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素卿却微笑道:“姑娘在船上生活些日子,奶就知道大海的好处了,大海给我们吃、给我们穿,就如同土地之於农夫一般。何况,守著大海,自己的心都觉得宽广起来了!”
“是吗?可我怎麽没觉出来呢?就像远处的那条船,它上面怎麽连一点光亮都没有,鬼鬼祟祟的,人家看了心情怎麽能好?!”
就在我心中微微一怔,宋素卿也皱起了眉头,几人齐齐往窗外望去的时候,猛见二里之外爆出一团耀眼的红光,红光映照出船的轮廓,竟然是一条与宋素卿的座舰“妙之丸”几乎完全相同的铁甲战舰!
“不好!”
我脑子里刚闪过这念头,一声接著一声的巨雷就猛然在头上炸响起来,船体顿时剧烈晃动起来,架子上的花瓶茶碗瓷器呼的一声飞舞出去,眨眼间遍地都是碎片水渍,可一点都听不到器物破碎的声音。
四只烛台颓然倒下,蜡烛在地板上跳动了几下就倏地熄灭了,船舱里立刻漆黑一片。
解雨一下子撞在了窗棂上,又一下子仰面朝天地被甩了回来,我双足一点,竟是一个踉跄,船身倾斜,让我差点没借到力,勉强跃起三尺接住解雨,身子就已经下落,左手新月一文字一刀扎进船板里,才堪堪稳住了身子,而一具娇躯此时也正狠狠砸在了我的後背上。
“抓住我胳膊!”
用少林狮子吼吼出来的声音就连我自己都听不到,可魏柔的手却真的抓住了我的胳膊,那张动人的脸此刻正贴在我的肩头。
敌袭!
我根本来不及体会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一股炮弹引发的巨浪便铺天盖地一般卷了过来,从窗子涌进来的冰冷海水一下子把三人打了个精湿。
我被这连珠般的炮火惊呆了,与这铁甲战舰的炮火相比,大江盟和十二连环坞的战舰倒像是小孩子玩扮家家酒的玩具似的。在这犀利的火器和茫茫大海面前,久不知恐惧滋味的我竟隐隐生出了惧意,而这丝惧意和著透心的寒意让我牙关忍不住哆嗦起来,只是见到怀中解雨那惊恐的眼神,我才努力镇定自己,挤出副笑容来。
“太、太基是尤!太基是尤大!”(日语“て、てきしゅう、てきしゅうだ”,意为“敌袭”,发音“tetekisyutekisyuda”)
就在我生出要命丧於此的念头时,对方的炮火突然停了下来,接著一个落汤鸡似的中年倭人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叽哩哇呀地喊著什麽。
我满耳轰鸣,只能隐约听到他的声音,他说的该是日本话,我连一个字都听不懂,转头正想找宋素卿,只觉背後一轻,魏柔已经轻盈地跃开去。
宋素卿倒在船舱的一角,一动不动,显然被撞昏过去了,魏柔接连点了她几处|穴道,竟没把她救醒。转头望向窗外,敌人那艘铁甲战船正长桨齐飞,迅速地靠近过来。
“开炮!开…炮!砰!砰!”我冲著那倭人又叫又比划著,那倭人也满脸焦急的和我比划著什麽,谁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麽。
我颓然垂下了胳膊,与解雨对望一眼,依偎在我身旁的她此刻却安静下来,黑暗中的那双眸子竟是异常的温柔。
这丫头竟然要放弃求生的努力了!我顿时一惊,忙贴著她的耳朵吼道:“雨儿,醒醒,相公还没和奶洞房呢!”她这才重新紧张起来,悄无声息地拔出了“流光”。
“师妹,敌人要抢船,准备战斗吧!”我冲魏柔喊道,随即冲到了甲板上。
强劲的海风吹在透湿的身上,竟是刺骨般的寒冷,我手脚竟有冻僵了的感觉,满目疮痍的甲板更让我心生凉意。
主帆和桅杆被炸得稀烂,一侧船舷也被打出了两个大窟窿,不仅让这一侧的火炮全部失去了战斗力,就连船体都开始倾斜,船根本已经无法开动了,而且沈没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甲板上陆续聚集了三十多个倭人,见到宋素卿昏迷著被人抱出来,众人脸上虽是又惊又悲,却没有多少惧意。那中年倭人叽哇说了一通,便从人群中闪出八个精壮汉子来,接过宋素卿直往另一侧船舷奔去,其他人则迅速散开,一部跑向後甲板,一部守在前甲板,每人的脸上都露出凄烈的神色。
“他们在搞什麽?”
我跟过去一看,那八个汉子正在解开船舷旁的一艘小船,心中顿时明白了他们的用意,竟是要用甲板上众人的拚死阻拦来换取宋素卿逃生的时间。
妈的!我顿时怒从心起,忠心护主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可小船只有一艘,老子还有一堆红颜知己等著老子疼爱,可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这儿离岸边足有十里,游到对岸怎麽也要半个时辰,可谁他妈的能在这冰冷的海水里待那麽久!
“都他妈的给我住手!”
我知道他们根本听不懂我的话,身子一跃,斩龙刃已经呼啸而出,没等那八个汉子反应过来,剑脊已把他们拍到了一旁,等他们从甲板上爬起来,斩龙刃已经架在了宋素卿的脖子上。
“鸡、鸡杀马!”(日语“き、きさま”,意为“你这个家伙!”,发音“kikisaa”)
那八个汉子又气又急地拔刀冲上来,一面大喊大叫地向同伴示警。
“雨儿,奶看著宋姑娘。”我吩咐了一声,斩龙刃再度咆哮而出,将那八个汉子手中的倭刀齐齐击飞,只是八人刀上的力量都相当大,我刀法不由一窒。
打斗惊动了前甲板的众人,被眼前局面弄得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的倭人只看见一把黝黑的刀正搭在自己首领的脖子上,顿时鼓噪起来,一步步地逼过来。
我明白如果现在和宋的人马起内讧的话,就算我能抢到救生艇,在敌人铁甲舰的攻击下也难逃生天。当务之急,是让宋的手下知道我和他们是同仇敌忾的战友,大家齐心协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不是你们的敌人,他们才是!”我脸上故意作出夸张的焦急表情,指著远处破浪而来的铁甲舰,用不了一袋烟的功夫,它那长长的锐利舰刺就会把妙之丸插个对穿。
“师妹,帮我护法。”
擎出翌王弓,把自己的侧翼交给了魏柔,张弓搭箭,手竟是前所未有的沈重,翌王弓用的箭乃是特制的,我随身携带的两只箭壶只有二十羽箭,正是我全力施为九天御神箭法所能达到的极致,眼下的每一箭都弥足珍贵!
“崩——”
弓弦响过,众人都迷惑不解的望著流星般的羽箭呼啸著没入黑暗中,似乎等待了相当漫长的一刻,三百步之外敌舰的主桅杆突然向一旁倾斜,接著就扯著大帆轰然倒下,连船都被带得晃动起来。舰上的副帆来不及调整角度,船顿时偏离了航向,而船速也缓了下来。
“亚、亚他!”“亚他走!”(日语“や、やった”“やったぞ”,意为“成、成功了!”“帅啊!”,发音“yaya^ta”“ya^tazo”)
宋的部下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有人大叫了一声之後,众人才欢呼起来,望著我的目光里满是敬仰,就彷佛见到了神仙一般。
再一声弓弦响後,副桅杆也被我射断,那些摇桨的兵士还不知道甲板上发生了什麽,依旧努力地摇著长桨,航向越来越偏。
这两箭几乎耗去了我所有的精气神,竟连手中的翌王弓都似拿不住了,眼前突然一花,竟是雾茫茫一片,什麽都看不见了,若不是我知道此刻万万松懈不得,强撑著一口气,就险些栽倒在甲板上。
“师兄!”
一只冰冷潮湿的小手握住了我的手,一股柔和的内力缓缓送了过来,助我压制住了翻腾的气血,转头看去,正对上魏柔关切的目光。
这目光虽然只包含著对并肩作战的战友的关怀,里面并没有丝毫男女之情,可我心里还是荡起了一丝波澜。见她被海水浸湿的乌发一缕缕的竟有结冰的迹象,脸色更是冻得煞白,竟是那麽的楚楚可怜,我几乎忘记了师父的教诲,直想把她搂在怀里呵护爱怜。
“师妹,谢谢奶。”
我强迫自己把目光挪到了敌人的铁甲舰上,对方的长桨此刻已经停了下来,大船只是靠著惯性缓缓向前滑动,甲板上涌出几人来,似乎是想弄清楚为什麽桅杆会突然折断。
“炮,炮!要是有大炮那该多好呀!”
看到敌人铁甲舰的整个侧翼全部暴露出来,我忍不住四下张望,看看甲板上能不能变出一门大炮来。总算有人似乎听懂了什麽,和那中年倭人说了几句话之後,十几个人呼的一声奔向船舱,没多大功夫,竟抬出一门大炮来!
我大喜,忙和众人一齐把大炮固定在船首,便点火发炮,两发之後,竟一炮击中了敌舰的左舷,等它调整好船头变成两船相对的时候,船身已经挨了两炮,左舷七成的桨位被打烂,船就算能开起来,速度恐怕也只有蜗牛一般缓慢。
“可惜!”
对方一直没用炮还击,想来它的炮弹已经告磬,只是妙之丸越来越倾斜,加之大炮强大的後座力把甲板震的四分五裂,满甲板竟找不出合适的地方安置大炮了,纵有炮弹,却再无法发炮射击,直让我徒唤奈何!
按照目前妙之丸下沈的速度,不用两个时辰,它就会沈没,若是考虑到船越沈越快的因素,或许连一个时辰都坚持不到,再不想办法弃船逃生,就只有葬身鱼腹一条路了。
见敌人的大船距离虽近在咫尺,却暂时没有攻击自己的能力,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那只救命小船上。
这艘小艇最多能容纳十三四人,而妙之丸上活蹦乱跳的就有三十多人,还有数目不详的伤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大家都救走,何况若是骤然放弃大船,敌人很快就会得到船上的弹药,所以无论阻敌还是倾倒炮弹,都需要有人作出牺牲。
“欧道瑙奥兹雷太以其那沙因!欧雷哇考考尼诺考鲁!”(日语“おとのをつれていきなさい。おれはここにのこる”,意为“带殿下走吧!我留在这里!”,发音“otonootsuleteikinasai。olewakokoninokoru”)
“哇希哇莫吾裘吾布恩尹奇踏瓦!”(日语“ワシはもうじゅうぶんいきたわ”,意为“我</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