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瑛想来是个口淡的,不似韦思危一个接一个的,他也只吃了一块便搁筷,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好是坏。
“怎么样啊?”陶满满嚼巴着茶叶,歪头问他。
他默然颔首,“不错。”
裴俶也认可道:“鸡翅的表皮酥香,肉质也颇为水嫩,加之大蒜的辛香,味美而独特。”
不多时,酸菜鱼也被端上桌。
对现代人而言,这仅是一道普通的家常菜,于时人而言做法却极为新鲜,但大师傅厨艺了得,饶是第一次尝试都做出了精髓,麻辣鲜香点点到位,不说秦瑛和裴俶多尝了几口,韦思危更是夸张到连着吃了两碗鱼汤泡饭!
他还笑呵呵的表示,酸辣可口,正是开胃。
两道菜经众人一致通过,试菜成功,然后陶满满又与裴俶表明明日休沐,她有意趁热打铁摆台宣传相辉楼的新菜品。于是一行人回到雅室,陶满满将自己的想法写下,而后与裴俶再商量了一些细节,便告辞离开。
因裴俶还要处理今日的账务,韦思危便缠着秦瑛要去他府上吃酒,死活要一道儿走。
三人闲庭信步般的下楼,韦思危摇着玉骨折扇,“四娘送来这一本万利的机会,可把十三郎乐坏了,直叹对你刮目相看。”
“难道我不曾告诉过你们我是仙女吗?”陶满满双颊鼓鼓,夸起自己来毫不心虚,“往日三魂七魄不全,仙人抚顶,一解混沌,自然就脱胎换骨啦!”
韦思危笑而不语。
秦瑛斜眼睨她,“嗯,连马都上不去的仙女。”
陶满满立即跳脚,“秦瑛!你好烦啊!”她说着还顺手打了他一下。
三人本是在下楼,未免她不注意跌跤,秦瑛的大手盖上陶满满的脑袋,让她扭过身站好,“看着路。”
大堂中食客们高谈阔论之声仍不绝于耳,其中还夹杂着赶趁艺人们的吹拉弹唱,热闹之余又显嘈杂。
临门处的一张八仙桌,四方所坐皆为身着浅绿官服的青年才俊,说话时眉目飞扬着意气,使人频频侧目。
“翰林院的。”莫看韦思危整日不务正业,不过因着家族与朝堂后宫皆紧密相连,因而他把在朝的官员人事摸得一清二楚。
“咦?宋清彦也在。”陶满满语带惊喜。
“四娘认识他?”
“昨日见过,他与萧玉信等人一道。”
“七郎一向以容貌取胜于人,而这宋清彦的长相却不在他之下,四娘能记得他也实属正常。”韦思危继续摇着扇子,悠悠点评道。
“他的模样确实生得好!”见有人与自己所见略同,陶满满的话不禁多起来,哪知才说完这句呢,她就明显感到秦瑛寒意遍生的气场将她笼住,慑于大魔王的威势,她怂怂的缩了缩脖子,飞快改口,“当然还是不及秦瑛啦!”
秦瑛闻言要笑不笑的嗤了句,“幼稚。”
到底是谁幼稚啊!作为书里狂悖无道、霸气侧漏的大反派,居然是个小肚鸡肠的小气鬼!就不能有点格局吗!你以后可是要举兵造反的人啊!
陶满满悄摸着嘟嘟囔囔,一句话也不敢让他听到。
那头宋清彦有心来碰运气,自然待人一出现,他便注意到了陶满满他们的存在。
与同僚透了口风,就见一桌四人纷纷起身,“请郡王安。”
秦瑛才不会留机会给宋清彦多看陶满满的机会呢,那家伙的目光探究又带着不明的深意,总让他觉得此人心怀不轨,且比萧玉信更难缠。
所以他抬着下巴,目不斜视的揪着陶满满就往门外走。
反倒是韦思危笑着与宋清彦寒暄,“七郎性子如此,宋编修莫要介意。”
宋崤为简在帝心的剑南西川节度使,而宋清彦作为其独子,又是今科状元,其地位在朝中自然不容小觑。
他思及陶满满方才所说,对方与萧玉信等人已有往来,心下不免起了别的念头。
天子从未有一日松懈过对和亲王父子的忌惮,而秦瑛跋扈自恣,树敌众多,比之当今的三位皇子,他在政权更迭的乱局中有着先天劣势。
若是将宋清彦拉拢过来...
韦思危是个果断人,他所想即所为,主动道:“七郎邀我去他府上吃酒,不知宋编修可愿一同前往?”
如此正中宋清彦的下怀,他也就不必绕弯路去接近陶满满了。
不过彼此都是千年的狐狸就不唱甚聊斋了,他并非不知韦思危的意图,可在朝堂中有无必要站队,站哪一方,秦瑜可,秦瑛亦可,端看谁更对他胃口,“韦郎盛情,在下却之不恭。”
云销雨霁,明月东出,白玉盘似的高高挂在穹顶,沉静地俯瞰大地。
陶满满与秦瑛略等了片刻,而后发现韦思危与宋清彦竟一同登车。她先是看了眼秦瑛,见他面若寒霜,但无抗拒之意,不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