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香水河的星空就像被裹在一片迷雾里,流水淙淙,却更渲染了这夜
的静谧。更多小说 LTXSFB.cOm月如钩,在凄迷的夜色里泛著幽幽的淡彩,光明是多馀的,因为那会使
我看不到星星的泪。
是啊,对它们来说,几十■年是多么漫长的守侯?他们也和我一样都是孤儿
吗?在那些没有伴侣的日子,心中的苦向谁倾诉,心中的乐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自己是比它们幸福还是不幸——虽然我没有见过我的亲生父母,但
我养父养母对我都很好,姐姐也是。
“浩,该回去了,很晚了。”一支手落在我肩上。
“知道了姐。”我应了一声,眼睛却仍没有离开暗黑的星空。
看见我没有动,她也在我身边坐了下来,默默地看著我。
“世界是怎样的呀,星星虽然有恒久的生命,却始终都孤独地游弋。”
我喃喃地说。
“浩,我知道你心里的苦,可是人不能只活在现在,我们……我们还有明天
啊!”姐站了起来,我看到她望向天空的眼睛中有一丝亮光闪过,有希望,有憧
憬——虽然被浓浓的压抑包围著。
是啊,还有明天,不管现在怎么痛苦,还有明天,那时候也许一切都会好起
来。我再次望向她的眼睛,那柔和中蕴涵著一丝坚毅的眸子支持著我。
我有点软弱地靠了一下姐的肩膀,然后轻轻扯过她摸著我的头的手,“走,
我们回去吧。”
家在每个人心中都应该是一个温馨的字眼,我也一样,但温馨并不能赶走苦
难。
父亲本来是一个很成功的企业家,后来因为被人暗算破产,变卖所有家当还
债,还是欠了一屁股帐,父亲从此一蹶不振,每天喝酒以逃避现实,我知道这不
能全怪父亲,毕竟从春风得意到万劫不复是很大的痛苦,再能翻身不是每个人都
作得到的,也许这就是命运吧,面对这个在每个人身后翻云覆雨的怪手,我只有
绝望的苦笑。
这一年我十四岁,读初二,姐姐十六岁,读高一。
欺软怕硬大概是这个世界永存的公理,命运也是一样,它使幸福的家庭更幸
福,不幸的家庭更不幸。
母亲是一个伟大的人,在男人被打击得惟有逃避的时候,是她挑起家庭的重
担,我不能想像一个曾是贵夫人出入上流社会的女人 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去市
场摆小摊维持生计,但母亲做到了,而且是毫不犹豫地做到了,为了不让我们輟
学,夏日骄阳似火,冬天冷风入骨,母亲仍然坚持。
看著她那过早爬上鬓角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我真的很恨自己为什么还这么
小,不能为母亲分担些什么,于是我的生活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拼命地学习,为
了让母亲有希望。
我不能埋怨父亲什么,尽管他一天到头喝酒,发火,他毕竟是我的父亲,要
怨就怨天吧,是它不开眼。它总是在给人希望的同时给人更大的失望。
半年后父亲终于架不住那些债主死缠烂打的要帐自杀了,母亲也由于悲伤和
劳累一病不起最终抛下了我们姐弟。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些从前和父亲称兄道弟的人要帐时的丑恶嘴脸,也永远抹
不去母亲走前那依依不舍的眼。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上天绝没有偏爱我什么,更不会厚赐什么,除了无尽
的绝望,我会像所有平凡的人一样受尽人的痛苦后离开。
我不会上天堂,并非因为我从未祈祷过,而是我不愿意去天堂给上帝歌功颂
德,我宁愿到地狱体会更可怕的痛苦,只有这样我才能真切地感受到我存在著,
真实地存在著,太多的快乐会让人忘掉一切,包括了自己,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快
乐,因为脑中只有快乐。
五月正是梅雨的季节,天灰 的,我的心也一样。我呆呆地坐在床上,仍
不能接受这发生的一切,三天,仅仅三天啊,我相继失去了两个亲人,小的不幸
让人喊叫,大的不幸将将人击哑,只有十四岁的我完全体会得到那种突然无依无
靠的空虚与痛苦。
姐姐静静地看著我,也许是怕我伤心得失控,她的脸平静得让人心颤,骤失
双亲,以后的生活重担——她的压力绝非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所能承担的。
“我们以后怎么办?”我极力掩饰心中的不安使语气平淡,费力地凝起涣散
的眸子望向姐姐。
“浩,这个城市已没有我们的落脚之处了,我刚变卖了房子和所有的家具,
葬了爸妈后我们就离开吧。”
“去哪里?”
“不知道。01bz.cc浩,我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你……你会和我一起走吗?”姐姐再
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扑到我的肩头痛哭起来。
“姐,你还有我啊,我不会离开你的,你到哪里我都和你一起。”我手抚著
她的肩头,声音也哽咽了。
好久,姐姐哭声停了,不好意思地离开我的肩膀,见我还在流泪,轻轻地为
我擦脸,然后又把我的头抱过去,“浩,你放心,不管多难,我都会让你读书,
上高中,考大学。”
“不……姐,我要和你一起做工挣钱。”我们两个人的生活本就是一个大难
题,还要给我交学费读书,我不敢想像那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困
难。
“浩,不行,你还这么小,只有读书才是以后摆脱困境的出路,知道吗?”
“不,姐,我绝不能让你为我们的生计奔波之外还要背上我学习的重担,绝
对不能,你又大我多少?”我站起来,几乎是喊出来这番话。
“浩,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们都做工以后就一辈子都是任人欺侮
的弱者,我可以不在乎,可你是男子汉,你不能,难道爸的下场你还没警醒吗?
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啊,你知不知道?”姐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姐——”我扑入她的怀中痛哭起来。
这就是世界的残绘,追名逐利勾心斗角弱肉强食中没有人会在乎一对孤苦伶
仃的姐弟如何咬紧嘴唇在别人的冷眼与轻视中把生命延续。
西北某地派出所。
四十多岁,一身虽旧但干洁的警服的张所长边坐在办公桌前在两份档案上签
字边摇头叹道:“这个年代遇见你们这样的姐弟还真不容易,说实话我到现在还
有点不大相信。要不是刘老师和赵秘书,我可绝对不会也不敢担这个险。”
“谢谢张叔叔。”姐姐一手扯著我站在张所长对面小声说道。
“你们叫什么名字?”张所长打开两个档案袋,把两份表在桌上摆好,语气
也变成了办公的严肃。
我看了一眼姐姐,她正紧咬嘴唇,略显苍白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上天,你为什么要给我们姐弟如此大的苦难?你可知道:一个十六岁的女孩
和一个十四岁的男孩是怎样在你的淫威之下挺著那稚嫩的肩?
“林予凡。”我咬了咬牙。
姐姐惊异地转头望向我,看到我同样痛苦,但又夹杂著咬牙硬撑的坚毅的脸
时,色立即转成温柔,眼中有一丝理解和赞许。
“我叫林如霜。”
“年龄?”
“我十六岁,他十四岁。”
就这样一问两答了半个上午,林予凡和林如霜的户籍总算落在了这个西北边
陲小镇——黑龙镇。
出了派出所,我转过身坚定地望向姐姐,“姐,答应我,忘了过去的冷如霜
和冷浩吧,上天对他们何其苛刻?也许这个世界真的不应该有这样两个人。你放
心,弟弟绝不会给姐丢脸,也绝不会辜负姐为弟弟付出的努力。”
姐姐勉强一笑,走过来摸摸我的头,“姐的浩长大了,知道很多事了,可以
替姐姐分忧了。”笑容中分明有泪花噙在眼中。
顿了顿,姐姐眼中泛起怪的色,“浩,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为什
么一定要姐姐坐往西北走的火车?又为什么在这个我们从来都没听说过的小站下
车?”
我也不由的一楞,目光转离姐姐,望向远山,想了一会才说道:“我也不知
道,大概这就是注定的吧。”
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鬼使差地跑到这里,只记得平时总是对西北产生
非常熟悉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在车站姐姐问我去哪里的时候我毫
不犹豫地说西北。坐到了这个小站我那种熟悉的感觉突然非常强烈,于是黑龙镇
就多出了两个陌生的姐弟。
接下来我们幸运地遇见了好心的刘老师,先是收留了我们,把家里的厢房腾
出来给我们住,然后又让自己在县政府上班的丈夫办妥了我们的户籍问题。最后
得知姐姐没有上学的打算之后又在镇里的小厂给她找了一份工,这样我们姐弟总
算是安顿了下来。
整个几天的遭遇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但这偏偏就发生了,就像平白无故夺
走我的父母一样,上天的行事总让人无法测度。
由于现在是六月,镇上的中学还没放假,而我又在姐姐的要求下必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