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娘子唯唯诺诺地称是,打发了身边的人赶紧去把赫连垆给她抓过来。
食过了晚膳,赫连武和罗婉茵将老太太稳妥地送回了院里。当此时银钩高悬,漫天洒满了碎亮的星子,赫连武破天荒地邀了罗婉茵一道夜游散食。
两人并肩而行,至梅园时赫连武才悠悠然开口道:“过完年你妹妹婉菲该有十六了吧?”
“……是。”罗婉茵有一瞬的凝噎,而后强作欢笑道:“好端端地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她死死地掐紧了手心,想到最可怖的那个猜测,心底像是淌过冰水般冷得发颤。
“这事儿我不知做得是否合适。”赫连武斟酌着道:“我有一老友,这人你也认识,春溪堂的沉溪,他这人的品行样貌是绝对挑不出差错的,只是家世于你妹妹而言确是逊色了些许,且他年纪足足大婉菲十岁也略有不妥,不过我知他是个可托付的,所以想着先与你商讨下有无撮合的可能。”
罗婉茵驻足,难得显出几分稚气憨态地抬首望向赫连武:“……是以你其实是想替沉大夫说媒?”
“嗯。”赫连武让她这古怪的模样弄得有些莫名:“我这样……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罗婉茵叹气:“你有先问过沉大夫的意思吗?”
“……没有。”
让沉溪来家里过年都是他胁迫的,说媒这事儿那就更不好提了,沉溪一贯不卖任何人面子,若真翻脸起来连老太太出面都不一定劝得动。
赫连武也是无奈,争取个沉溪真是忒费功夫了。
罗婉茵不明白赫连武的葫芦里卖的是哪门子的药,但他既有这想法且她也恰好在为罗婉菲的亲事烦忧,寻个机会让两人见上一面总归是可行的:“这样吧,明日我去接菲儿过来守岁,顺便央我娘允她在我这儿住些时日,剩下沉溪的事你来安排,暂且先看看他们有没有眼缘吧。”
“好主意,”赫连武高兴地握住罗婉茵的手腕道:“你跟我想一块儿去了,我前几日便邀了他明日过府过除夕,到时候在你院子设宴款待,你看如何?”
罗婉茵将目光从赫连武箍着自己的手掌移向他舒展开来的眉眼,被染得也带了叁分喜悦:“我待会儿回去便吩咐小厨房着手准备。”
气氛正好,满园的梅香映衬着绯红的纱灯别有一番梦幻美妙,赫连武就那样牵着罗婉茵漫步于红蕊盛放的梅林间,直至晴姨娘的贴身丫鬟梓柳来请。
小丫头伏在冷硬的地上怯怯道:“家主,近日来晴姨娘全身无力,午后请了大夫诊治说是思念成疾并无药医,所以时下才斗胆命奴婢来请您过去瞧瞧。”
梓秀听完这番话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暗嘲这晴姨娘翻来覆去就只会这些不入流的争宠手段。她微扯罗婉茵的袖摆,着急地贴身而上耳语道:“小姐,您……”
罗婉茵却低首平静道:“既然晴姨娘身子不适,武郎你便过去瞧瞧吧。年节将至,宅子里若还盘着病气总归是不大吉利的。”
“明日的除夕宴就劳你费心了。我那儿有几支上好的人参,等会儿让汛彪给你送过来,明日你去接你妹妹过来的时候顺道给岳母送去吧。”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梓柳得令提着纱灯替赫连武引路,顷刻间一行人便没了踪影。梓秀见状气不过,绕到罗婉茵跟前苦劝道:“小姐,那晴姨娘是什么狐媚货色您又不是不知道,就这样放了姑爷去她房里可怎生是好!若她借此机会也怀上了孩子,咱们的处境不就更艰难了吗?”
罗婉茵自嘲道:“左右娘亲院里的那位就已经够让我难堪的了,便也不怕再加上个罗晴。”
梓秀叫这话说的鼻酸,强忍着难过道:“总会好起来的,您还有小小姐、小少爷和我呢。”
“是吗?”罗婉茵抬头,环视了一圈静谧在暗处的屋宇,飞扬的檐角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将她牢牢囚困在这一方围城之中,“往后的日子,大概也就如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