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勉强,夫人且同我说吧。”谢廷安道。
“嗯。”沈若笙将脸埋在他颈窝。
谢廷安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呢……”沈若笙道。
她的声音已有些哽咽,不过她忍着,并没有流泪,而是将早该说与他的一切,和盘托出。
“……就是这样了。所以我的身份是假的,为了给白家翻案,默认这存在攀附的姻缘,一直维持着谎言不说,还不顾及你的身体,私自改了医治方案,之前你骤然病发,也是因此而起。”
“原来如此……”
谢廷安的声音喜怒莫辨,他执了她的手,翻看着其中的茧子和刀痕。心中了悟,怪不得他总会在她身上觉出不该属于名门之女的气息,怪不得她厨艺如此之精,也怪不得他在病时会出现那样的状况。
沈若笙说到最后,声音已经不起波澜:“我自知行为恶劣,狡赖失诚,对于已经做出的一切,我很抱歉,若有责罚,我愿一力承担。”
谢廷安摇头,他丝毫没有要责罚于她的意思。已经是经历那样多不平事,应当此后顺遂,衣食无忧,再无苦难才是。
他轻柔摩挲着她掌间,随着他的动作,那凤穿牡丹的连戒手镯跟着晃动,坠着宝石的链子发出清越响声,他的动作便又放得更轻了,亦如当初为她戴上这镯子那时一样。
谢廷安想起她过往种种,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沉闷,声音也哑中带闷:“岳母去世后,就一直在做庖厨么?”
沈若笙道:“嗯,前两年一直在药商家,也就是如今我名义上的养父。后来辗转了许多人家,最后是知府府上,如果不是沈应秾派人来,大概也会径自往京城来。京城大官儿多,机会也多些的。”
“年少学厨并非易事……受了不少罪吧?”
“也还好,我学东西很快的,又肯吃苦做事,大厨都高兴带我,偶尔遇到那些碍眼的浑人,我就当没瞧见,倒也过得自在。”
谢廷安捏了捏她的掌心,又问:“医术则是在这之前学的吧?”
沈若笙微微颔首:“是呢。娘亲教了好多,后来没人教了,就抽时间偷偷找书看,不过懂是懂点儿,行医还是免了。”
“为何如此?”谢廷安问道,“从前是碍于岳母遗言无法告知于人,如今眼看白家翻案有望,倒也无需十分忌讳的。”
沈若笙道:“总归是经验不足,相公这次病发突然,也是我学艺不精造成的。”
谢廷安说:“越是经验不足,越是需要经验去累积的。何况我这事诸多因素纠结复杂,并非常理可断,你不必总是介意放在心上。”
沈若笙摇头:“比起行医,似乎还是司膳适合我些,鸡鸭鱼羊的生死,一刀了结了,化作一锅美味还能一饱口福,而人死如灯灭,死者无知无觉,活着的人却是难以承受,我不喜欢经历这些。”
沈若笙想到这,又颇为可惜地叹道:“可当真把娘亲教的技艺丢下,又总是觉得可惜呢……”
谢廷安闻言,微微沉吟,片刻后忽然一笑,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沈若笙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看见他仍是往日的让人如沐春风的模样,犹豫了片刻问:“相公介意吗?”
“嗯?介意什么?”谢廷安不解,他一时并未想到应该介意什么。
沈若笙又垂下了眼睫:“就,我是个厨娘这事……我还于你隐瞒这许多……”
谢廷安看着她,哑声问:“若我介意呢?”
沈若笙这时反倒笑了笑:“介意也无妨,我的出身、学识、德行原也配不上你,你要和离,要休妻都好,随你心意就好。”
“那你呢?”谢廷安问。
沈若笙道:“这个也随你,反正我怎样都能过活。你若还愿意见着我,留在身边当个厨娘也好,若不愿意见,就打发了出去。”
“出去以后如何打算?”
“走着说着吧,早些年我也靠着月俸和赏银攒下些身家,大概会回锡陵开个食4,不再想去人家里看脸色了,以前就总想着,有朝一日沉冤得雪后就这么干。”
谢廷安咳嗽了几声,声音越发哑了起来:“对我可还有话说?”
沈若笙想了想说:“真到那时候要是有缘在锡陵见着,别喊我老板娘,就喊名字吧。”
谢廷安抚上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问:“就没想过要一直这样当我的妻子吗?”
沈若笙仰面而笑,这样的事是她很想,却又不敢想的啊。
沈若笙尽量保持着平静:“我说过的,你这样好,谁跟了你都会很好的。”
谢廷安喉结滚动着,含痛而笑:“我想要你好。”
她在他温柔的注视里,终究是忍不住红了眼睛,湿了眼眶。
谢廷安喟然拥紧了她:“世间女子千万,可我还是放不下眼前这个纵使经历再多煎熬,也非要笑着说自己没关系的倔丫头。就留在我身边吧。”
“嗯,呜……”
沈若笙用力点头,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压抑惯了,被自己都忽视的情思,因为他的存在,才敢尽情表达。她呜呜哭了好一会儿,这许多年刻意被忽视的委屈,于此刻涌上心头,又最终在他的怀抱里,皆尽平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