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酣酣畅畅来了一回,睡下后又被孟阎按着折腾了几回,因而好不容易结束以后,苏梵睡得有点沉,沉到梦到了许久不曾想起,快要忘记的以往。「请记住邮箱:[email protected]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清元山处于亚热带常绿阔叶林带,又因为山势险峻难开发,所以绿化一直很好,高耸常绿的阔叶林和茂盛的灌木让清元山的夏季也一直是凉凉爽爽的。
村里很少有外来人,所以当那辆看起来风风光光的吉普车艰难的趟过凹凸不平的泥路,伴随着轰鸣的马达声使进村中时,不少人家都从窗口探出头来,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小孩也从地里仰起头,扔掉手里的蚂蚱蜻蜓,一路叫着喊着跟着车跑。
“白天城里来人了,啧啧,那车看起来亮眼得很啊!”苏父给自己姑娘夹了一块熏肉,小酌了一口自家酿造的梅子酒,才缓缓开口。
“听说是后山那大户的儿孙回来祭祖了。”苏母温柔的回了一句,又严厉用手拍了一下一旁小女孩的头,小女孩看父母没注意,眼睛转溜溜的准备把碗里的菜重新挑回锅里。
“见到外来人的村民说车上下来一个少年以后就又匆匆开走了。”
“咱们这多久没人进来咯,村里年轻的都往外走,再过几年估计又要空不少房子,唉~”
饭桌前的小苏梵一边龇牙嚼着蔬菜,一边琢磨着明天去瞅瞅那外来人,看看城里人长得是不是要不同一些。
清元山是国家定的林木保护区,苏梵的父母是这里的护林人,所以每日都会上山巡视几回。苏梵便趁着父母外出的空当,往后山里面去了。
等苏梵迈着小短腿到那在村中一溜的平房中显得异常显眼的3层楼房时,便看到院里的亭子里,摆放着一张竹木编制而成的凉床,而那个城里来的少年正躺在上面,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书。
院子被铁质的围栏包围,苏梵朝里面喊了几句,没人应答。只得几下爬上一棵大树,树正好挨着凉亭。看着不远处背对自己看书的少年,苏梵又吆喝了几声,见人没有理她的意思。于是从兜里掏出几颗花生朝少年掷了过去。
孟阎早就听到了那小孩的叫喊,不想理会,他来这就是找一个清静的,这小孩太闹了。接着就感到背部一下一下的被东西砸到,不痛,但是扰得他静不下心来。
孟阎起身将书闭上,面无表情的盯着树上蹲着的小孩。一颗花生落到他的脸上,又弹开。
眼前的少年生了一双上挑的凤眼,此时这双眼睛带着怒意望了过来,绯红的唇也紧抿着。这时苏梵突然觉得这城里人是不一样的,还小的她并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眼前少年这周身气度,只得将一切简单的归结为他长得真白。
“有事?”孟阎冷淡的开口。
“小伙子长得真俊!”苏梵这一开口便将从村里老人那学来的话吐了出来,连那翘起的眉尾、扬起的音调都学得活灵活现。
“……”
孟阎伸手掸掉衣服上被花生蹭上的灰,将书夹到臂弯里回屋关门,一句话也没多说。
接下来的几日,苏梵就像是甩不掉的跟屁虫一样,孟阎在家的时候,便在附近游荡,孟阎一出门就远远的跟着。
附近被委托给孟阎送饭的的一个婶婶也和苏梵熟悉了起来,见了苏梵就打招呼。
“梵梵,又来盯着了。”
“嗯,婶婶好!小哥哥今日要出门吗?”
“说不准呢,你这候着试试。”
在窗边目睹这一幕的孟阎,将手中的鸭舌帽放下,从桌上取来毛笔,决定今日都不出门。
时间又开始在蝉鸣鸟啼中飞逝。
这天下午苏梵正在林子中赶着自家鸡上灶(鸡上灶:俗语关进鸡笼),一只母鸡咯咯咯的扑扇着翅膀越跑越远,苏梵麻溜的将其他鸡关好,就追着那只母鸡去了。
在追了好长一段路,苏梵才揪住鸡的尾翎将其抱住。抬眼便看到那个寡言的小哥哥正在不远处艰难的前行。
苏梵抱起母鸡就几步跑了过去。
“小哥哥你去哪呀?”
“小哥哥,天要黑了,妈妈说山里有吃人的怪物哩。”
“小哥哥,你吃晚饭了吗?”
“小哥哥,是在找什么吗?”
耳边带着童音的‘小哥哥’伴随着小孩怀里不停“咯咯咯咯咯咯”直叫的母鸡,孟阎脑里全是“~~~~g”的调调。
“你能安静点吗?”孟阎虽说从小被教育恭顺宽容,这时也上了脾气,说出口的话带着不耐的重音。
“咯咯哒~”怀里的母鸡发出一声悠长的叫唤,苏梵捏住它的嘴喙。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的小哥哥。
这时走到了一处荒废的田坎上,明晃晃的月亮却不见多少星星,苏梵看着小哥哥抬头看天的模样,小声说。
“妈妈说近几日有雨,星星是看不到的。”
孟阎沉默着,调转方向准备回去。
“我带你去其他地方看星星吧。”苏梵拉住孟阎的衣角。
“可美了”苏梵眼里亮晶晶的仰视着他。
孟阎慢吞吞的跟在小孩后面,前面的小孩不时回头看一眼他,见他落下太多又跑回来,眼里都是迫不及待想要催促他快一些的情绪。
两人一鸡终于到了一处地方,两边都是有一人高的草,草的边缘锋利,划过皮肤就是一个浅浅的口子。苏梵用身体蛮狠的撞开一人通过的地方转头示意孟阎跟上。
等穿过草丛入目的便是一片湿润的矮草地,苏梵将脚下的草踩出两人可坐的地方,盘腿坐下以后,让孟阎也过来。
孟阎停顿了一下也挨着坐下。
“再等等就可以看到了。”苏梵摸了摸怀中母鸡翅下柔软的羽毛,放低声音说道。
月色越来越浓,前方湿润的草地开始零零星星出现一些时黄时绿的荧光,从草丛中慢慢升腾起来,荧光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亮。等到草丛中的纺织娘和蝈蝈开始鸣叫的时候,整片草地已经完全被暖黄色的荧光点亮了,美得不真实。
孟梵觉得自己没用天文望远镜也看到了银河,来之前他是猜到小孩带他来看的星星是什么,但在大城市里面长大的孩子也只是从书本中干瘪瘪的认识到萤火虫这种生物。等到他真正看到的时候,心中那点城里人的自傲早已被撕裂,震撼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待到很晚才回去,到半路的时候遇到了来找人的苏父,他接过苏梵手里的母鸡,拧了一把小孩的耳朵,将人抱到怀里。望了一眼孟阎没有说话,让他跟紧点,山里没有灯,稍不留就会迷路。
自那日后孟阎和苏梵的关系要近了些,少年也会打开院门让苦等在外面的小孩进来,给她一把糖果和漫画书,让她不要来打扰自己。苏梵从村小放学后也爱往这边跑,带着他几乎走遍了清云山的每一处,看了她知道的所有风景。
在孟阎兴致不高的时候,还会从家里带着毯子枕头领着他去自己的秘密基地“草屋”-一个由干掉的牛草组成的隐秘的密闭空间。苏梵敛了平日笑盈盈的样子,沉下一张脸,奶声奶气的告诉少年,这地方只能他俩知道,不能告诉其他人。
孟阎本就话少,除了苏梵在村里再没有其他熟悉的人,对小孩的警告不置一词。不过他还是挺喜欢这地方的,特别是小孩不在的时候,安静得能听到风吹过草地的声音。
在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的时候,孟阎知道该回去了,用近一个暑假的时间来散心已经是孟父能给他最大的宽容。他的骄傲也不允许自己沉迷于这样无所事事的生活。于是收拾了一下东西,在苏梵还在村小上课的时候便又乘着那辆吉普走了。
梦境从8岁的小苏梵孤零零的站在人去楼空的院子外面那里开始快速跳转,睡熟的苏梵也开始不安的翻转身体。
“真可怜”
“送去福利院吧。”
“救不活了,头都碎了。”
“还能是什么事,巡山的时候从崖上跌了下来呗,唉。”
12岁的苏梵刚从山上下来便看见一堆人围着自己家,噩梦一样的讨论声朝她倾覆而来,虽说六年级的课本上面开始谈及死亡,但现实还是打了苏梵一个措手不及。浑浑噩噩的办好父母的葬礼,然后被送到福利院。
在福利院的时光像幻灯片一样快速划过,到18岁成年以后从福利院出来谋生,再到19岁失去维生的工作,被房东赶走,带着简陋的行李睡在路边的长椅上。
至此梦醒,苏梵惊醒,大口喘气,等气息开始平复一些的时候才转头望向睡在她旁边的阎总,借着一点点月光,琢磨出眼前这人和梦中的小哥哥有那么些许相似,又想起前不久他提到的“草屋”才真正能够确认这人就是出现在8岁自己面前的那个16岁的寡言少年。
孟阎也醒了,怀里的女孩一身冷汗,他反应过来她做了噩梦,准备换个姿势拥住她,却被她喊出声的“小哥哥”怔住。
“想起来了”。
苏梵没有出声,觉得缘分真的是很怪的东西,儿时的离别还以为就是永别了。孟阎看着女孩恍惚的样子,还以为她在为梦中之事后怕,于是就如同讲故事一样说起自己回去找了她2次的事情。
一次是在她9岁那年,从祖屋回到城里的孟阎一直忘不掉那个带她走遍清元山的小孩,心理也明白他和她的缘分不深,没必要深究。但是所有的思念在离开差不多快要满一年的某天全部倾泻而出,17岁的他买了当天的机票火车票以及客车票连夜赶往清元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于奔赴什么,只是模糊的知道自己想要再见见那个小孩,再见一面就算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