虑吗?”

月冷星转头不屑道:“说的好听,你徒弟会自损内元,全力帮助天声回复吗?”

“若有需要,必会如此。”孟九擎笃定道。

月冷星仍是不大情愿,但转头看了看籁天声与倦嚣尘的肯定目光,又对上了煌天破的磊落星目,眼神交汇,便知孟九擎非是妄语,只得急叹一声,撂下狠话:“若天声再有闪失,休怪道门镇教神阵掀了你的儒门公府!”

倦嚣尘这次坚定的支持道:“若出事,我陪你!”

“我信你个鬼!”月冷星虽是嘴上责骂,但知他说一不二,若是自己真与儒门动起手来,他也绝对会站在自己这边,这才对孟九擎道:“小孟子,别以为你现在当了掌教,跟我家老头子称兄道弟的,我就不敢揍你!”

孟九擎也不恼,反而哈哈笑道:“孩提之事,月师兄又何必重提?”

月冷星忽然神色一黯,道:“有时候,我真希望你从未变过。”说罢,便带着四梵天转身离开。

孟九擎望着离去的老友,原本带着笑意的面庞也严肃了起来,不着痕迹的抚了抚那被自己掌力握的粉碎的木椅扶手,认真的道:“九擎,从未变过。”

此时,煌天破已扶着籁天声前去后殿,孟九擎望着身后同样被握的粉碎的石砌栏杆,似是若有所思。却听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霍青丝忽道:“破儿与你一样,担心的紧。”孟九擎并未回头,但思绪已飘回昨夜。

“吾有一计,或可引出暗桩。”私下里,孟九擎与煌天破、籁天声二人商量道:“既然他们到处下毒,不如将计就计,营造有人中毒的假象,而这中毒之人,必须在此次武演中举足轻重,这样一旦表现的重伤难治,那些暗桩便大概率会前来查探,而我们便可知晓究竟是何人,更能尾随其后,将其一网打尽。只是武演场上,对手不同,中毒可假,受伤须为真,所以我只与你们二人商量,并未叫上天痕。”

“吾来!”“让吾来!”煌天破与籁天声几乎同时发声。

煌天破皱眉道:“老籁你伤刚好,凑什么热闹。”

籁天声却道:“由你中毒,那就骗不了人了。”

煌天破笑道:“我俩又不是第一次诈伤骗人,早就熟稔套路,何来……”话说一半,看见籁天声坚定神情,他也似是想到什么,不再多话。

籁天声却接着道:“你身负九阳心经,几乎百毒不侵,由你诈伤,谁人能信?”

煌天破也不再多话,只是道:“那你……小心。”

思绪回转,孟九擎也未回头,只是平静道:“接下来,看你了。”

***  ***  ***

*是夜,已近子时,醒世公府之内,大多灯火都已熄灭,只有零星岗哨,正在提着微弱的灯笼,在昏暗的府中来回巡走。

突然,一道人影以极快的速度闪过,跟随着一名提灯的弟子,来到了公府边缘一处不起眼的房屋之前。

那弟子应是刚巡视归来,进屋之后,掐灭了灯中的火烛,却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来到桌边,与等候已经的同伴攀谈起来。

“如何了?”桌边等待的同伴问道。

“那两人还在疗伤,看来籁天声这次损耗颇巨,连煌天破亲自出手,都无法尽快平复。”那弟子答道。

那同伴沉默片刻,又问道:“守卫情况如何?”

巡逻的弟子答道:“晏世缘受伤不曾值勤,其余六君正在城中监视‘穷儒’动向,四梵天跟随月冷星出走不谈,天佛五座也在府外庙中。”

“那掌教与圣司呢?”

“掌教?”那巡逻的弟子一愣,道:“他与圣司一早就休息了。”

“也就是说,籁天声疗伤之所,并无高手坐镇?”

“只有一名四代弟子守门,应只是用作传达。”

那同伴又是片刻沉默,却说出了惊人之语:“也就是说,我们若是趁机动手,应是毫无阻碍?”

巡逻的弟子问道:“只杀这二人,是否收益太小?”

那同伴道:“不小了,以我二人能为,能收了几个大人物?再者,我们的目标,是破坏干扰武演,现在公府戒备越来越严,下毒时机实在难寻,这次籁天声中毒算是意外之喜,不如见好就收。”说到这里,他忽然问道:“对了,你是怎么让他中毒了?”

巡逻的弟子一愣,反问道:“不是你做的吗?”

话音刚落,正在面面相觑的二人忽听门外传来一道清冷声音:“是他自己下的!”

二人听那声音,顿时汗毛倒竖,惊跳而起,一人一掌拍碎木窗,欲夺窗而逃,不料身子刚出窗外,便听“砰”的一声响,竟是一头撞上一块硬物,宛如撞上南墙一般,登时被撞的七荤八素,跌倒在地。另一人这才看见,窗外一片晶亮白芒,竟是一道冰壁闪耀!

“圣……圣司!”

那道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儒门九经圣司霍青丝!

“钱武义,陆苍哲,你二人还有何交待?”

钱武义见退无可退,索性把心一横,欲抬掌攻向霍青丝,不料双手竟是不听使唤,难以动弹,低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一副寒冰镣铐已将他双手钳住!

“啊!!”一声狂啸,走投无路的钱武义露出最癫狂的面容,叫嚣道:“即便擒了我们,邪神的计划,你们也难以撼动!”

霍青丝轻哼一声,也不答话,素手一扬,屋中顿时冰风呼啸,寒似二月飞霜,转瞬将二人冻作冰雕!

***  ***  ***

*孟九擎屋中,此时已是点亮灯火,儒门掌教稳坐中位,籁天声、煌天破、墨天痕各立在侧,四人皆是盯住门口,似是等待着什么。

这时,一道倩影映在烛火映照的门上,吱呀门开,两个一人大的冰块被扔进门中,冰中所封之人,正是钱武义与陆苍哲。

孟九擎一言不发,掌中内元自聚,顿时,屋中宛如暑日照射,三伏炎天,二人身上坚冰转瞬即融!

见二人醒来还需一段时间,孟九擎问随后进门的霍青丝道:“是邪天鬼种吗?”

“不错。”

“坛中真就只有这两人?”

霍青丝道:“七君子,四梵天,四佛座,甚至真武双璧,吾等皆悄然查探过。高手之中,确无一人感染。府中弟子众多,无法如高手一般做到接触确认,但经这数日观察排查,只有这二人行为有异。”

孟九擎沉默良久,道:“他们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籁天声不甘道:“吾算是白演一出苦肉计了?”

孟九擎缓缓道:“以他们身份,当日连反攻部署都未曾参与,之后更一直留在府中,如何泄露消息?”

饶是平日稳健沉冷的煌天破,此时也有些沉不住气,问道:“是否是我们修为低微,无法探明诸位前辈身上是否植有鬼种?”

霍青丝安慰道:“这东西与心脉相连,必然会改变寄主脉象,虽是难以去除,但绝不会难被察觉。”

“这么说来……只有一种可能了……”墨天痕依然想到是何结果,但这结论未免太惊世骇俗,令他难以启齿。

孟九擎却起身道:“没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反叛之人,是真心作乱,并未受渎天祸控制!”

如此结论,无情打碎了众人先前的期待。他们原本以为,此回内中生乱,是有同门受植鬼种后的无奈之举,不想竟是有人主动叛离,陷三教、天下于水火!

霍青丝震惊之余,也不忘问道:“九擎,那接下来,该如何继续?”

孟九擎看了看地上昏迷的二人,神色上闪现一丝痛苦,但开始开口问道:“青儿,你不是说过,有办法祛除鬼种?”

霍青丝美目顿时一瞪,诧异道:“你真要这样做吗?”

孟九擎负手而立,皱眉纠结片刻,艰难点头道:“只能如此。”

霍青丝仍是不大情愿:“掌教,请再三思啊!”她用上“掌教”而非直呼其名,严重程度可见一般。

这时,煌天破突然开口道:“师尊若不情愿,破儿愿担起这个责任,反正也不是头一回。”说罢便要上前。

孟九擎手一挥拦住爱徒,道:“这种事情,吾不会让别人帮吾背负。有吾在,也不会让你背负第二次。”

籁天声察觉不对,隐然想到其中关节,惊道:“你们该不会是想……”

霍青丝哀声道:“以吾寒冰功体冻结碎之,再以九阳之力温活心脉,便可除去鬼种。”

墨天痕不解道:“如此甚好,为何忧虑?”

霍青丝叹道:“你有所不知,此物已扎根心脉深处,与寄主一命相连,若是贸然摘除,寄主便会心上开窗,鲜血溢尽而亡。纵使吾竭求精微,也只能将危害控制最小,脏腑创伤早成,绝难修治,只能先冰封住创面,再以九阳心经护住心脉,才可保他们多撑持片刻。只是如此一来,本就缺损的脏腑再受极冷极热两股力道相冲,反会衰竭更迅,两般死局相叠,再无幸理……”

“这……”墨天痕惊的倒吸一口凉气,想到那日被煌天破轰成碎片的怀谦。当日是因大战在前,无暇顾及,煌天破这才当机立断,以此解决拖累,如今在三教绝顶高手口中,仍是束手无策!想到此处,墨天痕忽的灵光一现,急道:“烈如来前辈!若是烈如来前辈,可有办法化解?”

孟九擎脸上微微一喜,但随后便黯淡下来,摇首无奈道:“即便烈如来有法可医,但如今他正因金钱山庄之事被圣佛禁在弘法寺中,两地相去甚远,来回相请,时间已是不允。我们……别无他法了。”

“当真……别无他法了吗?就不能相等片刻吗?”墨天痕不甘道。

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他的肩头,墨天痕回头望去,只见煌天破正面带哀色的看着他,道:“阴谋者在暗,随时都会有所动作,我们必须提前做出应对,方能将损耗降至最低,此正是寸阴必争之势。吾明白你不愿放弃人命,但师尊,又何曾舍得?”

沉默良久的籁天声此时缓缓开口道:“不舍而舍,孟掌教决断,无人能及。”

孟九擎也看向墨天痕,问道:“若是你,你如何选择?”

“啊……我……”墨天痕此刻心中纷乱如麻,虽说大义难舍,但要他为此付出别人性命,他如何担得起这份责任?又如何下的了此等决心?做的出此等取舍?

沉默良久,墨天痕也不知该如何选择,只得惭愧而无奈道:“弟子……弟子着实不知。”

孟九擎微微一叹,道:“不在其位,难断其事,你难以抉择,反是令人欣慰之事,因为至少你还懂得珍惜他人性命。”

听罢此话,墨天痕已是无言。孟九擎又看了地上的两名弟子一眼,将眼中不舍尽数抹去,沉重道:“动手吧。”随即,九阳浩力透体而出,从二人天灵灌入,护住周身要脉,霍青丝亦是无奈一叹,素手同挥,皓腕周边凝出璀璨冰晶,双手四指抵住二人心口,寒冰真气如丝射出,不偏不倚,正中鬼种,将其完全包覆,却不伤及一丝脏腑。

不多时,只听霍青丝轻声一喝,二人体内同时传来轻微的破碎之声,正是鬼种急冻碎裂!于此同时,被揭开禁制的二人也缓缓睁开了眼睛,一见霍青丝,钱武义顿时泪流满面,哭道:“圣司!我对不起儒门!”情绪激动间,心房骤缩,心血冲破护脉冰封,满溢胸腔,又从口中喷溅而出!

孟九擎猝不及防,忙加催内元,可为时已晚,儒者已是在恸哭中失了生机,失去力气的身子随着落下的泪滴一道,倒落尘埃。

孟九擎脸上现出难见的怒意,空发劲力的手掌瞬间紧握成拳,不住颤抖着。他是儒门掌教,却让儒门弟子在眼前就这般逝去,而自己却连让他多活一刻也无法做到,这种挫败与不甘,令他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这时,只听另一边的陆苍哲虚弱道:“掌教……圣司……”

有了前车之鉴,霍青丝忙含泪道:“收敛心神,莫要激动!”

“我……是不是命不久矣?”陆苍哲问道。

“不会……不会的……”霍青丝抹去脸上泪痕,生怕他也如陆苍哲一般随时撒手人寰。

“放心……”陆苍哲缓慢却坚定道:“我一直等着这天,等着我能脱出邪人掌控的一天。掌教,圣司,我不知我还能撑多久,但我所说,你们一定要好好记下!”

孟九擎亦是眼含热泪,在陆苍哲身后响起浑厚而坚毅的声音:“吾向你保证!”

陆苍哲忙道:“我与钱师兄二人的任务,是在武演制造混乱,尽可能拖延武演时间,为鬼狱制造喘息时间,启动净世七武。另外,我们得知三教之中另有奸徒,会配合我们行动,但目前为止,我们也不曾知晓他的名号,也不曾见到样貌,只知他位高权重,在三教中颇具名声之人……”说到这里,陆苍哲忽感一阵力弱,但仍是咬咬牙,继续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人并未受植鬼种,因为受植鬼种之人相互间会有感应,所以东京中受植者,只有我与钱师兄。”

连说一气,陆苍哲忽感一阵眩晕,孟九擎忙加催九阳真气,助他护住脏腑,煌天破在一旁想要出手帮助,却被霍青丝拦下:“他的身体承受不住太多内元,唯有让你师尊精微调整,才能维系脆弱的平衡。”

陆苍哲稍缓片刻,不顾越来越沉重的意识,赶忙又道:“我与钱师兄早在武演之前,便与城中那些百姓一同被感染。下手之人,正是潜伏城中的渎天祸。昊阳坛一役,渎天祸将感染之人全数派出,却留下我们二人为暗桩,以待日后有用。鬼种虽能控制我们的意识动作,却无法抹消我们的本心,我们……我们便在内心哭喊中做出一桩桩无可饶恕之事……”说到这里,陆苍哲又是一阵气急,心跳骤速,吓的霍青丝忙补上一层冰封。

还好陆苍哲心意坚定,努力平复心神,让自己可以多活片刻,将所知情报又迅速道出:“鬼狱收集生人魂魄,尽数存在邪阳之中,鬼种亦受邪阳所控,我们因与邪阳连接,常能听见耳边有无数哀鸣在咒骂、求救,那是无数枉死之人的冤魂在向我们凄厉哭诉着……掌教,苍哲愧对儒门,死不足惜,但鬼狱,一定要灭!一定要灭啊!”

说到这里,心绪激动的陆苍哲终是顶不住油尽灯枯,一口赤血喷出,眼看即将倒地,却又强自撑起,道出最后一句:“鬼狱中……有同伴!”

望着倒在钱武义身旁的陆苍哲,屋中众人心中除却悲痛,耳边一直回响着那振聋发聩的四字:“一定要灭!”

煌天破最先平复好心情,对孟九擎道:“师尊,容弟子将他们二人掩埋,待事情过后,将他们厚葬。”

孟九擎俯下身,如父亲一般望着地上两具年轻而完整的尸体。他知道在他们体内,心脏已是如同筛子一般,鲜血更是浸满了破碎的脏腑,而他们死前,还承受着两股截然不同的内力相互冲击,体会死神催命,强撑着行将就木的身体,将自己所知的宝贵情报一一道出,看似是在赎罪,可他们自身,何罪之有?

“你们是英雄。孟九擎绝不会让英雄的血白流!”

***  ***  ***

*最终,五人还是一道秘密掩埋了二人,一路无言。返回公府时,已是三更过后。

但伤痛的心情仍在,但五人的思绪早已停留在陆苍哲用命换回的线索之上。

孟九擎默默在屋中踱步,缓缓道:“吾力排众议,强行重启武演,看似昏招,实则便是为了引动暗桩出手,方有机会将内蠹连根拔除。但不想结果,竟是有人主动勾结鬼狱,如今看来,他之所以选择武演期间有所动作,恐怕其意图便与武演有关。”

想到近日来令儒门处处防备的穷儒弟子,墨天痕不禁想到:“莫非就是穷儒一脉的领袖所为?可穷儒一脉的高手不是未曾到场吗?”

煌天破道:“无论是谁,既然目的与武演有关,而他必然仍会在抢在此期间有所动作。”

孟九擎问道:“破儿,你的想法?”

煌天破答道:“吾认为,不妨放出鬼种已清之消息,假意松懈防备,这样一来,便能以此麻痹阴谋者,令他不再顾忌,再者,那奸人失去同伙,若要行事,只得自己出手,掉以轻心而事须躬亲,我们便有机会将他寻出。”

霍青丝三人皆觉可行,唯独孟九擎又踱步半晌,道:“依我看,我们清除鬼种一事,不要声张,反而应仍是宣布,武演期间一切异常,皆由鬼狱暗桩所为,我们正努力搜捕之中。”

霍青丝不解道:“这是为何?”

孟九擎道:“此人既然身居高位,颇有名望,那定是隐忍非常之辈,若我们宣布鬼种已清理完毕,大概率会令其投鼠忌器,不敢行动,从而仍旧埋伏在三教之中。而若我等放出消息,仍在全力搜查,他定会觉得我等无暇分身,便可混淆视听,引诱他出手。”

孟九擎对人性格分析更准几分,众人也皆无异议,继又讨论已知之事,墨天痕问道:“既然知晓颜若榴情报非错,那是否要召回前去查探的商师伯,以免她有所损伤,折损战力?”

孟九擎却笑道:“清璇那里绝对安全,你大可不必担忧。”

第八章:3同行潜入

此时,清洛往东二百里的群山之中,一道青衣倩影正在林中快速而小心的穿行。那女子身形高挑,背负一柄青玉长剑,疾步中如翠绿旋风,发丝在劲风吹拂下猎猎飘舞,气质如玉、如松、如水,却更似飞剑。

时至晌午,烈日高悬,是最为酷热的三伏之天,那女子奔行到树林边缘,终是停下急促的脚步,一抹额上被汗珠贴住的几率青丝,望向面前那因干旱而遍地龟裂的荒土,不由停下了脚步。天气炎热异常,那女子一路奔波,此时已是香汗淋漓,将浑身浸透,将窄腰宽胯的身形轮廓尽数勾勒,正是从邑锽日夜兼程来到此处探查情报的三剑峰之一——“斜影疏楼”商清璇。

“颜若榴说的没错,果然是在这渺无人烟的地带,若非知晓方向,断无法寻到此处。”商清璇暗自心惊,眼前大地一片坦荡,她若是再长驱直入,难保不被发现,正盘算间,忽的惊觉起来,回身清喝道:“谁?”

商清璇修为堪称当世一流,现下又在偏僻之地,能被跟踪至此,说明来人修为至少与她在伯仲之间,正紧张时,只见她身前不远处,一个高大人影从树后转出,漫不经心的提起手中酒葫猛灌一口,笑道:“不用担心。”

那人一袭深蓝道袍,背负古朴铁剑,神态慵懒却暗透潇洒,竟是三剑峰之一——“真阳碧涛”海倾天!

见是好友,商清璇放下心来,问道:“你怎会在此?”

海倾天好没气的冷哼一声,不满道:“还不是你那孟掌教的好心机!”

商清璇奇道:“是掌教暗中请你相助了吗?”

海倾天苦笑一声,道:“他若是暗中相请,也算得光明正大,只是他这人,心眼多的很,阴谋诡计说来就来。”

商清璇知他无意诋毁,但还是假嗔道:“不许这样诋毁掌教。他究竟做了什么?”

海倾天灌了口酒,叹道:“他敢放你一人孤身犯险,不就是捉准了小道我不会袖手旁观?三教剑峰同气连枝,他这手令一人而号全军,做的忒不地道。”

商清璇轻笑道:“明明是你自己放心不下,何必把过错赖在掌教头上?”

海倾天不禁摆了摆手,摇头道:“你太单纯,很多事情还不懂。话说回来,你打算就这般大摇大摆的闯过去吗?”

商清璇顿现忧容,道:“依颜若榴情报,那座山下筑有一座完整堡垒,且高手众多,守卫森严,硬闯不是办法。况且此去一路开阔平原,恐怕未近山体,便已被发觉。”

海倾天笑道:“那就是说,要乔装一番了?”

商清璇奇道:“相识多年,没想到你竟还会易容之术?”

“当然不会。”海倾天直言道。

商清璇好没气道:“那你要如何乔装?”

海倾天微微一笑,道:“我道门有古辰一脉,专擅移灵转魂,控符搬尸。”

商清璇疑道:“你难道也会古辰一脉的道术?”

海倾天却笑道:“自然不会。”

商清璇气的在道人胸口轻轻打了一掌,道:“那你说了作甚!”

海倾天却正色道:“既然能让死者起身,自然也能屏蔽生者气息。小道我虽不会那移灵之法,但道符却是会画。”

商清璇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你速画。”

“急什么,拿着葫芦可怎么画。”海倾天将手中的葫芦别回腰间,从怀中摸索出两张黄纸,看了半天,却迟迟不成动手。

商清璇急道:“你愣着作甚?”

海倾天犯难道:“用生者鲜血书符,也太易被此道高手看穿了。”

商清璇不信道:“你早有预谋,符纸都带了,会不带朱砂?”

海倾天这才从腰间摸出一个白瓷小盒,笑道:“倒是什么也瞒不过你。”

经他一番玩闹,商清璇原本紧张的心绪也安定不少。待道符画好,二人各自帮对方贴在后心,商清璇忽问道:“你这符……确定有用吗?”

海倾天道:“当然不确定。只是这是小道能想出的唯一应对法门罢了。”

“哎……”商清璇轻轻一叹,也不恼他,只是道:“你修为高过我,若我们被发现,由我断后,你当火速前往报信。”

海倾天睨了她一眼,轻松道:“好,那小道先去找二两猪油抹在脚底,到时方便跑路。”

“没个正经!跟你那大师兄一模一样。”商清璇无奈又轻打了他一掌,道:“赶紧吧。”说罢转身便走。

海倾天假装揉了揉方才被她打“疼”的手臂,小声道:“大师兄不正经又怎样,还不是一把屎一把尿把我们拉扯大?”

商清璇一时没忍住,“噗嗤”笑道:“年近知天命,还在埋怨道魁不会奶孩子吗?”

海倾天也笑道:“师尊他老人家什么都好,武功强,道术高,修养好,身体也硬朗,教孩子也是厉害,就是不会拉扯孩子。”

二人虽是有说有笑,但时刻警惕着四周。不出片刻,便发现一处暗哨,正有邪人站岗。二人急纵身法躲避,但此地地势空旷平坦,毫无遮掩,身形早已暴露无遗,商清璇当即将手伸向背后疏影,欲在其发出信号前除之,不料却被海倾天一把按住。

“你做什么!”商清璇不解道。

海倾天指了指那站岗的邪人,道:“他似乎未看见我们。”

商清璇这才发现那邪人仍是笔直不动的站在原地,并未对出现在眼前的生人做出反应。

“是傀儡?是死人?还是雕塑?”

“不是雕塑,也不是傀儡,是死者,是被鬼狱重新拉起的死者。”海倾天看清情形,直起身道。

商清璇也将信将疑的起身,问道:“你这符,究竟是何功效?说是屏蔽生人气息,怎跟隐遁一般?”

海倾天笑道:“隐遁符这东西小道我可不会,你若想要去偷看别人洗澡,我可以代你去向师尊要上三两张。”

商清璇不禁蹙眉道:“这种情形,你还有心情说笑?”

“道符有效,心情当然好。”海倾天道:“你在此等待,我去试探一二。”商清璇叮嘱道:“小心。”

只见海倾天大摇大摆的走近那岗哨,那站岗的邪人忽然疑惑的望向他,开口道:“你做什么?”

商清璇登时吓了一跳,又不由自主的摸向身后翠剑。海倾天不防他突然发问,亦是一愣,但随即笑道:“兄台累了吗?我替你站一会如何?”

那邪人狐疑的上下打量起海倾天,道:“你是刚出任务回来吗?”

海倾天依着话点头道:“不错。”

“那就回去找鬼尊,准备下一步任务!这到换岗时间了吗?你在这瞎操心!若不是看你身上没有生者气息,我都怀疑你是细作!”那人呵斥道。

“是是是。”海倾天赔笑道:“哪有细作会这样明目张胆的找岗哨问话不是。”一边回头拉起目瞪口呆的商清璇往里走去。

走出片刻,商清璇不禁埋汰道:“这也太儿戏了。”

海倾天却道:“这样反而最好。我们毕竟失了先机,若直接动手,这些喽啰自非一合之敌,但贸然动手,难保敌人未将讯息传回,这样一来,其余敌人便会加强防备,反不利于我们潜入查探。再者,此回也已应证,道符有效,我们可放心大胆的入内。”

二人脚力皆是不俗,不出片刻,已临近那光山之前,四周气温燥热非凡,远胜三伏酷暑,宛如置身火炉。绕山而行,不出片刻,便已发现有人把守,正是据点入口,大门由数块简陋的巨石堆叠撑持,宛如一个原始部落的神庙,浓烈的血腥气味从中不断散出,即使是尚未进入,也令人毛骨悚然。

两人对视一眼,知晓自己应是找的不差,于是光明正大的走向那简陋的洞口,两旁把守之人对他们恍无所觉,连盘问也无,就放任二人径直进入。

穿过正门,眼前豁然开朗,偌大山腹之中,果如颜若榴所言,尽数挖空,前厅宽敞宏大,足可容万人之数,山顶之处已被挖开,虽有天光从中透入映照,但在热力的蒸腾下,大厅中弥漫着淡淡的血气,阳世之光遮掩削弱,使得其中晦暗无光,阴森可怖。

二人环视四周,却将目光定在了场中那块闪烁着妖异红光的硕大巨石之上。那石头约有三人高,数十丈方圆,形如小山,通体鲜红,宛如泼血,透露着淡淡的阴森鬼气,上书四个深红大字——万鬼血岩!

望着在周边一个个鼓起的土堆拱卫中的血色巨石,二人敏锐的觉察到,这里便是鬼狱的“屯兵”之所!那一方方土堆之下,只怕正是一具具尚可能用的尸骸!而二人脚下所立,正是那尸山血海之上!

商清璇心道:“难怪门口血腥浓重,这分明就是他们的大本营!只怕一声令下,无数尸骨便要从这乱葬岗中钻出!”

二人扫视一圈,发觉其中空旷不已,并无活动的邪人,只有在血岩之后有一道方石砌成的拱门,站有两名邪人把守。

商清璇道:“依颜若榴记忆,那扇门之后,被唤作‘地葬沉渊’,乃是鬼狱真正的巢穴所在。”

海倾天蹙眉道:“但若要继续查探,必将深入腹地,易进难出。”

商清璇道:“你在此接应,若我失陷,你当立即脱走回报。”

海倾天却道:“不如同行。”

商清璇急道:“若是同行,倘若……”

“倘若暴露,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出来的容易。”海倾天笑道。

商清璇顿时哑口无言,沉默半晌,无奈道:“好吧,你我同行。但……就这样进入吗?”

海倾天道:“方才不是已经试过?”

商清璇迟疑道:“腹地之中,当有高手,不知这符咒是否还能起效。”

海倾天却另有想法,直接拽起她的手向前走道:“既然举棋不定,那不如撞撞运气。”

商清璇被拉的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拖着他急道:“哎呀,你莫乱来!”

海倾天却道:“瞻前顾后,如何得探?这样挣扎,反会让人起疑。”商清璇顿时不敢再动,任由海倾天扯着她的衣袖来到门前,把守的邪人见两人靠近,问道:“你们两个,颇为脸生,是新近复生的吗?”

商清璇颇为担忧,生怕露出马脚,海倾天却笑道:“蒙鬼尊提携,正要前往复命。”

那邪人问道:“那你可知道鬼尊所在?”

海倾天微微一愣,转瞬神色自然,道:“鬼尊先前告知,让我们……让……咦?怎的忘了……”随即装模作样的转头问道:“鬼尊告诉我们,他在哪里来着?”

商清璇心思电转,已想起了颜若榴所供地图上,有一处所在,主人正是“孽罪鬼尊”,于是忙道:“怨鬼罪狱。”

那守卫点头道:“是了,过了地葬沉渊,再过逆杀三教住处,便能到四皇所在,届时你们可以再问。但要切记,万不可惊动净世七武。”

“这净世七武又是什么?”海倾天问道。

那守卫道:“是咱们的防卫措施,地葬沉渊中的七个人,你们得绕着走,若是惊动了任何一个,必会将你们撕成碎片!届时再想复生,只能求邪神为你再换副躯壳了。”

海倾天佯装惊恐道:“那还真是了不得!多谢老哥,我们记下了。”说罢,拉着商清璇就往里走。

待过了守卫,商清璇不禁揶揄道:“我原本只道你市侩,不像个道人,但没想到你是个人精。”

海倾天笑道:“总不能让你这清雅脱俗的儒女来做这些,有损形象。”

商清璇忍俊不禁,紧张的心绪也缓和不少,从后推了他一把,道:“快些吧。”

二人沿着昏暗狭长的甬道向前行进,商清璇不禁担忧道:“等总攻之时,这等地形,只怕易守难攻。”

海倾天却道:“非也。依我看来,他们必定不会守此要道。”

商清璇奇道:“何以见得?”

海倾天道:“等总攻之时,前来的尽是精英高手,一对一,对我们绝对有利。而本营作战,对他们而言,数量才是优势。”

商清璇道:“你的意思,方才的大厅,便是决战之所吗?”

“展开决战,只怕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话音刚落,二人眼前豁然开朗,甬道尽头,竟是一处比方才前厅更为宽敞的地下巨洞!

“这里,也可以。”海倾天望着广阔地洞中呈北斗之形分部七道石棺,面上首度现出了凝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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