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很笨,当时差点就被人发现了。更多小说 LTXSFB.cOm”陈念忽然抬起脸,笑了。
虽然他们并无血缘关系,但或许是生活在一起久了,许多认识他们的人都说陈念长得越来越像他哥哥了,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陈今看着他唇角翘起的弧度,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目光有多温柔。
“嘿,你还怪我,”他放下筷子,故意跟弟弟争辩陈年旧事,“当时明明是你非要跟我争,说什么那个lph演员比我高,比我帅,我看是你个小崽子故意气你哥。”
说着说着,陈今也笑了,露出一颗虎牙。
一瞬间,气氛像是回到了从前。
陈念抿了抿唇,托着下巴,反问他:“那你呢,哥哥。”
“你不打算和我讲一讲,你都遇到了谁,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也想知道关于哥哥的一切,好的坏的,他都想知道,他不想做那个被蒙在鼓里,被保护的人。
陈今愣了一下,“我……”
他不愿意向弟弟描述那些血腥的画面,但他脑海中第一时间所浮现的,却全部是燃烧的城镇、飞窜的流弹、战友临死前痛苦的呻吟……
陈念见他迟迟不肯开口,伸手碰了一下他的手背,像一只乖乖收起所有尖刺的小刺猬,很轻地叫他:“哥哥。”
看着弟弟的眼睛,陈今忽然意识到,这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半晌,他按了按眉心,犹豫着念出那个他还不太习惯的名字,“念念……明天陪我去一趟战友家吧,我、我想去看看。”
第三十二章
云峰家住在市郊的一栋小洋房,房子有些年头了,但被女主人打理得很好,花园里种满了蔷薇,还有一棵无花果树,虽然是初冬,植物都光秃秃的,但并不让人觉得寂寥。
陈今很难想象,云峰这样一个性子大大咧咧的人,自小生活在这里。
云峰的爷爷参加过四十年前的卫国战争,战后也一直为军队效力,直到去世,家中至今还摆放着老人家的奖章和照片。云峰深受爷爷影响,从小就励志做一名军人,父母也愿意全力支持他。
他有完整的家庭,接受过正统的教育,是他的价值观和信仰促使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怀着满腔热血奔赴战场。
他和陈今不一样。
陈今在战场上的信念感,除了来自于身边的战友,就只剩活下去。因为他知道,当他在瞄准敌人时,敌人同样也在瞄准他,只有不断开枪,时刻绷紧经,才有机会活下去。
但是他们成为了战友。
初到前线时,他们冒着密集的弹雨一前一后跳下运输机,降落在不知名的荒郊野岭,能信任的只有彼此,战斗到最后,活下来的也只剩彼此。
从那时起,他们就是一样的。
陈今从不认为自己会患上战场后遗症,事实也证明,大多数时候他都能保持冷静,但是当他按响云峰家的门铃时,他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陈念站在他旁边,握了一下他正紧张地摩擦着裤缝的另一只手,说:“哥哥,我在外面等你吧。”
陈今偏头看向弟弟,下意识回握住他的手。他笑不出来,也没法安慰弟弟自己没事,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收回。
前来应门的是云峰的哥哥,他见陈今穿着军装,连忙将他请了进来。
走进客厅,陈今见到了云峰的母亲。
妇人气质优雅,戴着一副金边老花镜,正在整理桌上的插花,听到有客人来,闻声抬起了头。
很怪,明明在这之前,陈今从未见过这位母亲,但当他站在她面前时,两个人对视一秒,仿佛瞬间读懂了对方的心情。
他没有母亲,不知道同母亲拥抱是怎样的心情,曾经和云峰并肩躺在散兵坑里,聊起自己的家人时,他也很难体会到云峰对母亲的挂念。
然而此时此刻,他看到云峰的母亲眼眶湿润,愣愣地看着他,那眼仿佛是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样,他几乎在一瞬间失声痛哭了起来,快步上前,紧紧抱住了这位母亲。
对于个体而言,战争永远是残酷的,无论身份地位,混合苦难荣耀。
在这位陌生的妇人面前,陈今经历了或许是自记事以来的第一次崩溃。
他眼泪流了满脸,顾不上自己有多狼狈,语无伦次地重复着:“他是我见过最好的军人,最好的朋友……没有比他更好的……”
他矮下身,用力拥抱着云峰的母亲,而这位温婉的妇人则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像对待自己的儿子那样。
“我的儿子能遇到这样的战友,真好,我永远为你们感到骄傲,”她微笑着抚上陈今的脸,声音却渐渐哽咽,“真希望……真希望他能和你们一起回来。”
……
陈今离开时,手里被塞了一枝洋甘菊,还有云峰母亲做的一袋点心。
接近傍晚,天色暗了下来,他望着三三两两的行人、街对面的馄饨车,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感到一阵恍惚。
陈念一直抱着膝盖坐在长椅上,安静地等待他的哥哥。看到哥哥出来了,他急忙跳下长椅,顾不上发麻的双腿,朝哥哥跑去。
直到弟弟站在自己面前,陈今心里的那阵恍惚终于化为了真实。
他将陈念揽入怀中,摸着他的后脑勺,像是在一遍遍确认,嘴唇嗫嚅着:“兔崽子……”
陈念感觉到哥哥在发抖,手臂攀上他的肩膀,紧紧环住,说:“在呢,在呢。”
陈今仰起头,看着擦黑的天,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仿佛劫后余生,仿佛在发病中途得到了一剂药。
战争能够改变一个人。
经历过战争的陈今,最不愿意做的一件事就是回想。
他在跳伞前亲眼看到坐在对面的人被流弹击中,还没开始战斗就被剥夺了生命;他在战壕里找战友被炸飞的半截尸体,到处都是胳膊和腿,有的甚至还在动;他拼命喊医务兵的名字,再一低头,怀里的人已经流光了血,没了温度。