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熬的冬季,合租的室友们报团取暖,喝着廉价白酒,畅想着未来,努力又
徒劳的对抗着身与心的冰冷。
阴暗的地下室,跑路的工头,骗钱的中介,在北京的日子里,他一一经历了。
他给自己打气,再苦也要撑下去,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重回东莞。
次年春末,他撑不下去了。
室友吴哥建议他去津城碰碰运气。吴哥是天津人,北漂几年,刚站稳脚跟,
家里叫他回去当保安,他不乐意,把名额让给了王小光。
天津的打工生涯也并非一帆风顺,保安、勤杂工、服务员、装修小工他都干
过。时间长了,他慢慢摸出些门道,也存了点钱,和室友合伙淘了台不知道几手
的电脑,日子马马虎虎能过了。
当年年底,凯悦酒店招人,王小光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应聘。也许是转了运,
也许是广东、保安这两个词为他加了分,也许是酒店急用人,总之面试不久,他
就成了凯悦酒店的一名新保安。
和工厂相比,酒店保安要求严得多,待遇也好得多,王小光找到了失落已久
的踏实感。
美中不足的是,凯悦酒店位于市中心,远离郊区,无法复制休息日早晨的快
乐,何况,冬天也太冷了。闲暇之际,他常对着大门前的时钟喷泉愣神,盘算着
手淫的最佳场所,无意中形成了凯悦门前的一道风景。
队长老万显然也欣赏这道风景,他给王小光排的活都比较轻松,调休也紧着
他,个别有机会能挣小费的,也派他去。
王小光还以为遇到贵人了,没多久就明白老万馈赠的礼物,早已暗中标好了
价格——老万是gay——他没事会捏捏王小光的胳膊,摸摸大腿,甚至拍拍屁
股。
卖屁股这种事,王小光是打死也不肯干的。他尽量回避和老万单独相处,对
老万的笑脸也不假辞色,然而仍然无法阻挡老万的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王小光不堪其扰,却又求告无门,据说老万是酒店某部长的远亲,他惹不起。
五一后,老万率先失去了耐心,他收起对王小光的各种关照,转而处处挤兑
他。王小光只有忍,还暗自庆幸老万总算放弃了。
他把人想的太好了,老万变本加厉,摆明了不妥协就滚蛋,招数越来越阴,
手段越来越狠。
那年八月,有客人丢了钱,恰好王小光和客人有过交集,老万趁机泼脏水,
话里话外往王小光身上引。
那个时代没监控,王小光自知说不清,这次看来要栽了,他敲开了老万的房
门。
「想通了?」老万的丑脸上堆满了按捺不住的兴奋。
「王小光!」没等他开口,楼道里传来好几声呼喊,其中有个声音竟是后勤
部长。
「这儿呐、这儿呐!」老万脸上变了色,忙迎过去,丢下一句话,「待会儿
顺着我说。」
王小光失望的摇头,松开了插在裤兜里攥着水果刀的手。
部长急冲冲走来,老万在一旁不停开脱,「误会、误会!我问了,肯定不是
他拿的。」
「部长,那个客人……」就算被开,他也要把话说清楚。
「别管他,小事,跟我来,快!」部长拽过他就走。
电梯,疗养中心,洗澡,理发师做造型,换衬衣、西裤,他恍然若梦。
部长审视了焕然一新的王小光,露出满意的表情。
在全世界的凯悦酒店里,第十八、十九层都是「豪华层」,专门接待贵宾。
天津凯悦的「豪华层」又名「嘉宾轩」,十八层西式风格,十九层中式。
「什么都别问,客人满意了,一切好商量。」部长领他来到十八层,小声叮
嘱。
一处房门前,部长整整衣领,按下门铃。
「妈妈!」女人出现的那一刻,王小光心内惊呼。像,太像了,比照片显老,
但那眉眼,那脸型,甚至右眼下的泪痣,不会真是妈妈吧?
「给您添麻烦了。」女人展颜一笑,王小光想起了四岁那年。
「应该的。」部长少有的谄媚,转身离去。
「进来。」女人扭身回屋。
绵软的地毯,宽敞的空间,繁复的灯池,室内的奢华让王小光手足无措。
「你叫王小光吧,」女人递上一杯酒,淡黄色,冒着气泡,「叫我一姐,c
heers!」
那是他第一次喝香槟,酸酸甜甜的,像酒又像汽水。
「桌上有草莓和巧克力,冰柜里有零食,想吃什么自己拿。」一姐拿起手机,
王小光认得是摩托罗拉的掌中宝,超贵,「你坐会儿,我先打个电话。」
一姐叽里咕噜说着不知哪国话,王小光拘谨的感受着真皮沙发的舒适,不是
妈妈,妈妈怎会认不出他,可怎么这么像。
「来吧。」一姐打过电话,拉他进卧室。
「脱衣服。」一姐以身作则脱下睡袍,乳房圆润,略有下垂,暗红的乳头已
立起,小腹微鼓,下面一片三角黑森林。
从部长找他到现在,匪夷所思的事一件接一件,面对眼前的春光,好几天没
手淫的王小光无暇细想,听话的脱个干净,小鸡昂首挺胸。
「哟,还是青龙,好精致啊!」
终于遇到伯乐了,他鼻头一酸,想起去年崩溃的那个下午,不由暗骂:「我
就说叫青龙吧,你们这群傻逼!」
躺床上,一姐扶着他的头一路向下,「先舔舔。」
沐浴液的清香夹杂着酸涩的味道,王小光伸出舌头,竭力模仿毛片里的吹含
舔吸,也不知对不对,和媚兰一起时,没这样做过。
「好了好了,起来吧,」一姐惊喜,「居然是个雏儿。」
小鸡入了密洞,王小光内心五味杂陈。
一姐太像妈妈了,熟悉且陌生的禁忌感为一味;发泄不用靠手了,飞来艳福
的窃喜感为一味;小鸡能否不辱使命,模棱两可的忐忑感为一味;有一姐撑腰老
万就是个屁,狐假虎威的惬意感为一味。
复杂情绪的支配下,小鸡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但见腾蛟起凤,年轻人
之肉体;紫电青霜,小鸡吧之精库。
「咿……呀!」一姐高潮了。
他终究是卖了屁股,射精后的虚脱中,王小光意识到这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
的差别。
繁华落尽的凄凉感,此为最后一味。
9
「机会总留给有准备的人,不是说每一个有准备的人都会得到机会,而是指
没准备的人绝不可能有机会。我也只是运气……」公司里,王大力给小年轻们猛
灌鸡汤。不然呢?说第一桶金是做鸭赚的?
时至今日,他对一姐更多是感激。
上世纪末,德国麦克伦外运公司长期包租凯悦酒店的第十八层,一姐是公司
驻津高管,家在慕尼黑。
「你在门前看风景,看风景的我在窗边看你。」一姐留意他好久了。
那段时间一姐天天缠着他,和老万几乎没照过面,知道的时候老万已经不在
凯悦了。
听同事说,有天夜里老万腹痛难忍,同事叫救护车给送到医院,结果医生从
他肛门里拔出一根大白萝卜。老万急赤白脸说是不小心滑倒误入,管理方还是让
他离职了——他其实不是某部长的远亲。
「都堆这儿干嘛,散了散了,干活去。」冯姐到了,职员们鸟兽散,纷纷返
回工位。
「哟,王总,稀客啊,您可来啦。」冯姐拿他打趣,表达对老板消极怠工的
不满。
「不是有你嘛。」王大力随她进了办公室,合上门,顺手拍了下她的翘臀。
当初面试,冯姐履历耀眼,伦敦商学院高材生、top500管理经验、本
土行业渠道,最终打动王大力的,是她的前凸后翘、烈焰红唇。
「别闹,」冯姐忸怩了一下,递给他一沓文件,「置换项目的合同,你看看,
没问题这几天就签了。」
「先别签,等赵总回国。」这个项目要靠卫红的人脉,估计够呛。
「可赵总说可以啊,还说回来要好好请请咱俩呐。」她有些诧异。
「哪天说的?」
「就刚才。」
王大力掏出手机,拨了段二的号码,占线,再拨,还占线。
「等等吧,我尽快给你消息。」他坐进大班椅,点上雪茄,「我回老家几天,
有事电话。」
「不能等签完合同?」冯姐皱眉,这是今年最大的项目,她前前后后忙了好
几个月。
手机响,段二,王大力示意她回避,冯姐白了白眼,出去了。
「哥,谢谢、谢谢、太谢谢啦!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王大力莫名其妙,「不是,你先缓缓,想好再说。」
「亏得没打掉!卫红同意生下来,你打占线是我在和莉莉说话。哥,你真够
意思,别的不说了,等我回来!」
难怪冯姐那么说,原来如此。王大力很佩服段二,能同时搞定t和p,段王
爷再世怕也没这个本事。
出门告诉冯姐,她很兴奋,「晚上去我那儿,我新学了惠灵顿牛排。」
当晚,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冯姐动作挺大,一副要把他肏进床头柜的样
子。
转天,阿成一早到了,「先去县里。」王大力吩咐。
老师墓前,摆好供品,点上香和蜡烛,王大力鞠躬,「老师,我来了,缺啥
托个梦,我烧给您。」
老师七十二走的,没活过圣人。
那些年每次回老家,王大力都会去县城看望老师。
「没想到那么多学生,你是最想着我的。」杨老师常念叨。
「我也没想到我不算好学生,您还那么帮我。」
「没什么好的坏的,都是我学生,学生有事,老师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岁数大了,车轱辘话就多,像这样的对话发生过很多次。
2001年,王大力怀揣三万拜访老师,软磨硬泡、好说歹说,老师只收下
五千,多一分不要。
「那一万不是我的,也没地方退,不能要。」老师坚辞不受。
得知他和媚兰分手,老师非常惋惜,「她可是好姑娘啊。」
媚兰岂止是好。
一次老生常谈中,老师说走了嘴,那一万其实是媚兰托他转的。那次回程,
王大力在车里把自己的脸抽成了猪头,阿成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开着车。
村里离县城不远,只是下了国道路况不好,又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还清债务后,王大力赎回了祖屋,那天,爷爷哭了,爸爸醉了。
和老爹打过招呼,王大力和阿成拎着大包小包去拜访邻里。
随着城镇化进程,村民们大多搬进了镇上的楼房,村里剩下的,仅有十几户
老人。王大力早为父亲买了房,他却说什么也不离开老屋——他失去过一次,再
不愿失去了。
到了媚兰家,赶巧小妹也在,见他格外亲热,「小光哥来啦,待会儿我多炒
俩菜,晚上跟这儿吃吧。」
「今天刚到,要陪老爷子,明天一定。」王大力把蜂蜜阿胶西洋参放桌上。
「说多少次了,来就来吧,别带东西,有钱也不能乱花啊。」媚兰妈笑着说
他。
媚兰爸手术后,阴家刚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亚洲金融危机和下岗潮就双双来
袭。大姐夫下岗了,曾经光荣的钢铁工人靠蹬三轮勉强度日。二姐家原就不如大
姐,更加的雪上加霜。三妹找不到工作,天天投简历试运气。小妹和当初的媚兰
一样在镇上当服务员,入不敷出。而媚兰自己在外打拼,同样自顾不暇,帮不上
家里。
王大力真正发迹后,为阴家带来了本质上的改变。他在县里开了家德克士加
盟店,交给大姐、二姐经营,帮四妹在天津找了份工作,给小妹报了专接本。小
妹不爱学习,他那时不忙,每天盯着她念书,搞得她一度想嫁给他。
十三年前,媚兰爸离世,王大力一手操持的后事,等媚兰赶回来,事情都办
完了。
「出去走走?」那是分手后媚兰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两人来到河边,昔日宽阔的河面如今看上去那么窄那么浅。
「这些年,这么多事,谢谢你啊!」媚兰先开了口。
「别这么说,和你做的相比,这些没什么的。」王大力摇摇头,「以前…
…是我混蛋。」
「不说那些,」媚兰长吐了口气,「小妹告诉我很多你的光辉事迹,你现在
是大人物啦。」
王大力没接茬,直接说出了心中的疑问:「为什么你从不提那一万块钱的事?」
「杨老师说的?爸爸手术后,还剩了点儿,就给你救急喽。」她笑的云淡风
轻,「港商的钱,怎么说啊。」
王大力凝视她良久。
媚兰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都过去了……你近况如何,对象固定了吗?」
到了今天,她还在回护他——她不说,无非是不想让他有报恩的心理负担罢
了。
「没,」王大力喉头发哽,「我活该。」
10
1999年国庆后,凯悦酒店重新装修,一姐带着王小光,在五大道另租了
洋房。
除了床,他身上有太多地方让一姐看不过眼,包括且不限于言谈举止、知识
储备和思维模式。
一姐销售出身执行力强,迅速为他制定了回炉重塑计划。她请来两位家教,
一位教英语和社交礼仪,另一位教历史和经济学。
王小光苦着脸:「干嘛学历史,太枯燥了。」
「这个和你学过的不一样,真正的历史从来不该是枯燥的。」一姐笑着揉乱
了他的头发。
作为跨国企业高管,一姐奖惩分明。每逢周六,她会考核王小光的一周学习
情况。如果满意,周日是礼拜日,逛街购物吃大餐;如果不满意,周日是审判日,
乳夹蜡烛小皮鞭。
一姐算不上虐待狂,但这小小的爱好已足以令二十出头的王小光瑟瑟发抖了。
此后多年,他还会梦到自己赤身裸体,胸前夹着乳夹,小鸡根部箍着皮套,在小
皮鞭抽打中连蹦带跳的窘态。有一回一姐突发奇想,往他后庭里插了两只圆珠笔,
那种无法形容的体验让他想起了老万。
出于对审判日的恐惧,王小光进步神速,不到一年就和之前那个小保安判若
两人了。一姐很满意,频繁带他出入各种名流场所。一姐仍然可以决定周六的是
否满意,显然这点让她更加满意。
他跟了一姐一年半,临别之际,一姐给他办了张银行卡,里面存有六万块钱。
2001年夏,王小光接到了北漂吴哥的电话。吴哥现在搜狐上班,说待遇
不错,公司正招人,「机不可失,速来!」
离开一姐,还了债,王小光正不知何去何从,当即一拍即合。
第二次进京顺利多了,简单面试后他就成了搜狐新员工,主要负责搬东西。
吴哥说,公司刚成立不久,有大量的体力工作,这给了他们用武之地。
搜狐年轻人多,很容易打成一片。从事脑力工作的程序员们并不觉得王小光
他们低人一等,相反,见王小光搬着一整箱宣传资料步履如飞的时候,他们还会
发出艳羡的惊叹。清华毕业的李哥第一次对王小光用了「大力」的称号,很快所
有人都叫他「大力」了。
在搜狐,王小光第一次感受到了工作的快乐。
2002年端午,李哥跳槽去硅谷,临行前请大伙儿吃饭。期间,李哥说出
国还差点儿钱,想把张总奖励给他的股票出手,他不愿便宜外人,先问问兄弟们
的意思。
李哥人缘很好,可兄弟们大多顾左右而言他,年初公司股票险些跌成垃圾股,
大家不敢接。
等众人散去,王小光致电李哥,表示自己可以买四万。李哥很吃惊,惊异于
他的财力,更惊异于他的魄力。
「哥,你帮我这么多,现在手头紧,我怎么也得帮一把。」李哥待他不薄,
爷爷去世,李哥还特地随了份子。
王小光没告诉李哥,他的经济学老师讲过,遍地是黄金的时代到了,尝试下
新生事物收益远大过风险。
2004年,搜狐股价大涨,王小光清仓,离开了搜狐,带着一百多万。
他的经济学老师还讲过,有机会一定进军房地产,那是个朝阳产业,「永远
买你能买的起的最好最贵的地段,永远保存30% 本金。」
在北京还是天津买房,王小光权衡了许久,最终天津的煎饼馃子胜出。他回
天津,买了两套繁华区的二手房。
有人说,当你挣到第一个一百万,那么第二个、第三个会接踵而至。
年底,王小光的资产翻了一倍。他正式更名为王大力,顺便给自己配了专职
司机阿成。阿成是同村王大哥的孩子,话少,稳重。
在离开东莞的第八个年头,王大力再次踏上了东莞的土地。一路上他想,看
到他今日的模样,媚兰会不会后悔。
他来晚了。
受金融危机影响,偌大的电子厂,勉强撑过了新世纪,于三年前倒闭。工友
们早不知去向,卢家也人去楼空,邻居说他出国了。
王大力异常懊恼,他不甘心无功而返,每日闲逛,幻想偶遇旧识,没想到打
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那时东莞的夜生活可谓纸醉金迷,酒店、桑拿房、夜总会、ktv,到处都
是漂亮姑娘。她们训练有素,动作精准,两小时全套服务只要几百块,简直是业
界标杆,iso9000典范。东莞的夜色,让王大力的火气小了许多。
无心插柳,反而得到了媚兰的消息。那晚在金色豪门,他见一位小姐脸熟,
点过来仔细一看,竟是原电子厂的许婷婷。
「厂里很多姐妹做这行,来钱快,也没那么累。」他乡遇故知,婷婷破例和
恩客寒暄了几句,随后展现出优秀的职业素养,「抓紧吧,要不两小时完不成了。」
王大力提前付费,让她踏实住慢慢聊。
据婷婷说,王大力走后,媚兰郁郁寡欢很久,之后埋头苦读,在卢工的帮助
下考上了电大。投桃报李,卢工媳妇后来查出绝症,媚兰常去家中照顾,一来二
去,俩人有了感情。2000年,卢工媳妇病逝,转年,他俩去了美国。
这十几年过得太快了,回想和媚兰相约老机井房的日子,恍若隔世。
王大力黯然道别,婷婷在后面喊,「还有半小时,快的话能做俩项目,钱都
交了,别浪费啊……」
2005年,房价不再疯涨,甚至有小幅回落的迹象。王大力也不急,充足
的资金给了他底气,他配置好现金和房产,衣锦还乡。
媚兰家的困顿,远超他想象。王大力马上施以援手,每天忙前忙后。分手了,
怨归怨,媚兰的好他从不曾忘。
2006年,房价依旧平稳,但并不妨碍他小赚。
空余时间,他都在老家。德克士经过一年运营,渐渐有了人气,三妹的工作
也步入正轨,就剩小妹令人头疼。
在逼小妹念书的过程中,王大力了解到媚兰的儿子已经三岁了,取名卢平。
小妹给了他媚兰电话,但每次一听是他,媚兰就挂了。
那年中秋,杨老师说漏了嘴,那一万是媚兰的。
11
天色已晚,王大力向媚兰妈告辞。
「你俩没成,媚兰没福气啊。」每次老太太都会感叹。
「是我没福。」王大力由衷的说。
到家,爸爸和孟姨正等他开饭,孟姨做了他爱吃的油炸泥鳅和地三鲜。
「你妈来信了,说那天认出你了。」吃着饭,老爸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王大力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您和我妈还有联系?」
「对啊,她到山西不久就给我写信了。你是她儿子嘛,当妈的总会惦记孩子。」
老爸抿了口酒。
两年来,王大力托人无数,拿到母亲的现照和地址,去了山西。
在小区蹲守的第三天下午,他看到了母亲。母亲老了,如果没提前看过照片,
他不可能认出。母亲领着个小女孩,看样子是接孙子辈放学。
母亲带着小孩在健身设施那边玩了好一会儿,等孩子爸妈下班,祖孙三代才
一起回家。
「你妈说能看出你过得不错,她就放心了。」老爸说话变得吞吐,「她、她
还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她没告诉过……那边……」
「嗯,我懂。」王大力用力嚼着泥鳅。母亲不希望晚年生活被打扰,他懂,
但压抑不住内心的悲凉。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一直有联系。」他有些迁怒。
「早些年我混得不好……怕你跑去找你妈……」老头一脸尴尬,「再往后
……唉!越往后越难开口。」
王大力瞅着竭力维持自尊的父亲,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转天晚上,王大力去媚兰家陪娘俩吃饭。
饭后,媚兰娘早早睡了,小妹给他沏了茶,两人在院子里纳凉。
「家里都好吧?」小妹的对象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在县城买了房,生了娃。
「都好,」小妹点上蚊香,「三姐说月底回来,通知你了吧?」
「说了。」王大力抽出根烟点上。
「小光哥,这么些年你不结婚,还等着三姐呢?」五姐妹中,小妹和媚兰最
亲,他俩的事她全清楚。
「呃……」他语塞,「也不是吧,主要还是没合适的。」
这夜,王大力毫无悬念的失眠了。
等待媚兰?他自问没《霍乱时期的爱情》里阿里萨的勇气,那老色批等了初
恋半个多世纪。
事实上,他好几年前就没这念头了。
2014年,卢凡第一天上小学,媚兰发了朋友圈,他转了五千作为贺礼。
媚兰很快打来电话:「我替老二谢谢他王叔啦。」
「这有什么可客气的,」他笑,「孩子大了,你也轻松啦。」
「是啊……」媚兰停顿了好一阵,忽然问他,「你想过没有,当年要是不打
胎,咱们的孩子今年都上高中了。」
他说不出话,她恨他,她还恨他,他知道。
媚兰长叹一声,「说这些没意思,不说了。你也趁来得及,赶紧结婚生一个
吧。」
「好,我争取。」
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气氛缓和下来。
「你过得很好,真心为你高兴。」他发自肺腑。
「那是,i'' mworthit。」她的声音里有得意,也有咬牙切齿。
「媚兰!」道别之前,他突然有些冲动。
「嗯?」
「保重身体,咱们马上都奔四了。」他控制住了自己。
「好,你也保重。」她撂了。
他想说他从不用家里的主卫,那里装的汉斯格雅花洒至今是全新的;他想说
家里有一整间换衣室,装好当天就锁了门,空到现在;他想说他买的所有家居服
都是情侣套,女主人那身从未拆封过。
他什么都没说,有一种爱叫放手。
回老家的第五天上午,赵卫红亲自致电,「王总,哪天回来,约个饭?」
段太和蔼的口气让他胆寒,他给段二打电话,王爷倒很乐观,「没事,就简
单吃个饭。」
真那么简单?虽然不致于是鸿门宴,可那件事总不光彩,他牵扯其间,段太
会怎么想?」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道」,他劝段二的话,自己没做到。
王大力没了闲情逸致,通知阿成,准备返津。
「快五十了,该成家啦。我有你养老,你呢?」临行前,爸爸在家门口对他
说。
透过车窗,路旁飞速掠过的绿化带熟悉得令人烦躁。
「我要是无后,谁来养老?」王大力问阿成,没指望找到答案。
「老板,别想太多,」阿成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我有一儿一女,他们
能管我就能管您。」
没料到阿成会这么说,王大力心中一暖。
回到天津,段太请他吃了两顿饭,一公一私。
公事在利顺德,段氏夫妇宴请王大力和冯姐,庆祝置换项目的成功推进,宾
主尽欢。
私事在段二家,菜品也是利顺德的,大师傅专门过来做的,菜单上没有的四
道菜。其中法式牛尾清汤,据说是当年少帅的最爱。
段家夫妇对莉莉呵护备至,其乐融融的场面把王大力看呆了。
吃过饭,段二陪莉莉追剧,王大力和段太到露台抽烟。
王大力抽出雪茄,剪去两头,点好递给段太。
「王哥对外贸感兴趣吗?」段太抽了口雪茄,慢慢喷着烟。
「没做过,怎么了?」这是她第一次不叫王总,王大力有点儿心虚。
「过些日子我和莉莉去法国,可以的话,以后就在那儿定居了。」段太的声
音笼罩在烟雾里,「你要感兴趣,咱们一起做。」
「啊?那小段呢?」他知道段二更乐意住国内。
「我问过莉莉,她还是愿意跟我。」赵卫红冷笑一声,「至于老段嘛,他留
在国内,公司的事要他打理。」
他还以为段王爷尽享齐人之福,原来不过是个捐精的。王大力看着屋里红光
满面的段二,嘴里发苦。
「王哥,无论如何谢谢你。那天莉莉挺绝望的,她怕你逼她打胎,也怕我跟
她没完,」赵卫红放下雪茄,「你说的那些帮了她很大忙。」
「嗨,这就别客气了,她一大活人,她不乐意我也没法强迫。」他不敢居功。
「说的跟你没强迫过似的。」赵卫红暼他一眼,回屋了。
做生意的,谁没干过几件脏活儿,王大力自嘲笑笑,摁了雪茄,跟着回屋,
高声说:「有人想打几圈嘛!」
「好啊,」段太温婉的笑,「我去拿麻将。」
12
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引发了全球金融海啸,国内股市随之暴跌,相比
之下,房地产尚好,仅小幅回落。realestate,老外说的对,房地产
的保值增值属性确实不是普通商品比得了的。
市场的疲软对王大力打击不大,让他郁闷的是,两年了,媚兰始终不接他电
话。他又去了东莞,这三年多亏东莞,让他有了宣泄情绪和欲望的途径。
翡翠皇宫、欧亚花园、铂悦、第七夜……司空见惯的套路已经勾不起他的性
趣了。
王大力请熟悉的妈咪喝茶,谈私人订制,「我想玩儿的重口些,比如sm、
goldenshower之类。」这几年成人网站蓬勃发展,他学到不少,也
曾小试过牛刀。
收下两千订金,妈咪喜笑颜开,「我这就去给你找。」
第二天,妈咪打来电话,「找到了,贵点儿,五千包夜。」
「行!这么快,你可别给我整一土肥圆啊。」钱是小事,品质不能凑合。
「不会不会!是珍妮,还记得吗?」妈咪说的很急迫,生怕他跑了,毕竟这
种大单一年也没几次。
珍妮?王大力想起来了,那个毕业没几年的大学生,妈咪手下很特殊的女孩,
只接自己想接的客人。他去年点了她,她瞧了他一眼就回绝了。
「她会接这种单?」王大力狐疑。
「可能缺钱了,她最近什么活儿都接。」妈咪说完,又嘱咐一句,「玩归玩,
不能弄伤弄残,不能留不可恢复伤。」
「规矩我懂,下午三点,我在酒店等她。」王大力说了房间号。
三点,门铃响,珍妮准时出现,宝蓝短衫配米色九分裤,脚踝精致。
「幸会,喝点什么?香槟、果汁还是咖啡?」正常光线下,珍妮没了夜总会
的风尘气,看上去很清纯。
「不用了,开始吧。」珍妮三两下把衣服脱了,正面全裸面对他。
不得不说,这副身材是王大力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好的,锁骨柔和,乳房圆润,
双腿笔直,他改主意了。
「不急,要不你先洗个澡放松放松?」这种尤物,玩sm简直暴殄天物,
「等会儿咱们先聊聊天,不见得非要干什么。」
他把钱放进她包里,「是不是这就可以了?」
珍妮盯着他看了两秒,拿起包向下一倒,钱撒了一地。
「喂!你什么意思!」王大力急了,在东莞,还没遇到态度这么差的。
「玩不玩,不玩我走。」珍妮不带一丝感情的说。
「好、好、好!玩,现在!」王大力怒极反笑,这贱货欠收拾。
「你叫我主人,我叫你贱货,安全词是『red』。如果因为紧张或兴奋说
不出话,左右摆头三下也代表『red』,你一说我就停,ok?」
「好。」珍妮站直,双手自然下垂。
「啪!」王大力反手一耳光,她白皙的脸庞立刻浮现出几道指痕,「好什么,
你该叫我什么?」
「好,主人,对不起,主人。」珍妮被他打得一个踉跄,马上站好。
「跪下,捡钱,收好。」王大力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是,主人。」珍妮跪下,弯腰收好钱,重又挺直。
没主人的命令,她不会主动站起,这贱货应该玩儿过sm,王大力气消了很
多,「起来吧。」
「谢谢主人。」珍妮站起,双乳微晃。
王大力用拇指和食指掐住她一边奶头,慢慢用力,「刚才你让主人很生气,
该怎么罚你?」
「主人说怎么罚……啊……就怎么罚。」她不动声色,但短促的呼痛声出卖
了她。
两根手指左右旋转,乳房光滑的表面变得皱褶,珍妮的表情逐渐痛苦。她不
说安全词,是嗜虐还是什么别的?王大力松开手。
「呃、啊……」她长喘了口气。
「啪!」不待她一口气喘匀,王大力重重一掌拍在她另一只乳房上,美乳颤
动,弹性极佳。
珍妮紧闭双唇,没发声。
王大力从床上拿起九尾鞭,「双手抱头,转过身。」
珍妮转身,双手抱在后脑,肩胛骨和脊柱形成了「个」字,蜂腰翘臀,线条
优美。
呼啸声中,皮鞭三次击中了屁股,屁股的主人只在第三次轻叫了一声,但双
腿的抖动显然不是她能控制住的了。
王大力摸向她胯下,没湿,她究竟是不是m?
「骚货,你喜欢这样?」他试着用语言羞辱她。
「肏你妈!」珍妮没回头,「我不是骚货,我只是贱货!」
王大力被她骂的一时弄不清该不该发火,她这么说也没毛病,这场游戏里她
扮演的确实只是贱货。但还是太别扭,从她进屋气氛就不对,他没了兴致。
珍妮主动转回来,「对不起主人,我不该说肏你妈的,请主人责罚。」她甚
至还笑了一下,挺挺胸,「朝这儿打。」
过分了啊,说到「肏你妈」时她故意加重了语气,这特么谁羞辱谁呢!王大
力觉得方才的怜香惜玉太不切实际,抡起了九尾鞭。
房间内噼啪之声大作,珍妮上半身瞬间布满鞭痕,双乳更是被抽的上下翻飞,
她似乎不过瘾,不停喊:「用力,再用力!肏你妈,你吃饭了吗这么没用!」
王大力的意识一度模糊,但很快清醒,游戏不是这么玩儿的,他扔了鞭子。
珍妮已经站不住了,跪在地上一个劲喘。
太不符合期许了,拉倒吧,不玩儿了。他拿件浴袍披她身上,「好了,到这
儿吧,服务结束。」
珍妮抖抖肩,浴袍散落,「我还没说安全词,你也还没射,结什么束。」她
喘息着瞪他,几缕发丝被汗黏在脸上,脖颈青筋跳动。
男人终究是下半身动物,她这模样让小鸡弹跳了好几下,「得嘞,」王大力
褪下内裤,「你给口一个,就算完事。」
珍妮打量了小鸡几眼,蔑视的看着王大力的双眼,「pussy!」
「肏你妈!」他彻底被激怒了,一把扼住她的脖子,「给脸不要脸是吧,行,
那咱接着来。」他想好了,这次非让她示意安全词不可。
珍妮干脆合上双目,居然还浅笑一下。
窒息性高潮,王大力不在乎她能不能高潮,重要的是不能真窒息,会出人命
的。他读着秒,注视着珍妮脸色变化。
20秒,没反应。
30秒,她皱了皱眉。
40秒,她好像要抬手,没其他反应。
55秒,王大力松手,「肏!你赢了,不玩儿了,算我认栽。」
珍妮倒在地毯上。
王大力慌了,伸手探探,还好有鼻息,他把她抱上床,盖了被。
半分钟后,珍妮悠悠醒转,眼神迷惑,好像忘了身在何处。
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王大力有些内疚,「我输了,等会儿多给你五千。」
珍妮咧了咧嘴,又晕了过去。
13
今年的夏天尤其漫长,从五月底开始,眼瞅俩月了,丝毫没有降温的迹象。
王大力很不情愿的冒着酷暑来到公司,进了冯姐办公室。
「什么事不能电话说,非罚我跑一趟。」王大力抗议。
「这是关于外贸的前期资料,有不清楚的问小何。」冯姐指着茶几上的一摞
摞文本,「这是那个置换项目需要收尾的一些文件,这些是几个进行中的项目,
还有……」
王大力傻了,「停、停!几个意思?跳槽?」手机响,有微信,他顾不上,
「嫌钱少给你涨不就得了,干嘛啊这是。」
「别担心,」冯姐露出职业性微笑,「我要歇一段时间,工作上的事你找小
何,我都和她说好了。」
「早说嘛,吓死我了。」王大力拍拍心口,「度假?去哪儿?带上我呗。」
他恢复了嬉皮笑脸。
「相亲,有合适的就嫁了。」冯姐眼里有幽怨,「我三十七了,不能总等着
你。」
王大力无言以对。
回到车里,看了眼微信,没啥大事,一外地朋友发的新闻,「曾经闪耀津门
的大酒店,如今挂牌转让,转让价8个亿!」
尽管去年就听说了,新闻还是引发了他的惆怅,「去凯悦,围楼转几圈。」
有钱以后,他每年都会抽空去凯悦住几天,缅怀一下过去。2009年,酒
店第二次停业装修,没想到从此再没开过门。
翻着文章里的老照片,王大力沉浸于回忆无法自拔,看着时钟喷泉琢磨手淫
地点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三十多的时候,他在郊外偶遇一处完美的场所,尴
尬的是,他撸不出来——远处来往的车辆太嘈杂,蚊虫太多,尘土也太大了。
电话把他拉回现实,珍妮,「哥,小姑娘动心了,这些天每天问一遍你来不
来了。」
「哪个小姑娘?哦,对了,蜜桃,她叫什么来着?桂花、翠芬、红梅……」
他努力搜索着蜜桃的名字。
「人家叫秀娥!你个大猪蹄子,今天来不来?」珍妮笑骂。
「来、来!」好几天了,还真有点儿想。
「先不去凯悦,去碧云轩。」王大力对阿成说。
阿成点点头,车子滑向另一条车道。
上午的碧云轩很清静,假山涓涓流水,丝竹乐若隐若现,海伦窝在沙发里刷
着手机。
「王总来啦,今天够早的。」见他进门,海伦迎上来。
「珍妮在吗?」
「龚姨在她办公室,需要我陪您去吗?」今天她一身深色旗袍,衬得肤色雪
白。
「不用,」王大力走向电梯,「旗袍很漂亮。」
「谢谢王总,到门口您先敲敲门,小杰瑞在里面。」她俏皮的笑。
王大力心领神会,比了个「嘘」的手势。
出电梯没走两步,微信响,好几条,声音连成了线。今天还挺忙,他掏出手
机,媚兰的语音。
「昨晚老卢上厕所摔着了,去医院说要做心脏造影,不行就下支架。」语气
正常。
「造影约的后天,明天平平赶回来,我们一起去医院。」语气正常。
「我有点儿害怕……」声音越来越低。
「算了,也没什么可怕的,看情况,积极面对。」语音最后是一声叹息。
「月底我就不回了,等忙过这阵吧。」语气正常。
情绪跌落谷底,王大力踱回电梯口,在垃圾桶旁点上烟,茫然看着空荡荡的
楼道。
「小绿间长红,露蕊烟丛;山远水重重,一笑难逢。」
几年前看过一首小诗,大部分内容忘了,唯这两句刻在心底。
媚兰早已为人妻为人母了,他也不可能做忠犬男二,他明白。这么多年,换
了这么多女人,他更明白,没有谁能像媚兰那样对他好了。他的媚兰,正如他的
青春,一去不返。
芳华易逝,徒增离殇。
「先别急,安心等结果,卢工这岁数心血管不会有太大毛病。真要下支架也
不用怕,这种技术已经很成熟了,都是微创,恢复也快。」
「还有,需要什么随时说,我那边有熟人,联系个医院、专家之类的一句话。」
发完语音,转了两万块钱。
王大力深吸口气,大步走向珍妮办公室。或许,他该认真对待感情了。
轻敲三下,门内传出珍妮欢愉的笑声,「进。」
推开门,杰瑞正光着膀子给珍妮捏脚。
「哥,太早了,女孩们还没上班呐。」珍妮柔若无骨,两腮潮红,杰瑞是懂
捏脚的。
「王总好!」杰瑞打着招呼,手上没停。
「好,」王大力欣赏着他的倒三角身材,「哇!六块腹肌,羡慕嫉妒恨啊。」
「王总过奖了,珍妮姐说过您以前的玉树临风,我比不了。」杰瑞拍拍手,
起身,「您二位聊,我出去抽根烟,有事叫我。」
杰瑞套上t恤出去了。
「喝点什么,欧颂、花庄、奥比昂?」珍妮从座位里出来,有精壮小伙儿的
滋润,她身材不逊当年。
「奥比昂吧,04年的最好。」王大力随口一说。
「奥比昂,你就知道奥比昂,这么多年也喝不腻。」珍妮打开酒柜,「这么
早,有事?」
「我在想,你说过你养我的,现在还算数嘛。」
2008年,那次失败的性虐游戏后,王大力悉心照顾了珍妮一周。到第三
天,珍妮身上的伤基本看不出了,头也不晕了,他不放心,硬要她多留几天。
「你踏实住着,当我包你。」那几天的钱,王大力一分不差的给,包括妈咪
那份。
「要不,你上床睡吧。」第四天,珍妮不忍他天天睡沙发。
「没事,我住过比这差得多的地方。」这几天,王大力没再碰过她。
第五天,两人一起看《瘦身男女》,珍妮突然泪如泉涌。
原来,她的初恋是在大学谈的,毕业后,她参加工作,他去上海读研,两人
约好等他读完硕士就结婚。初恋家穷,但很争气,研二申请并通过了硕博连读,
他们的约定只好推后两年。
研三时,初恋经济上出现了困难,靠珍妮的工资和他的勤工俭学已经远远不
够。珍妮一咬牙下了海,谎称换了家大公司。
今年,初恋答辩成功,拿到博士学位,和相恋三年的海归师姐订了婚。
「他叫什么名字。」王大力在想打断他哪一条腿。
「算了,是我眼瞎。」珍妮蜷进他怀里,五指抓住了小鸡。
他们做爱了。
一周后,珍妮答应他不再自暴自弃,「我要做到行业翘楚,以后让男人服侍
我。」
临别,珍妮看着王大力的眼睛,「哪天要是混不下去了,记得来找我,我养
你。」
14
1997年夏末,媚兰怀孕了。媚兰慌了,王小光更慌。
「每次都戴套,怎么就怀上了。」小旅馆里,他蹲地上揪着自己头发。
「就咱厂那破劳保套,保险,保险个屁。」媚兰坐在床边恨恨的说。
两人商量半天,打掉,没更好的办法。
「我舍不得。」媚兰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间滴落。
「唉,谁也不舍得。」王小光暗中感到一阵轻松,他始终怀疑孩子不是自己
的。
媚兰总去找师父问问题,老卢对她也比对其他人好,他俩在一起的时间,比
王小光多多了。
王小光心里还有一根刺,媚兰当初能跟港商,是不是就能跟别人?一年多来,
这根刺扎得他生疼。
在选医院的问题上,两人产生了分歧。媚兰想找小医院,王小光坚持去人民
医院,不管孩子是谁的,媚兰不能有事。
「可咱俩没钱。」媚兰省下来的钱都寄给家里了。
「我有。」他很少往家寄钱,爷爷和爸爸都说剩下的债务不用他操心。
「听说术后要静养半个月,咱俩的钱不够租房的。另外,厂里会给这么长的
假嘛?」王小光发愁。
「我问问师父,请他帮忙。」卢工是技术骨干,领导们都买他账。
「又是你师父!什么事都是你师父!」王小光无名火上冲。
「不然呢?要不你找,找你们队长!」媚兰也急了。
王小光只有妥协,保安队长的分量和老卢没法比。
老卢够意思,很快请下假,他还腾出一处空房,给媚兰坐小月子。
「家里的东西随便用。」老卢很仗义,但王小光并不领情。
术后,媚兰脸色煞白,王小光心如刀绞,「很痛吧?」
「还好,我做的是无痛的,就是缺血。」媚兰勉强笑笑。
住老卢家,身子虽差,媚兰的精神还不错。她从衣柜里找到两身旧睡衣,逼
王小光换上。看着穿衣镜里并不合身的两个人,她笑靥如花,「等咱俩结婚了,
在家也穿睡衣。」
保安排班不固定,队长和兄弟们虽然尽力关照王小光,可也不会总是白班。
手术后第三天,王小光下夜班回家,见门口停着老卢的自行车,他不敢走近,
直到老卢离开。
进屋,媚兰告诉他,师父送来师母炖的鸡汤,「一起喝。」
「不了,你多喝点儿。」指不定谁炖的呢,他心乱如麻。
「卢工不错,就是跑太勤了,你留点儿神。」一周后,弟兄们提醒他。
第二周,王小光越来越不想回家,和媚兰的话越来越少。
「小光,你说咱俩有了钱,买个大房子,专门弄间更衣室,里面全是衣服和
鞋,好不好?」媚兰憧憬着未来。
「你说好就好。你歇着,我出去抽烟。」他听得出媚兰没话找话哄他,可就
是没心情。
屋里传来压抑的抽泣声,他更加烦躁。
两周后,他们去复查,媚兰恢复的不好,医生又开了两周假条。
还是老卢请的假,还是「随便住」「随便用」。
那年中秋,王小光看到老卢出门,媚兰抱着他哭了很久。
王小光爆发了,「他那么上心,这孩子到底是他的还是我的!」
「终于憋不住了,心里话说出来啦?」媚兰一脸平静,眼泪直直流下,「随
你怎么想,分手吧。」
几天后,王小光办了辞职手续,坐火车北上。列车缓缓驶出东莞站,他哭了,
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抵不过东莞的一年半。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罗大佑沙哑的嗓音在客厅流淌,王大力和窗外的夕阳对影成三人。
后来,在和阴家小妹的闲谈中,他才知道媚兰做流产时为省钱,根本没打麻
药。
后来,接触人多了,他才知道世界上有人会无偿对你好,老卢恰巧是这种人。
后来,经历过太多事,他才知道媚兰伤的有多深。
他和媚兰,早没了后来。
媚兰说的对,她worthit,而他,deserveit。
珍妮不养他,「这么多年,你只喝奥比昂,酒尚且如此,何况是人。」她太
了解他了。
那天从珍妮办公室出来,杰瑞正在电梯口抽烟,见他过来,随手递上一支。
「王总,您真要娶珍妮姐?」杰瑞很失落,「对不起,我刚才在门口不小心
听到了,不是故意的。」
「那要听珍妮的。」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像伪装,王大力决定试试,「她不
是说了嘛,你没听到?」
「然后我就过来抽烟了,偷听不道德。」杰瑞扔掉手中的烟,又点上一支。
「你爱珍妮?」王大力单刀直入。
「是。」杰瑞正视着他。
「因为钱?」
「不是,钱我多少有一点。」杰瑞吐出长长一股烟柱,「小姑娘们只喜欢我
的钱,老姐们只喜欢我的身体,只有珍妮姐对我最好。」
「珍妮姐不画饼,从来都是银货两讫,但我能感受到她对我的关心。」他露
出黯然之色,「我从没奢望能永远陪着她,只没想不到这么快……」
他是真爱珍妮的。
这岁数了,王大力自信不会看走眼,「放心,你的珍妮姐没要我,你机会大
把。」
「真的?谢谢王总!」杰瑞一脸不可置信,冲回了珍妮办公室。
真是冲,王大力一瞬间以为遇到了闪电侠。
立秋后,秀娥请他吃饭,她存够了钱,拿到了海德堡大学的offer。
「恭喜你,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女孩。」王大力举杯,这段时间他们相处的
很愉快。
「谢谢,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男人。」她的脸庞放着光,年轻真好。
饭后,王大力借故溜到银台结账,被告知女士已经用微信付过了。
秀娥拉他散步,夜晚的睦南道,月光透过梧桐叶洒在地上,浪漫温馨。
「可不可以不走?」王大力明知不可能,还是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想过,认真想过。我没告诉你,一周前学校就通知我去,我特地请了假。」
秀娥咬着嘴唇,「我不太介意年龄,留学也可以延后,我只是不想当替代品。」
「你心里一直住着别人,我挤不进去。」
秀娥走了,背影挺拔,像梧桐树。
唱片放到了头,天边也仅剩余晖。
今天又会失眠吧?王大力想,那就失眠吧,无所谓了。他打开电脑,色城征
文有些日子了,看看能找到什么好故事。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