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不想理会那种残酷发言,径自低头,对全身染血却依然灵气逼人的她笑了,温柔满足的笑脸,像是有这么一瞬间,人生已经非常满足。
“梅,我把心脏给你,你把心核分我好吗?”
苍生再次说着可以一次解决这种情况的方法,拾起冷熏的手,在唇上触了触,又把怀里的人搂紧几分。
感受着恋人温暖的温度,冷熏不想这么做。
因为人鱼没有了心脏,不知道会不会也变成没有人性的无族,所以冷熏一直拒绝。可是都死过一次,她也想要活下来,活在有苍生的世界,于是她了头。
苍生终于得到她的许可,灿烂的笑容才刚浮现……
“想一起活可不行啊,,冷熏、苍生,你们两个要不是一起死,就是苍生死,而我让冷熏活,怎么样,你们想要什么选择?”
突兀丢下这句话的无族,对着将死的冷熏,和迟疑的苍生这么说。
“我要梅活下来。”苍生非常坚定。
冷熏握紧他的手,郑重的摇头,即使咳出一口血,仍是挣扎着说:“我不要活在没有你的世界,你死,我也不要活,大不了一起死。”
“选什么一起死?你们一旦把年交出来,就统统不用死,我要你们的命没有意义,把年给我,我要的是年!”
“年不在这。”神态温和的苍生,低头看了一次又一次的冷熏。
怀里的她温度又慢慢变冷,像是即将断气,刚刚她已经死过一次,这次再死,就剩四次五分钟的生命,然后会永远的离开自己。
苍生抬首,瞪着前方有八种颜色乱发,美艳到不像男人的该死家伙。
“你不过是在逼年出来,他真的不在,一个不在的人,要怎么交出来?”
“你以为我会相信?”
苍生知道他完全不信,因为他正泛起绝艳笑容,一脸期待的望着四周。
“年、年,我知道你在,你难道想看苍生或冷熏死掉一个吗?”
“你这个笨蛋,年真的不在。”冷熏强撑着最后几口气。
“不要想骗我!”他不信的低头一哼,右脚往前,脚尖踩上了她的手。
“唔。”冷熏身上的伤无一不是致命重创,被踩住的手并不痛,只是先前强撑着说话,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梅!”苍生不舍的探手抚去她嘴角的血,身体一震,一口血跟着溢出。
“没有用的……”冷熏难受的伸手,接下那滴人鱼之血后,努力用左手撑起身体,将自己送进苍生怀里。
“不要再咳血、不要再落泪,那没有用。”
“不错,冷熏需要的是几百年的寿命,而不是什么治伤的良药。”
逐落井下石的提醒着,而后脚下用力使劲。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踩断。
“唔。”冷熏吃痛的闷哼着往后仰身。
苍生慌张的用力抱住冷熏后,视线恨恨一转,鱼尾往旁拍出——
“哈哈哈,我踩着她的手这么久,你现在才发现?”
“人鱼容易、容易为爱失神,你明……明知道的。”
冷熏怨怼的横他一眼,不顾被踩断的右手,左手急切的握上苍生肩膀。
“梅。”苍生嘴角又见血色,一边心痛不已的将冷熏她小心环进怀里。
犹如再没有遗憾,冷熏听着耳边传来的心跳声,笑着闭上了眼。
原本仍有微温的身体,在苍生怀里再次冰冷,越来越冷、越来越冷,他不敢移动视线,抱紧怀里人的手,僵硬的再也移不开。
“喔哦哦,死掉第二次啦?”
苍生不想响应的双拳拼命握紧,才能不让自己丢下怀里最重要的存在,即使好想冲上前去跟那该死的家伙同归于尽,只是,能强到秒杀身旁几十人的他,不可能这么容易被击倒,当他不会死,那死的会是自己、是冷熏,或是一起死?
其实这个答案,一直以来唯有一个,对人鱼来说永远仅有一个。
苍生满足的笑了,感受着怀里冰冷的躯体,慢慢的泛起了一温度,一、一的热了起来,她将要再次复活,而自己也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死,你让冷熏活。”
苍生丢下这句话的刹那,仰首唱起一首歌。
苍生知道无族向来很有原则,因为是兽性思考,所以他加倍重视原则,免得一狂热起来,会破坏他自己设定好的计划。
于是苍生确定冷熏一定能活,但是他担心冷熏不愿意活。
所以死前这首人鱼之歌,他要她……去爱上另一个人。
即使这种强迫性的催眠爱情,终有一天会被冷熏消除。
可是苍生有自信,那一天至少要在几十年,又或者百多年之后,只要能多活这么多年,冷熏一定会得到新的幸福。
苍生相信这,相信没有自己,她也会幸福,于是甘愿死去。
可惜他没有听见,吃下人鱼之心,却被人鱼之歌束缚着不能救他的冷熏,在一瞬间就破坏了那可笑的催眠爱情,只是被逐逼着不能救他,狼狈的不断攻击,又一次次被击开,最后被击昏的冷熏,亦停止了那无止境的痛哭嚎叫。
“那时候我好想把苍生复活,然后再狠狠杀他一次,那个超级笨蛋,光是我一个人活下来可以吗?为什么不一起死?我不会幸福的,绝对不会。”
冷熏说到这里,双手抱头,而泪落了下来。
海皇愣愣的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是真相,我……曾经不愿意说,因为想要人鱼来杀我。”
冷熏笑着抬首,即使泪痕仍在颊边,灵气逼人的绝美脸蛋上不见狼狈,只是充满绝望。
海皇发现自己的心里也在跟着痛,他想转开视线,却办不到。
“坦白说,能这样跟下一个人鱼,谈以前人鱼的事,也、也……也不错,纵使会心痛,彷佛没有经历过两百年的淡化,但是,好歹可以回想了。”
冷熏轻笑着,可惜泪是一串串的落下。
海皇听着她痛苦的哭声,眼眶一热,也想跟着掉泪。
“不能哭。”冷熏却残忍的这么说,然后递给他一片叶子。
海皇知道冷熏要让自己藉由唱“人鱼记忆”脱离这分哀伤,他不再迟疑的接下叶子,这一次他愿意唱了,要替冷熏将正确的记忆流传下去。
她跟苍生的爱情,果然是人鱼史上,最纯粹、最真诚的。
无奈的是,可惜遇见了某个该死的无族……
海皇阖眼低声唱起人鱼记忆,对着叶子,将这些记忆全部封存进去,最后放开手,让叶子落到地面,将记忆封存到大地,等候下一个人鱼的抽取。
而直到唱完,身旁的冷熏脸上没有泪,而是哀伤的笑容。
“我……”海皇无话可说,又怕沉默的开口。
冷熏深呼口气,迷离的视线像是回想起以前,叹口气后,转移话题。
“断开跟另外四个人鱼的交流吧,海皇,想活下去,你要学着这么做。苍生最初决定跟透君断开交流,就是为了走出自己的路,不再被人影响,而你也要面对那种时候,为了喜欢的人、为了重要的未来。”
冷熏说到这里,轻笑了下。
“苍生当初被称为花花公子,你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啊!”海皇终于知道是谁害惨自己的大叫一声。
冷熏脸上是怀念的悠悠笑意,“果然是这样啊,可是你为什么不肯断开交流呢?又不是紧急时就不能再次连接,平时断开是正常的啊!”
海皇没有信心,他不信靠自己就能存活。
不问也知道,冷熏也曾经就是如此陪苍生一路走来。
“如果不先学着放下,总是等待其它人鱼前辈,给你他们过去的反应,那你永远也不能活得像自己。”
海皇不能否认,可是他依然害怕。
“相信我,苍生是这样开始成长,从自己努力开始,而你要依赖他们到什么时候呢?海皇,你就是这样一昧的依赖,才会没有发现的。”
“没有发现?”海皇不懂。
“玄极没有跟你说吗?你头上的发带,以及兽的事。”
冷熏还以为那个老好人会说,当他只问一句“你没有地方去?”从此就收容自己开始,她知道他眼里容不下错误的事,也不会背弃需要帮助的人。
只是,海皇沉思一会儿之后,把玄极跟他的对话全盘托出。
知道玄极是希望由她来说,冷熏犹豫着自己这么做会太残忍,但是不说不行,因为他是第五只人鱼,是她跟年都会希望他过得好的海皇。
“关于你头上的发带……”冷熏一字不漏的重复玄极说过的话。
听到一半,海皇大受打击的喃喃道:“我不相信!”
“海皇。”冷熏伸手想抓住他。
可惜她伸出的手落空了,海皇打击过大的一仰身,直接从树上倒仰着摔下,幸好底下有矮树丛、有开满花的花圃,而且这里是东之海,邻近的透明水罩外有取之不尽的海水,所以当水花突兀的从底下溅起,海皇无伤的落了地。
海皇难受的呻吟着,耳鸣不断的响起,脑中一阵发晕,他不愿意相信的双手撑在地上,感受着临近的水气朝他疯狂聚集。
玄极的话、泓猊的话、冷熏的话全部混在一起。
海皇终于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可是他不想要理解,事情不是这样的,在自己全面相信的时候,不应该是这种发展!
海皇用力双手拍地,站起身后,不顾树上冷熏的叫唤,转身冲了出去,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满脑子就一个想法,要去能让自己冷静的地方。
玄极之前的话仍响在耳边,“不要太信人,但是就算世界崩毁了,也不要像其它人鱼一样,宁死不活,明明未来尚未确定,你们何苦为自己画地自限。”
海皇记得自己怎么回答的,他头,坚定的应了一声。
而现在纵使觉得世界崩毁,一切失控,他依旧努力的想要冷静下来,不能跟其它人鱼一样,被背弃就选择宁死不活,人鱼也到了需要改变的时候。
只是海皇一遍遍、一遍遍的对着自己这么说,仍然忍不住一口血气从喉咙深处涌上,却被他捂在嘴上的手,硬生生的逼着它再吞了回去。
不要咳血,就算是事实,也不应该全盘否定对方!
海皇努力的要自己这么想,只是当他跑到了一个山道上,发现自己离开了哀极之城,到了来这里之前,路过的一处小山。
犹是黑夜,寂静的这里很适合放纵情绪,海皇全身无力的瘫坐在地。
明明来时是又打又闹,好像……所有人都是真心相待的伙伴。
可是当自己坐在这里,惊觉一切是如梦般的虚幻,并不真实。
海皇想哭,可惜人鱼的泪永远不会为自己落下,但是他不愿意咳血,因为不应该去恨、去痛苦的,这样的事只够他觉得自己可笑、可怜罢了。
“我真的是个白痴。”海皇失声说着,悲怆的一笑。
前方一道人影像鬼魅般,悠悠的出现,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动作。
知道对方是谁,海皇反而闭上眼,面无表情道:
“你一直都在操控我?”
“……是。”
没有否认,那个人沉吟一会儿,承认了。
海皇其实早该想到的,“你当时对泓猊、陌憎说的话,改变几个字,意思就是‘我相信你,当然,你相不相信我,就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这也是你对我的态度?对吧?其实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是吗?昂、禁!”
“我一直相信你。”昂禁闭上眼,呻吟般的道。
“相信?相信的话,你会使用符文发带来控制我?”
海皇从冷熏那里听说了,“一目三尾的狸之兽,一共拥有四种符文发带,一是黯蓝之‘控制’,二是黯青之‘服从’,三是青蓝之‘镇压’,四是青眼之‘束缚’,只有青蓝、青眼是你的压箱宝,另外两样……”
昂禁苦笑着接话,“另外两样都是我用来控制别人的工具,系上了‘服从’,会像我那些奴仆一样,至死不会改变对我的崇敬,而系上了‘控制’,则是当我需要时,绝不违背我的意志,只要我一个念头,便能操控对方。”
海皇不知道该笑该气,昂禁依然坦承、直接,一如过往,不喜掩饰。
可是,这些话听起来太可怕,海皇不知道自己何时受到控制的,他一直以为所有想法都出自于自己,原来并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