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梳着发说道:「阿嬷!才一个早上不见,你呷啥米仙丹,哪ㄟ变成白发魔女?」
黄柳妹双手忙着帮豌豆去头掐尾,很平静说:「伊是演叨一出ㄟ,恰北北厚?」
我说:「搁卡恰ㄟ查某,也有温柔的一面。搁卡威猛ㄟ查埔,也有软弱的时候。亲像欧镇长,一抠哈呢大丛,来到阿嬷的面前。他不想演独角戏,就得屈膝坐下来。」
「安呢喔!你专工跑来找我,原来毋是好康ㄟ,害我高兴了一下。」
「你高兴尚好,可是你毋讲,嘴角笑闷焖底暗爽,又要考我喔?」
黄柳妹依然手动身不动,淡淡说:「其实你心里有数,何必害我讲甲嘴乾咧。」
「你犹原反对,是吧?」我问。
黄柳妹执豆的双手顿停,缓缓回头,溜来一眼,再转回去。她继续未完成的工作,不疾不徐说道:「不是阿嬷不通人情,是恁大舅确实不适合。我若答应,那是害他。」
我不解说:「大舅平日交际应酬,不也得心应手。只是换个位子,有差吗?」
「差多了。嘿毋是关系手腕而已,主要是人心贪得无厌。」黄柳妹始终认为,很多弊案会被揭露,是当事者的同志暗中爆的料。因为没得到好处,有的眼红、有的觉得自己被用过即弃而怀恨在心。有的光明些,以断章取义或道听途说,甚至毫无根据都可以拿来喷口水,行恶意中伤之举。这类人衣冠楚楚,你只要打开电视就得见。
我不看政论节目,但知道:「政治好比粪坑,万蛆争食,你不忍心害大舅为难?」
「镇长掌握的资源有限,无论按怎分配,也不可能皆大欢喜。得罪别人不是迟早,只会越来越多。到时什麽难听的话都有,恁阿舅又不是你,受得了?啊搁有,听说台北啥米「懒萎会」,袂将阿九仔移送法办。你看唛咧,政治就是哈呢辣蝨。有法度将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冲甲胎膏烂罗,连祖宗十八代都不得安宁,叫我按怎麦烦恼?」
「嘿毋是「懒萎会」。」我把编好的辫子往她胸前甩去,坐下来说道:「阿恩开始忧头结面,说镇公所若有「不知廉耻委员会」。等伊卸任後,不就等着给人宰。」
「伊ㄟ惊尚好,免得以後弄甲麦收山,将你拉下水。」
「阿母!你免烦恼啦!」曾艾帼把餐盘放至我面前,坐下来说道:「阿青既然敢将人抬高,伊自然有办法将人顾好。就算阿恩真的敢假鬼假怪,阿青岂会坐视不管。」
「阿妗!」我说:「多谢你对我这麽有信心,其实你们也很清楚。阿恩肖想当名嘴,专门出一张嘴。真要叫他歪哥,顶多挑「鼎边锉」塞牙缝,没胆打包「鼎泰丰」。不过,我早上才得知,昨天柯齐辉跟欧大赛一起吃饭。阿嬷!镇长有提到这件事吗?」
「嗯。」黄柳妹直视着自己勤快的双手,眼皮动也没动说:「跟你想的一样。」
「呃,」我说:「他想东山再起,非得得到大舅支持不可,欧大赛答应了?」
黄柳妹说:「反正你嘛知,政治人物怎有可能,把话讲白说死。阿斌还不是夭鬼假谢意,表面上是尊重我,实际上是要听我亲口承诺。我也照实跟他讲,咱支持大赛选镇长。他听了,当然很客气说,他心目中的第二人选是你,怎麽轮也轮不到大赛。」
「果然如我们所料。」我扒口饭,边嚼边说:「那阿恩的事,他听了没闪尿吧?」
黄柳妹轻笑一声,「伊喔,一开始很意外,等弄清楚,阿恩就是那个爱脱裤摇屁股的少年家,伊惊讶到目睭瞪甲麦输懒弗仔,楞了好半天才回魂,皱着眉头说:「这种形象的人,你会支持伊选民意代表。阿嬷!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就很正经跟他说,阿恩已经将户籍迁过来了,你也特地订了一辆电子花车。一切就绪,不可能改变。」
不是我爱搞政治,是为了对抗江府,我必须培植自己的政治打手,称之门也行,讲难听叫看门狗。如同某某委员会、某某基金会、某某青年同盟、某某妇女协会,等等表面上冠冕堂皇的组织,私底下却是某政客或某政党,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恰巧的是,廖承恩满腔热血要报效国家,有颗为民服务的爱心。反正政客说得比唱的还好听,我姑且相信。不巧的是,阿恩不喜欢秤体重,不晓得自己几斤,发想一步登天。
他天真以为,别人靠着「婉君」可以被抬入立法院,他当然也行。
结果咧,阿恩连婉君表妹是啥米碗膏拢毋知,当然连婉君的惋惜也得不到。
待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