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沈若笙被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惊醒,趁着烛火去看,原是谢廷安梦中夜咳,之后直接是咳醒了。『地址发布页邮箱: [email protected] 』
沈若笙请了李归玺来看过,得知并无大碍才算是放下心来。然谢廷安经历这样一场突发重疾,纵使有药相助,恢复起来也是需要些时日的。他幼时的丹痧发于喉间,如今症结所在亦在于此,醒来之后始终是喉咙肿胀,声音嘶哑,身体也没多少力气,需要卧床静养。
谢廷安因疾难以成句,沈若笙则是心中纷乱无法多说。她难得这样沉闷,谢廷安便捏了捏她看上去有些丧气的脸,又伸出两根手指抵着她的嘴角,向上轻轻戳了戳,比出一个微笑的弧度,又拉过她的手在掌心缓缓写道:“不必太担心。”
沈若笙看着他写完,在心中理顺了他所写内容,拍掉了他的手:“你快些好起来,自然就不会叫人跟着担心了。”
谢廷安含笑点头,伸手指了指一旁的书卷。沈若笙并不动作:“今天已经看了好大时辰,歇一会儿吧。”
谢廷安抿着唇,轻轻戳着她的肩膀直到她把手递来,方又于掌心写下一句:“无聊地紧。”
沈若笙于是拿起书:“那我念与你听。”
谢廷安欣然应是,沈若笙便就着当中夹着檀木嵌银书签的那页开始念。
手上这本《江南烟雨录》,描绘的亦是江南一代的风土人情,比起之前那本《锡陵风物志》经历的地方更多,又多了些娓娓道来的缠绵悱恻。
“余行走江南各地,虽有官话推行,然方言俚语多变,隔十里而不同。江南女子较之江北,更添几分娇软之音,可谓媚骨天成。曾闻江南调,婉转俏丽……”
她念到这里,他忽然轻轻拉了她的衣袖,另一只手覆在耳畔,食指摩挲着鬓边,明显是想听她唱来。
沈若笙睨了他一眼,眼前书本上的歌词又恰巧是她知道的,便捧着书轻轻唱。
“春季里杏花开雨中采茶忙
夏日里荷花塘琵琶丁冬响
摇起小船轻弹柔唱
桥洞里面看月亮
桥洞里面看月亮哎呀哎呀……”
沈若笙唱到此处,歌声戛然而止,谢廷安正听到兴致浓处,见状微微挑眉,疑惑地看着她。
沈若笙呼了口气,说道:“唱得不好,还是不唱了。”
谢廷安笑着摇头,正要告诉她他觉得很好,这时外面传讯说是嘉平前来探望,沈若笙放了书,扶着他坐起身,为他披了外衣,正欲褪去时,却被他忽然拉近了,在眉角快速落下一吻。
于是嘉平入内的时候,就看见一人含笑,一人合羞,她眼一闪,并未显露太多异样情:“廷安今日看起来精好多了。”
“是。”谢廷安道,“母亲不必太过担忧。”
虽是如此说,可话一出口却是没有太多说服力的,嘶哑的嗓音,像是被猎猎风沙刮过的荒原,留下来的是一片粗粝的印象。
嘉平叹道:“既然嗓子不好就不要勉强应了,好生养着才是。”
谢廷安点头,笑着指了指一旁托盘里未吃完的梨盅,又握了握沈若笙的手,示意母亲他有夫人照看,自是会好生将养的。
沈若笙也是见他总是嗓间干痛,才为他炖了梨子来。堪比铜镜大的雪梨,去皮削顶以为盅,盅内放上冰糖与川贝,盖上顶盖隔水慢蒸,待雪梨蒸得软透,川贝的药力与冰糖的甜味儿也就完全慎入了梨盅之内,清甜生津,此时用于他正好。
然而嘉平听见了却是不放心地问:“用来无碍么?可问过李大夫了?”
沈若笙点头:“是,特地问了如今适宜用的药材与食材,才选了这方子。”
嘉平嗯了一声,不无警告意味地说:“如此便好,断不可再随意行事。”
沈若笙垂下眼眸:“是。”应答之后整个人也跟着沉默起来,像是生气儿被抽离了一般。
谢廷安从旁看着,觉出了些不寻常的意味。他不由得想起,他在病发时恍惚间听到长久的争执,他睁开眼,好像瞧见沈若笙跪伏于地,似乎在向嘉平哀求着什么,而其他人看她的情也是疏远质疑的。
她像是在阴影里,形单影只,他想告诉她还有她在,身体却不允许。只是咫尺的距离,却似远隔天涯。
待嘉平离开后,谢廷安看着又回归沉闷的沈若笙,忍住喉间不适,出声问道:“在我病发期间,可有大事发生?”
沈若笙避开他探寻的目光,低头给他理着身上的薄毯:“等相公好一些了再同你说,此时还是先安心养病吧。”
这不是只她一人如此想,嘉平也是对府中上下这样交待的。
只是她这般说辞,明显便是承认了的确是有大事发生,只是不想他一时跟着费心而已。
谢廷安道:“早说晚说都是一样的,我虽然未痊愈,此时却是在转好。夫人总是心事重重,这样就未必是好了。”
沈若笙摇头:“不至于,我没事呢。”
“当真么?”
“嗯。”
沈若笙应着,不知是在说服他,或是自己。她终于理好了本就没怎样乱的盖毯,抬头看见他温柔注视的眼光,很快又低下了头。
谢廷安轻叹着笑了,显然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他向内挪了挪,拍了拍自己的身侧,沈若笙会意,脱下鞋子随意甩到一旁,在他身边躺下,随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就像是婚后第一日醒来时那样。
谢廷安觉出了她略有些心酸的依恋,伸手揽着她,抱得彼此都觉出了些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