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一同长大,相伴十年,相知甚深,自然知道周唯安幼经变故而立下大志,磨砺性情,习的是那“傲不可长,志不可满,乐不可极,欲不可纵”的帝王之则,他那时最喜欢的就是或恶作剧惹她恼怒,或寻珍宝逗她欢喜,如今她登基为君,愈发冷静克制,不肯流露真情。
雪野茫茫,唯有两人一马,周唯安突然挽住他的手,下一刻大雪纷卷,几道剑气拔地而起,气浪四面八方劈雪射来。萧君玉顺势揽住她的腰,一拍马背跃上,那名驹纵声长嘶,一跃而起,窥了其中一道空隙直冲出去。马背上萧君玉袍袖一拂,一幅青墨色衣袖舒展如流水韧钢,兜住一蓬针箭刀镖各式暗器,又依来路激射而去。
只见那刺客依旧是白衣如雪,只是腰间丝带已为黑底银纹,气势武功更是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此时皇帝暗卫亦是杀出护驾,一时四野俱是刀剑相接之声,将大好一片洁白雪地,搅作了血腥杀戮战场。
周唯安显是早有准备,只是调转辔头,朝往另一方向。此时变化突起,那刺客中有一人状如头领,竟突破暗卫包围朝远离战场的两人搏命冲来,萧君玉手已按在剑柄上,却被周唯安一把握住。周唯安亦是自幼习武,但毕竟天赋稍弱又志不在此,止二流水准,但她眼力极佳,把控时机亦是高超。她提气纵身,反身揽住萧君玉飘然避过这一击,那刺客招式使老,顺势变劈为挑,淬毒长刀自下而上撩去,寒意砭入肌肤。
太快了,没几人能看清那一瞬发生了什么。刺客的头颈已同他的长刀一线折断,淋漓鲜血与半截钢刃一齐栽于洁白雪野上。
两人面前的雪与血中已伏了一个黑衣人,他转身入战场,犹如从地上立起的影子,黑衣在雪野中如此显目,然而在他出手之前,却从未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喉间是野兽般的低低嘶吼,战局因他的到来骤然一变,所有殊死搏斗的武者都不禁自内心深处本能般地感到畏惧,与深深的恐怖。
宛若从沉睡中苏醒的洪荒凶兽,血脉中的戾气与凶傲嘶吼着要毁灭一切。
萧君玉眼中异彩闪动,只觉腰间剑亦在匣中低鸣,久违地激起了沸腾战意:“他便是‘承影’?”
“就是他。”
承影现身,战斗已毫无悬念。但为防刺客还留有后手埋伏,周唯安还是扯着萧君玉进入山间暗洞,触动壁上机关,密道便已开启。这密室非但隐蔽,准备得竟也极舒适,非但备有床榻,竟还有书案笔墨,几盏灯位置巧妙,次第亮起时室内俱是昏黄之光。
“想与他一战?”周唯安见他出,问道。
“能与此等绝顶高手过招,是世间所有武人之愿。”萧君玉坦然答道。
不同于周唯安在凤阳亲手训练出的亲信凤羽卫,翊卫只听命于大宣皇帝,是皇帝在暗中最强的一股力量。翊卫之首,就是以兵为名的翊四卫:承影,湛卢,巨阙,纯钧。湛卢掌人事组织,巨阙主情报机密,纯钧总领卧底暗桩,而承影,是天子之剑,如影随形,护卫君侧。
历代承影皆是选出资质极佳的孩童,自幼残酷训练,如养蛊般历经厮杀,最终唯有一人能走出那尸山血海——‘承影’不是人,而是没有自我的凶刃,只为杀戮而生。
周唯安想起方才那道令人胆寒的凶戾身影:“你不是他的对手。”她无奈道,“承影所习只为杀戮,即使武学造诣胜之,亦难在他杀招下逃生,更何况他早已是超一流高手。”
“对我真没有信心。”萧君玉低低一笑,手指仍不住摩挲腰间剑柄,“就是凭着他做底牌,你才敢以身为饵,引蛇出洞?”他还当她真是……所以才亲自来迎,原来兜兜转转,还是以身设局。
“翊卫中有内奸,”周唯安解下身上玄色大氅,搭在椅背上,“还是高层。”一张张面孔在她脑海中迅速掠过,怀疑与信任交错,有些被排除,有些则留下。
萧君玉道:“看来你早有成算。”
周唯安也不瞒他,点点头。
柔和灯光水波一般照亮她的眉目,萧君玉突然一把攥住她,拉近身前。周唯安皱眉:“怎么了?”却感到他伸指点在她颈侧,力道使她生疼。氅衣解下后没有掩饰,她颈间红痕在灯下暴露无遗,说不出的暧昧旖旎,颈侧显眼处更是明晃晃咬了个牙印,轮廓清晰,可见当初咬下时用了多大的力道——肆无忌惮地宣示着所有权。
周唯安一怔。闸门一旦打开就再难收住,顾泓自那日后一寻到理由就要留宿嘉宁殿,他的侵占毫无怜惜,几乎每夜都要把她弄到崩溃失,流泪求饶才肯罢休。昨天晚上更是索取得厉害,折腾到后半夜不说,早上亦是在他毫不留情的激烈抽插中醒来,她就是为遮掩颈间齿痕才罩上氅衣风领,没想到在师兄面前却没了警惕,顺手脱下……
她望向萧君玉,见他用一双乌沉沉的眼眸看着她,突然将她按入怀中,一口重重咬在她颈侧,覆盖在那齿痕上。
周唯安心头一跳,颈侧惩罚般的啮咬,狭小室内的暧昧气息几乎令她逃无可逃,她一把推开伏在自己颈间的萧君玉,下意识地厉声道:“放肆!”
萧君玉顺着她的力道被她推开,却仍紧紧禁锢着她的腰不让她逃开,冷笑道:“我放肆?你是要我叫你‘陛下’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