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一揪,又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爸。01bz.cc
老头子叫了她的小名说:你倒杯水来给我喝,小四子。
四美回身兑了温水来,她不知道,这是乔老头跟她说的,最后的一句话。
一成当然知道了弟妹们回家看老爸的事,二强说,大哥你不要生气,他毕竟是我们的爸。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你不要再为这个事生气。
乔一成呆了一会儿说:我不生气。你说得对,毕竟是父亲。而且,而且什么,乔一成没有说出来,只留在了心里。
而且,他想,现在我可算知道了人人喊打是一种什么滋味。
这种时候,但凡有半扇断壁残垣让你靠着依着都是好的。
还好我有,乔一成想。
那么也让他有吧。
在乔老头子最后的日子里,曲阿英终于跟他把事情提了出来。
那天她好好地给乔老头子擦了身。坐在他身边,缓缓地说:大哥,你看,咱们虽说是半路夫妻,可是我待你怎么样大哥你是有数的,当然你待我也是好的。只是,大哥,你要是百年之后,我算个什么呢?我连立足落脚的地方都要没有了。
老头子喉咙里呼呼作响了半天,才说:钱都给了你。
曲阿英抓紧了他的手:我不是图钱的人,我们做了一场夫妻,到这个时候,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名份?
老头子又呼呼地喘了几声,说:我动不得了。
曲阿英说:我打听了一下,说是现在这种情况,你写个委托书,签个名字,一样可以办手续的。
老头子似乎短促地笑了一声:我是不识字的。
他要不认账了,曲阿英一念之间怒起来,拔高了声音说:按手印你总会。
隔了许久,老头子竟然说,好。
曲阿英一时心里千万种的滋味泛在一处,滚开了一锅粥,为着自己也为着老头子,手一抖碰掉了桌子上的一面镜子,砸了无数的碎片,白炽灯下明晃晃地一小片一小片,灯影一掠,一地落泪的眼。
老头子再说了一声:后天吧。
这一天,乔七七又来了。
他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这一天天气有点怪,这么个快立秋的时候,阴了一天了,到了黄昏,竟然出了满天的霞,裹着一层薄薄的浅灰的云,那云色透明,橙色的光隔了这一层薄灰,温润如琥珀。起了一阵凉风,像乔家老屋这式的旧房深院,最宜穿堂过户的风,七七一进堂屋就说了句好凉快,乔老头子带着嗓子眼儿里的呼呼声说了句:还是老屋子好吧?
七七说:好。说着便笑。
老头子又呼噜两声,突然说:你觉得好我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