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我臭屁么?怎么又成可爱了?”
柳慕江摇了摇头,说道:”人都是会改变的,我对你的印象也不可能一成不变。”
”那让你改变的契机是什么?”陆雱总算逮着了机会,非要把陈年老根刨出来,好好看看不可。
柳慕江歪了歪头,回忆了一下。
”大概是在汽车公园过你之后吧。”
”汽车公园?”陆雱不解,什么汽车公园?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眼一下子就变亮了。
柳慕江排解压力的方法,除了自慰,还有一样,那就是看别人骑机车。
她一个人住,总是在失眠的时候,打车去郊区的汽车公园看机车比赛。
老板一开始不同意她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进来,但是柳慕江坚持,老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她也只是看,就随她看去了。
柳慕江自己不敢骑摩托,却喜欢看别人骑摩托,她喜欢风驰电掣的感觉。高速行驶的重机车,在车道上发出”轰隆隆”的响声,朝着某个方向一直驶去。柳慕江明明不是参与者,却能从观赏中感受到同样的刺激和抚慰。风从周身掠过,周围的一切都很快变成了虚影。那是自由。
在柳慕江高二时,她就已经成为了汽车公园的常客,老板和她混熟了,经常陪着她一起看比赛。
柳慕江还记得,那是十月份,马上就要进入秋高气爽的季节,晚上的风却还介于温热和凉爽之间。
那个晚上,她在跑道上看到了陆雱。
柳慕江一开始并未认出那是陆雱,他穿着一套常规的机车服,带着蓝色头盔,包裹的严严实实。
跑道上,一蓝一红两辆机车并驾齐驱,谁也不让谁。在临近终点拐弯的地方,红色机车刻意调成了角度,差点别倒蓝色机车。可蓝色机车的主人却好像一早就料到了对方的意图,同时调成了方向,机车打了个滑,却有惊无险地挺过了一个急转弯。而他的对手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因为措手不及而摔倒在跑道外。
柳慕江和老板在看台上把发生的一切看的一清二楚,柳慕江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
当蓝色头盔的主人开到终点,终于摘下蓝色头盔时,柳慕江愣住了。
是他,是陆雱。
柳慕江扭过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老板。他居然让一个未成年玩机车,还和人比赛?
老板读懂了柳慕江的不可思议,对着她耸了耸肩。
”我也不想让他来,但是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不会有事。”
”那你就同意了?”柳慕江想起自己坚持了半个月的艰辛。
”他帮助过我儿子,我总不能忘恩负义吧。”老板摸了摸鼻尖,继续说:”再说了,他的技术真不错,我是检验过才放心让他玩的。”
”他能帮思源什么忙?”柳慕江问。
思源是老板的儿子,今年9岁了。
”思源在学校一直被人欺负,我都不知道。”老板看着跑道,说,”有一次,那帮混小子又在欺负思源,他撞见了。”老板抬了一下下巴,指了指跑道上站着的陆雱。”他出手帮了思源,还把思源送了回来。”
老板好像记起什么,左边嘴角翘了一下。
”他自己也是个孩子,他原本可以就那么走过去的,可是他没有。他教训了那帮混小子,还把思源送了回来。他送思源回来时,顺便把我教育了一顿。那可是我这一辈子第一次被小孩子教训得说不出话。”
柳慕江想了一下五大叁粗的老板被陆雱教训,那个场面不太和谐。
陆雱靠在机车上,抬头看着夜空,并不知道到自己也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老板指了指陆雱,扭过头对柳慕江说道:”他和你一样,是个外冷内热的孩子,你们俩一样可爱。”
这是柳慕江从小学毕业之后,第一次听到别人夸她可爱,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只好转过头,躲避开老板的眼,继续看着站在那仰着头的陆雱。
他是孤单的,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就连柳慕江也化成了大熊星座里的一颗星,衬在无边的黑色中。
柳慕江的脑海里出现了一首诗。
”每一个人
偎依着大地的胸怀
孤寂地裸露在阳光之下
瞬息间是夜晚。”
这首诗是夸西莫多的一首短诗,题目就叫《瞬息间是夜晚》,此刻放在这样一个夜晚再合适不过了。
柳慕江看着陆雱的背影,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地浮动。
也许他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肤浅。
一个热爱自由的人,一个帮助被欺凌的小朋友的人,一个愿意对偶然负责的人,是一个可爱的人啊。
瞬息间是夜晚,那个带给了她改变。陆雱延续了这份改变。
柳慕江不相信月老,也不相信丘比特;在她看来,一个是拿着一团乱绳的糊涂老头,一个是拿着箭四处乱射的,连件衣服都懒得穿的小孩。
谁能信得过?
可现在的柳慕江却必须承认了,也许,大概,冥冥之中,月老和丘比特真的存在着。月老的那条红线把她和陆雱绑在一起,牵着她来到了汽车公园的看台,牵着她走过了学校长长的走廊,牵着她走进了那间酒店;而丘比特的箭呢,也一直插在她的心里,让她每一次看到陆雱时,心都不由自主地加速。
柳慕江看着已经不再是少年模样的陆雱,递过去自己的手,而陆雱也握住了她的手。
他们相识于年少,相爱于成熟的年纪,将相伴直至终老。
这份喜欢,这份爱,有巧克力的苦,但更多的是甜。
言言之于江江,是勇气,是力量,是肩膀,是不会倒塌的墙;
江江之于言言,是动力,是软肋,是心脏,是一直存在的星;
心头的万千情绪,皆由你而起;世间万物,皆因你而有意义。
万般荒芜时,爱是方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