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走了。龙腾小说网 Ltxsfb.com
不辞而别。
漆黑的夜里,我看不见他,也看不见我自己。
从未有过的孤独,像突然失去了空气,让我窒息。
憔悴,疲倦,伤悲。
他终是走了。
走得那么突然,不声也不响,香茗还在冒烟,糕吃剩一半,人忽然无影无踪,永远不再出现。
我心中闪过一丝恐惧,倘若他永远不再回来,我该怎么办?
哭也无处哭,因为再没有哭的价值。
他已不在。
我凄然地想,我便像天上的一片流云,偶尔投影在他的波心。
而如今,他的心里刻着谁的名字呢?
往事像一片云,往事似一个梦。
云散,只留下雨中的我。
梦醒,孤身拥衾,不胜寒。
我追逐那云,我追逐那梦。
只为着,你我曾经深爱过。
仅仅是,曾经深爱过么?
无语的夜空里,悠然荡来一曲琴音,轻轻悄悄,仿佛深闺离人寂寞的抽泣:“春色转呀夜色转呀,玉郎不还家,真教人心啊梦啊魂啊,逐杨花。春花秋月小楼昨夜,往事知多少。心里面想啊飞啊轻啊细如发。新秋年年有,惆怅还依旧,只是朱颜瘦。天空飘着雪,诗人的泪,两者都太悲都太美。因为爱情化作冰冷白雪,结晶破碎。天空飘着雪,诗人的泪,手提金履鞋步香阶,都是不被祝福还是愿意,背负原罪,愿意为爱独憔悴。”……
我走了。
我历来是个自私的人,我不能容忍她先我而去,所以我先离去。
而这一走,走得无声无息,什么也没有留下。
因为我已一无所有。
我有的,只是一世豪华的寂寞。
我是感情的乞丐。
笑,连乞讨都无处乞讨的乞丐。
以前的我不是这个样子的。
据说我很小的时候,便会向好看的女人献殷勤。
有一次阿姨受了委曲,到我们家来坐着哭,因她长得美,我居然到房间去找了一条新手绢给她,叫她不要伤心。
那年我才三岁。
这件事是十分传为美谈的。
小小年纪,便知道怜香惜玉。
可是长大后,我却成了那个令她们哭泣的人。
继续笑,惨白的,一如屋角清冷的月牙。
我今天才发现,笑比酒精更能使人迷醉。
灯红酒绿中,我渐渐堕入梦乡。
我梦见她在门外徘徊。
朦胧中,我仿佛听到她的衣裙悉萃。
终于,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我悠悠然荡出去开门。
门开处,正是她,她披着长披风,站在门边,不语。
她人有憔悴,但水灵灵的大眼睛,正似前世我第一次见到她般清丽动人。
我百感交集:“你,你来了?”
她没有回答,我注意到她的鹅蛋脸比往日更娇怯,好像瘦了一。
我好生疼惜,伸手想去拉她,她默默地看着我,摇了摇头,缓缓退后。
我慌了,压抑着情绪,先问她;“可是要离开我?”
她仍然不出声。
“我们之间,真的无可救药了?”
她还是不响,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如宝石般闪烁。
“燕!”我欲伸手去扶她的双肩。
她突然消失不见。
我惊呼出声……
醒来知是梦,不胜悲。
我竟然还在想着她。
我从来没有梦见过她,以前她一直在我心里,无须梦见。
可是现在,她却在我脑海久久徘徊,挥之不去。
难道我的心,变了?
她前世曾笑着对我说,希望能随我去天涯海角。
我当时忍不住笑为两截,我的宫殿在天之涯,而她的则在海之角,我们本来就在天涯海角,何须前往?
我没有听懂她的弦外之音,她希望去的是天涯海角,她希望我们的宫殿在一起。
她怎么不明说?
忽然之间鼻子发酸,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这家喧闹的酒楼忽然变得太大太大,空洞洞的,我说话仿佛有回音。
即使亮所有的灯,仍然有阴暗的角落。
我独自坐在阴暗里,买醉。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然而,人生真是难得一醉。
她现在还好么?
我静静地想着心事,痛饮,对满楼豪华视而不见,听若不闻。
旁坐有人开始同情我,我在他黑白分明的眼里看到了怜悯。
我哭笑难分地呜咽一声。
自己竟可怜至此了?
从下午开始喝,到夜深,我才刚刚可以酩酊。
可是被他这么一看,我的脑子又复清醒。
胃扯住般不舒服。
很久没胃痛,有时忘记它曾经出血。
十八岁的少年,为了她的离去,伤心呕血。
那天胃也是这么扯住,我怕吐血,会引起她的轻视,一直强自忍住,想等她走后再吐,岂料还没撑到她离开就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事后她告诉我,吐出来的全是血。
真是丢人,在她面前失态。
邻桌那人的面孔呆板如遗像,但一双眼却表露了他的七情六欲。
和我一样的伤心人,自负,不肯认输,我笑。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是个情感很丰富的人,却偏偏喜欢装出个死样来保护自己,“
我大口灌着各式各样的酒,舌头大起来,人飘向半空,不停说话,但没有记忆。
后来我整个人软倒在地上,头像是裂开来一样。
我肯定有人在我额角上劈了一斧头,我甚至肯定斧头还嵌在我额骨,在那里震动,而我的鲜血,正顺着斧柄流下。
我想爬起来,四肢不听使唤。
一个人的落魄潦倒总有个开始,我想,今夜就是我堕落史的第一章。
我已努力将伤口上药,包扎好,搁一旁,再也不去理它,谁知道还是痛,痛得要命。
我听见一片沉重的铠甲摩擦音,抬起头,是他,那个同情我的人。
他其实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我对着他胸前的护心镜照了照,头上竟然没有利器,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他放开我,我顺势跌坐下来,呻吟。
我忽然很烦躁,谁也不想理,就是谢谢也不肯说,酒楼里的歌姬适时地唱出一首怨曲。
歌曲的旋律很慢,很柔,很忧郁,歌姬的声音带些鼻音,像是刚哭过的模样,在一诉心声:“北方的马蹄弥漫着雪白的过去,这整遍银白色的大地凝结空气。而我从梦中苏醒还在起伏情绪,一次次计算梦见你的机率。古老的村庄传说总是特别神秘,有一些年代的爱像诗美如瓷器。我路过小镇留下思念你的伏笔,只为了等待那千年后的相遇。相恋的雨季长满了诗句,你摘下我的语气培养成秘密。风很轻爬上蜿蜒的阶梯,山神的庙走进去,我决定神秘的爱你。广场热闹庆典很华丽,你绕我跳圆舞曲,我确定跟你的默契。扭腰摆手精准的比例,我们完美跳到底,我约定再回来这里。山谷传来幽雅的风笛,唤醒有你的记忆,我坚定前世在一起。”
歌声动人心扉,连带听者的积郁一起挥发,仿佛服下一帖清凉剂。
我静静地听着,心情慢慢平复。
自我离她而去,我无法控制自己,我一次又一次地将我的泪水挂出去晾干。
爱是至奢华的一件事。
我,无福消受。
我醉了,醉于她翩翩的风采。
醉梦中,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她对我微笑,一如当年。
我们,仿佛初初相遇……
那时我们同为天神,邂逅她的日子,是一个秋日,整个天庭里都是深深浅浅的金、棕、黄、褐。干叶落了一地,踏上去沙沙响,金童玉女们在叶堆中玩耍,笑声开朗响亮如银铃;呵呵呵,呵呵呵,一连串不停地摇下去。
她站在他们前面观看,神色恬静,一管高挺的鼻子吸引我,她整个人是这么纤细秀丽,
我不由自主放弃原来在走的道路,接近她身边。
她转身看到我,向我头。
我说:“孩子们最最快乐。”
她脸庞相当瘦,一双有灵魂的眼睛略见憔悴,并不对我见外,脱口而出:“如果没有孩子们,整个世界恶臭且沉沦。”
其实我没有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