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前。
拘留所森严的大门敞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向外走。前面的男人西装笔挺,边走边对身后的女人说:“钟氏的董事长把你弄进去,就不会想你有机会出来,这件事就让我们费了些心思,我们不希望做无用功……”
男人停下脚,回头看向女人:“你是聪明人,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吗?”
女人慢慢地抬头,露出和钟琪六成相似的眉眼,“明白。”
不就是让钟琪完蛋吗?
钟琳想,她一直想要这么做。
拘留所的日子不好过,钟琪怎么会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她又受过什么对待。高高在上的人,眼睛里看不见别的东西,就算见到冻死骨,也不会改变居高临下、视若蝼蚁的态的。
而现在的贺秋阳露不出他的态,生息全无地闭着眼睛,发间的血蜿蜒过额头,顺着鼻梁滴在地上。
钟琳气喘吁吁地看着他,手里棒球棍的沉重让她有了能掌握什么的底气,也让她低垂的眼睛里,显出一点尖锐的快意。
傅家。
调令正式下来的当天,傅峥嵘离开j省,回了帝京。去了该报道的地方报道,兜兜转转,暮色降临时分回到大宅。
客厅一片死寂,好似没有活人。傅峥嵘大步迈上楼梯,穿过长廊,直奔主卧。恰好几个护工轻手轻脚地从里面出来,见到他要推门,有人连忙说:“少爷,老爷子刚睡下……”
傅峥嵘搭在门把上的手指顿住,黑眸看向对方,声音压得很低:“老爷子身体怎么样了?”
“不太乐观,老爷子这两年情况始终不大好,这次急怒攻心……”
傅峥嵘沉默地听完,伸手推开房门,一群人顿时无语。
傅玉京睡着,身上盖了被子,脸上扣着氧气罩。窗外的暮色洒在他的脸上,让岁月的沟壑愈发地苍老起来。
傅峥嵘喉咙滚动,看了一阵后,转身离开。
在院子里招来个人,傅峥嵘点了根烟,咬着烟嘴问:“当时到底怎么回事儿?”
傅玉京身体不好是真的,早些年他光荣负伤过、风里来火里去的折腾过,临老自然要反馈出来。这次的调令下来,傅峥嵘知道傅玉京会大受打击,但气到吐血?
来人讲了傅玉京吐血时的情形,傅峥嵘听完,颇有些疑惑地拧起浓眉,“棋盘?”
“是。”来人犹豫了一阵,才说:“少爷,上次寿宴上,老爷子让我带钟氏的董事长去见他,后来两个人下了盘棋,临走之前,老爷子让我把棋盒和棋子给了钟董事长。当时他们还说了些话……”
考虑到他面对的是傅家将来的接班人,说的便更加详细,几乎是把傅玉京和钟琪的对话全盘复原了。
二十年后能不能追上棋艺……
傅峥嵘听着,唇边烟火明灭,缭绕烟雾的背后,深刻的眉目间一片汹涌。
等人说完之后离开了,他掐了烟,在原地站了足足十几分钟,跟着“咚”地一声,一拳砸到墙上。
傅玉京的跟班来大宅的时候,正巧和大步离开的傅峥嵘撞见,他低着头:“少爷回来了。”
傅家里面,有人早早认清局势,对傅家未来的接班人投诚了,比如刚刚和傅峥嵘说话的人;有人是早些年便跟在傅玉京身边的,受过他的雷霆雨露,对他死心塌地,比如跟班。
傅峥嵘扫他一眼,眸底的黑色很深,“老爷子还没醒。”
跟班提了下手里的箱子,说:“我是来给老爷子送护理要用的东西的。”
傅峥嵘不再说话,脚步很沉地从他身旁踏过,他突然问:“少爷要出去吗?”
“烦得慌,去喝顿酒。”傅峥嵘头也没回地挥了下手,“别让老爷子知道。”
傅峥嵘很快上了车,离开大宅。
渐渐远去的引擎声里,跟班推开傅玉京的房门,脚步很轻地走到床边,小声说:“老爷子,都办好了。”
沉睡的老人徐徐掀开眼皮,露出一双浑浊的眼。他想要说话,氧气罩底下的嘴张开,半张脸皮微小地抽搐着:“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