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是他的逆鳞,但凡触及皆不能饶。
圣熙帝搓了搓手指,他思虑片刻,冷哼一声,“庆阳日在即,往常藩王皆需入京,为朕庆祝诞辰。”
他阴着嗓子,缓缓道:“介时可降低梁王防备,将其扣在京中,到时再将他与那孽子一网打尽。”
圣熙帝的声音似淬了冰,即便说出要处置二皇子的话时,也没有半分心痛犹豫。
有道是帝王无情,果然如是。
圣熙帝向下扫了一眼附跪在地的萧定慷,眼微眯,色意味不明,“爱卿觉得如何?”
萧定慷抿了抿唇,他能觉得如何?圣熙帝自有决断,岂是他三言两语能改的?再说,上辈子被二皇子联合梁王那老匹夫一块算计了自己,今世必铲之。
他俯身跪拜,顺着圣熙帝的意思道了句 “陛下英明。”
圣熙帝收回目光,让福公公拟了道密旨,又吩咐小黄门去宣禁军统领王霖进宫,商量围剿梁王之事。
直至亥时,萧定慷才从皇城西直门出来,安阳大街上除了更夫和不时巡街的士兵外,几乎瞧不见其他人影。
夜间凉风划过脸颊,灌满宽大的袍袖,吹的猎猎作响。
萧定慷举步四望却不知去向何方,心中忽生出凄凉惆怅之感。
他那从未谋面的亲外祖被自己生父坑杀在战场上,池家满门败落,而他也不知道应该去恨谁。
亲生父母反目成仇,本是皇子身份,却自出生起就流落民间。身后高高的皇城将他阻之门外,有亲不得相认。
他是侯府的庶子,不,其实是连庶子都算不上的养子。兄弟阋墙,成日算计;父亲不疼不爱,对他始终无动于衷。
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无依无靠,似是现下,举步四望,不知家在何方?
萧定慷在宫门外驻立半晌,忽觉有人从他身后拍了下肩膀。
他转身回瞧,却是身着铁甲玄衣的王霖从宫里出来,见他呆愣愣的站在门口,与他打了声招呼。
“萧指挥使?” 王霖扬着两道浓密的眉梢,笑呵呵的与他打招呼。
王霖生的高大粗壮,眉宇间不时溢出放荡不羁之色。他并非京城的贵公子,乃是普通武举出身,一路摸爬滚打至禁军统领的位置,可见其并非如表面上那般粗放不羁。
萧定慷也回了他一礼,“王统领。”
王霖哈哈一笑,“萧指挥使立此大功,为何在门外枯立许久,何不早早回家庆祝一番?”
萧定慷闻言微微一哂。家里?只怕没有几人是盼着他好的,除了......
他眼前莫名浮现一俏丽身影,素手纤衣,巧笑嫣然。
王霖厚掌拍到了他身上,挤眉眨眼,露出几分滑稽之色,“指挥使若不愿回家,不若你我二人到芙春楼喝上两杯?”
他唉声叹气,“家里有个恶婆娘日日盯梢,今晚借着圣上召见,或可以糊弄过去!”
马柳柳的父亲曾经救过王霖一命,而她自己也对王霖一见倾心,并让其父以救命之恩为挟,让王霖娶了自己。
王霖白白讨得了个美娇娘,自觉不亏,乐意之极,谁知婚后才发现马柳柳是个表面娇软,内里彪悍蛮横之人,更是京里有名的母老虎。
马柳柳不仅不允他纳妾就算了,还不允他外出喝花酒,下值无事需镇日在家守着她!
王霖在门口与萧定慷大吐苦水,直言自己有个这样的妻子,是过的有多么不容易!!
萧定慷呵呵一笑,转眸睨他一眼,“可我倒是瞧着你甘之若饴?”
不然以王霖的手段,早就将马柳柳处置了,又岂能放她的肆意妄为?还不都是他自己纵的?
王霖噎了半晌,与他对视一眼,尴尬的摸了摸头。
萧定慷再不与他多言,他家有爱妻又能怎样?到处显摆什么?
呵,当谁没有呢?
萧定慷再不犹疑,快走两步走到树下,牵开绳索翻身上马,往乌头巷疾驰而去。
他也有爱他至深的娇软美人还在等着呢!
然有时候,有些人、有些事,总是那么事与愿违。
萧定慷赶到乌头巷,快步流星的走进芳居内,并没有瞧见如他所想的娇俏身影。
室内冷冷清清的点着几盏蜡烛,昏黄的烛光映照在他的侧颜上,越发显得清冷寂寥。
蔡嬷嬷早就候在芳居外,方才瞧见少爷从前院拐过来,还不来不急福身请安,就已大步迈入屋内。
她紧跟其后,跨入房门,打眼瞧见他怔愣在屋内,忙给他请安,又吩咐丫鬟给他打水净脸。
萧定慷回,由着蔡嬷嬷将他外袍脱下,在她转身时,似不经意的问了句,“唐釉呢?”
蔡嬷嬷放衣服的手顿了顿,她回身瞧了自家少爷一眼,脸上浮现一丝怪异的色,“您从前不是不允许唐姑娘住在芳居,将她撵到偏院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