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小北不可能会死的,小北怎么可能会死。”木南穹喃喃着,无力地松开展卫,失魂落魄地朝那方焦黑的土地走去,那是北偌消失的地方。
“呵呵,连老夫都受了这么重的伤,难道他一个人境的娃娃还能活下来不成?”一旁传来虚弱的嗤笑,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瘫坐在地上,全身有多处被烧伤,花白的须发亦被烧了大半,看着很是滑稽狼狈。
木南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神色冷淡得可怕。一抹刀光忽地闪现,眨眼间一柄绿柄的匕首已经抵在了陈屏的脖颈上。
“不要啊,师弟!”
突然一声娇呼,一名紫衣女子跪倒在木南穹身旁,扯着他的衣袖恳求道:“师弟,这是我的亲爷爷,求你看在师姐的份上放过他吧!”她见木南穹无动于衷,绝望之际又赶紧说,“那张启动符是北偌自己放出来的,他自己来不及逃跑才死在大火里,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你胡说!明明是这老头想杀我们,北兄弟才不得不用符咒攻击他的。本来我们可以逃走,还是这个老头,死也要拉北兄弟垫背!”展卫怒发冲冠地骂道,看着陈屏与易晓鸢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易晓鸢愕然地望了展卫一眼,情急之下竟忘记他还在这儿了!
她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向木南穹疯狂地摇头哭喊道:“不是的不是的,师弟!你不要相信他!”
木南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明显是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他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无情地推开哭得凄惨的易晓鸢,手上匕首就要切开陈屏的喉咙。
“住手。”一个陌生的声音平静地打断他,好像知道自己一开口木南穹就一定会遵从。
但,果然,木南穹行到一半的动作,硬生生止住了,他望着陈屏脖子上那道血痕,不甘心地站了起来。
一名绿衣的中年男子缓缓走来,身旁跟着少女雀央。
他淡淡地说:“少爷,这个时候还是莫要杀生为好。”
木南穹收起匕首,用余光瞟他:“若不是你不让我出门,事情也不会到发展到这一步。”
他神色如常:“少爷,属下是不愿您再卷入这些世俗纷争,与这些人有交集对您并没有什么好处。”
“我自有分寸。”木南穹语气登时变冷,那男子颔首,适时闭上了嘴。
木南穹走到易晓鸢面前,紧皱的眉突然舒展开,自嘲地笑起来:“你们害了小北,我却不能为她报仇,真是有够孬的。”
望着他的神色,易晓鸢心如刀绞,比自己被千刀万剐还要痛苦,她抓着他凉透的手哭求:“师弟,是师姐该死,你若想杀师姐便下手吧!师姐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的!”若是能抚平他的悲伤,若是能为他做点什么,死在他刀下又如何?
但他只是默默将手抽回,神情没有一丝动容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泪水迷糊了视线,易晓鸢无阻地蜷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离她而去,他在夜色下孤傲颀长的剪影,一如记忆里那个残阳如血的傍晚那般,令她魂牵梦萦,沦陷一生。
那些日子里,开了大半春季的一众芳华逐一凋零,枯黄色淡淡地攒在枝头。暮春时节,花期寥寥。
但这些花她们至少开过,而她呢?自来到这个世上便没有了花期,连孤芳自赏都是奢望。
泪水在风中干涸,她望着脚下苍翠欲滴的连绵群山,缓缓张开双手,风扬起蓝色的袍袂,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一只张开双翅的鸟儿,可以翱翔,可以飞翔!
深吸一口气,她终于鼓足勇气准备跳下去。
脚掌正要用力,一声呼唤突然打断了她。
“师姐,一个人看风景呢?”
她猛地回头,一个蓝袍的少年正静静地、认真地看着她。她突然有些羞愧,赶紧从悬崖边退回几步。
他走近,高大帅气的身子与她并肩而立,细细的墨发在风中凌乱地美丽着。
“这里的视野确实不错。”
她羞红了脸,撇头说:“师弟,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又何必挖苦我?”
“不就是私生女的谣言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师姐你辛辛苦苦成为核心弟子,为了一些流言蜚语就要放弃一切吗?”他望着天边的流云,说得云淡风轻。
她冷冷地望着他:“你不知道私生子的含义吗?我们就比那些歌妓的孩子好一点点,但一样都是肮脏的东西,一样都该死!”
“那是你们观念迂腐,私生子一样是人,为什么就不能挺胸抬头?你们都相信仙,都相信天,那么既然这个仙这个天创造了你们,那就是一种认同。错的不是你们,而是你们的父母,是他们不负责任将你们生下来,你们为什么要觉得丢脸?而且无法决定出生,为何不试着改变未来?为何不好好活着,自己为自己争取?”
她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他的侧脸,天地间仿佛都只剩下他的声音。
母亲死得早,周围的人对她从来是指指点点,连陈示同这个父亲也从来没用正眼看过她,她想不到天下谁还会鼓励她,或者只是给她一个微笑。
但这个少年,他为什么会安慰她,劝她好好活着?
又听见他的声音说:“我会向师父请求平息谣言的。”
她捂着胸口,想要平息疯狂跳动的心,回神时他已走远。
慌乱无措地向他离去的背影大喊:“你为什么帮我?”
他回头:“帮人需要理由吗?放心吧师姐,会没事的。”
放心吧,会没事的。
一字一句,一颦一笑皆是历历在目,连他离去的背影都恍如昨日重现。
但,这一次,他是真的离开了,也或许,他从来就没有在她的生命里驻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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