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南穹嘴边始终挂着一抹微笑,继续说:“上了台后,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
“妖蛋?”北偌下意识地回答。
他摇摇头:“我看见了我这一生所见的最美最美的存在!那时方才真正相信这个世上一定是有神灵的,不然谁还能创造出这样的绝色出来呢?”
北偌实在不记得宾沮的洞府还有这么好看的东西,问:“是什么?”
他感叹一声:“是一个红衣的少女,冰肌玉骨,天女下凡,沉鱼落雁什么的来形容她实在是太俗气了。她绝对是世上最好看的人,没有之一。
“我也永远都不会忘记初见她的模样!她闭着眼睛,安稳地熟睡着,身上暗红的长裙将她衬得宛如幽冥里盛开的彼岸花,如火如荼,美不胜收!我看了她好久好久,终于鼓起勇气,俯身亲吻了她的唇。那种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冰冰凉凉的,又很柔软,就像亲吻晨间的樱花一样舒心美好。
“然后她动了动,蝉翼似的睫毛扫过我的脸颊,我吓坏了,转头就跑了出去,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在山腰处,我也没再回去。往后几天我都是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没心思告诉师父我即将化灵的事,只为了平复心情,我又闭关了。两个月后再次出关,以为一切如初,那一天,我却在西门口再次遇见了她。”
木南穹转头看着北偌,眼神缱绻痴情:“虽然她穿着肮脏的粗布衣,头发乱蓬蓬的,脸上鼻青脸肿,却根本无法掩盖她的风华绝代。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我是恋爱了,我爱上了一个我只见过一面的人。”
他抚摸北偌苍白的小脸:“小北,你说鲛人公主很傻,只是为了一见钟情的爱情便为皇子死去。但你知不知道,我照样也可以为你化成拂晓的泡沫?你知不知道,我愿为你做任何事?因为我爱你啊!”
“南……南穹……”
泪如泉涌,她却已经感觉不到泪流的触感,整个身体里好似掀起惊涛骇浪,搅得她又晕又疼根本无法自已!
真的不知道,在她沉睡的时候他便见过她了!他认真地看过她,偷偷地吻过她,暗暗地思念过她!
为什么受惊雨天河锤蕴养百年她没有醒来的迹象,却在木南穹闯入后不久便苏醒了?
是你唤醒我的吗?是你吻醒我的吗?怎么可能?为什么会是你?
“南穹,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北偌揪紧衣袖,死死咬着唇,她怕自己会失控嚎啕大哭。
“小北,你又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他猛地捧起泪湿的脸,吻住她因为激动而颤抖不止的唇。他不似第一次那般轻柔,这一次似暴风雨般狂烈,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爱恋与痛苦化成这个吻,要将自己深深印在她的唇上,烙印在她心里,叫她永不遗忘!
末了,她瘫软在他怀里,哭泣着问:“你可不可以不走?”这样撒娇的话实在不符她的性格,但她已经绝望得无计可施了。
木南穹苦笑:“你将我捧得高兴些,我或许会考虑一下。”
北偌抽抽鼻子,连忙问:“那要怎么你才会高兴?”
他没想到她真会问,想了想才说:“你叫我阿南,我说不定就高兴了。”
她张张嘴,最后还是闭上。
他们都知道,就算他想留下,那些来找他的人也是绝对不会肯的。她宁愿骗骗自己,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其实可以留下他的,只要叫他阿南就行了。
但她是北偌,她不会叫,仅此而已,好像留下他这件事是能够挽回的,是有希望的。
人生聚少离多,或许不需要这般伤悲。但他们是不同的,他们是修士,生命随时都会受到威胁,随时都可能死去,但也有可能寿与天齐,一生机遇不断。
这样的人生,比常人多了太多的意外与可能,在这样浮沉的世界,还有什么能维持一段感情呢?
或许,这一别便是永别了。
北偌的心疼得似乎有千万把利刃在不停剐割,已经破碎成了一地的血肉。
分别之后,他们会如何?
他会身居高位,做他的一国之主,身边美女无数,灵宝享用不尽。
而她会继续踏寻八榕皇的足迹,完成未完的使命,险象环生,不知何时就可能死于非命。
滚滚红尘,天各一方,然后两两相忘。
突然想起那夜他唱的歌,因为爱你,哪怕隔着千山万水,我也会漂洋过海来看你。
但他们之间何止隔了一方汪汪海子?这又哪是半年的积蓄就能见到的?
他们相互依偎在屋檐下,无言地望着那弯弦月,寒凉的风都不及心里绝望的冷。
此时此刻,一分一秒都珍贵得不行,北偌甚至不愿眨眼,仿佛须臾都会错过很多。
但不知为何,意识竟开始模糊起来,她很疑惑地想,她连续三天三夜打坐修炼都还能保持清醒,这个时候居然会犯困,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迷迷糊糊间,有温软的唇贴在她额间,接着耳边一个低沉魅惑的声音轻轻说:“小北,我不想再看见你哭了,别生我气,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我保证。”
待她醒来已是第二天,窗外太阳悬得老高,时间已经不早。
爬起来,第一眼便看见枕边 一条红色流苏与一把木梳子。
流苏上带有一颗不知是什么材料的球形装饰,而那把木梳做工非常粗劣,手法相当笨拙,一看便知做梳的人技艺很不纯熟,她不觉想起自己一直带着的莲花坠子,都是一样的难看。
梳子两面各写着一句话,连起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